如今宋軍各部已經展開,趙昺明白近十萬的軍隊的調動拖得時間越長則暴露的危險就越大,一旦他們的企圖被敵識破,整個作戰計劃就會随之失敗;另一方面,随着冬季的來臨,離營在野外駐紮的軍兵生存條件将變的更爲惡劣,且随着待機的時間延長,士氣也将随之衰落,思想出現松懈。
“官家,不要憂心,也許蒙古人也嫌天冷才不肯出動的!”王德陪着小皇帝十餘年了,知道其對吃飯向來十分積極,而一旦吃不下飯了,那不是生病了,便是遇到愁事了,現下陛下半天尚未吃下一個胡餅,這就極爲反常了,于是出言寬慰道。
“诶,跟着朕這麽多年,怎麽連點軍事常識都不知道,蒙古人生在北地怎麽會怕冷啊!”趙昺聽了沒有好氣地道。
“嘻嘻,蒙古人占據中原已經幾十年了,許是他們也不耐嚴寒了。江南冬季雖然不比江北和中原,但是聽宮中老人稱江南的濕冷比之北地還要令人難以忍受。”王德笑嘻嘻地道。
“呵呵,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但朕以爲他們是希望天更冷一些才好。你命人傳旨诏兵部及樞密院各司主官進宮議事,他們說的比你要靠譜許多!”趙昺聽了笑笑道,前世的現代社會也流傳着東北爺們在江南被凍哭,要回家過冬的段子。可他知道蒙古人即使已經在中原定居四十餘年了,可也不至于蛻變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其中定另有原因。
其實大家都知道,氣象對于戰争有很大的影響。而嚴寒對行軍作戰同樣如此,比如著名的金蒙三峰山之戰,因爲天氣突然變冷,導緻金軍非戰鬥減員嚴重。除此以外,還有唐征高句麗的蛇水之戰,就發生過唐軍發生凍壞膝蓋的事。
那麽天熱呢?天熱影響打仗的典型戰例,發生在北宋攻打越南時,據載:在這次戰争中,北宋軍隊開頭進展順利,順利的收複了失地,連破越軍。但是随着深入敵境,面對越南濕熱的天氣,來自河北山西一帶的宋軍官兵顯得不适應,士兵加民夫三十萬人死者過半。結果就是宋軍因爲非戰鬥減員太多了,最終不得不撤兵。
至于生活在寒涼地區的北方少數民族軍隊,比如契丹軍隊,對高溫的反應就更加明顯了。遼代後期道宗皇帝耶律洪基有在“夏捺缽”避暑、議政等的習慣。四月中旬,起牙帳蔔吉地爲納涼所。五月末旬、六月上旬至,居五旬。與南北臣僚議國事,暇日遊獵。”可見在遼代,生活在東北地區的人也要選擇避暑的地方,而蒙古人占據中原後同樣繼承了這個傳統,每年夏季一般都會前往上都避暑。
在出兵上,《遼史》也有明确記載:“其南伐點兵,多在幽州北千裏鴛鴦泊。……若。進以九月,退以十二月,行事次第皆如之。若春(出兵)以正月,秋(出兵)以九月,不命都統”。從時間來看,農曆的九月往往相當于現在的公曆十月。此時華北地區也已經入秋了,正是清涼幹爽的時候。十二月則是大寒時節。對于華北地區是全年最冷的時候,再待下去就費力不讨好了。所以契丹人才會習慣九月進兵,十二月退兵。
另外,對于遊牧民族軍隊來說,六、七月出兵不僅是高溫,還可能面臨着暴雨。一旦遇到暴雨,許多武器,尤其是弓箭就不能用了。除此以外,暴雨往往還伴随着各種傳染病。日後開禧北伐過程中,宋軍在圍困宿州的時候,因爲暴雨導緻軍營積水,内部一團混亂,最終被金軍擊破。
除了契丹軍隊,女真軍隊面對南方地區的濕熱,有時也會出現不适應。南宋建炎南渡時,在選擇統治中心的時候有臨安和建康之争。最終,臨安派占據了上風,就是考慮了女真軍隊難熬夏天高溫的情況。此外自古以來守江必守淮,但是随着氣候的幹冷,淮河的結冰期和枯水期都開始提前。
作爲生活在白山黑水寒冷地區的女真人更喜歡選擇天氣涼爽的時候出兵。建炎三年時,女真人是在正月出兵,連下楚州、泗州,最後南下揚州,吓得宋高宗緊忙南下渡江。金人在沒有抓到宋高宗後,改爲大肆掠奪屠殺,把好好的一個繁華揚州,弄得“士民存者僅數千人”。而在三月,女真軍隊掠奪一番後,就開始撤兵回淮北。在南宋和金和蒙元政權在淮南對峙的時候淮南的雨季不光對女真會造成麻煩,且對南宋軍隊也會造成麻煩。
反正總的來說,天冷和天熱都會對古代軍隊的行軍作戰造成很大影響,但是如果準備充分的話,寒冷還是好克服的。比如三峰山之戰,蒙古軍就準備了大量的物資來應對天寒,從而擊敗了金軍。可是天熱這事就不好辦了。比如後來的忽必烈滅宋之戰,元軍在襄陽已經于三月投降的情況下,一直天熱而與宋軍膠着,一直到了八九十月才取得了較大進展。所以趙昺仍覺得此時應是蒙元動兵的最好時機,其按兵不動可能是另有原因……
由于緻遠堂先天不足,改造的空間不大,而趙昺又将此作爲主要的辦公場所和住所。他不但在此處理公務,也成爲後妃們經常出入的地方,如此一來外臣觐見則多有不便。夏季尚可在冷泉堂,但冬季就不行了,于是趙昺令人在緻遠堂東側新建了一座二層暖閣作爲辦公場所,兩地并以廊道相連,往來也十分方便。
“陛下,臣以爲蒙元遲遲不肯過江,應是有所發現,因此已然放棄了對江南用兵的企圖!”應诏而來的衆臣見禮落座後,陳任翁對于陛下提出的問題直截了當地回答道。
“陳尚書以爲戰機已失,沒有必要在備戰了嗎?”趙昺聽了皺皺眉言道,他明白其雖說的隐晦,但意思是己方戰略意圖已經暴露,因此沒有必要再徒費兵力和财力。
“臣前些日子曾奉命出京撫軍,視察了前線各部。發現在昆山一帶備戰設伏的官兵生存環境十分惡劣,他們出營在野外駐紮,爲了不暴露目标不能大規模的紮營,隻能散于荒野之中。靠近前線的部隊更是艱苦,他們爲了隐蔽不能生活做飯,也不敢舉火取暖,隻能忍饑受凍,體力消耗很大。另外内遷的百姓也是怨聲載道,他們離家日久,思鄉情切,有些人甚至偷偷返鄉。現在天氣愈加寒冷,風雪交加露宿于野外,傷病者将日甚增加,臣以爲再耗下去已無必要,不若命衆軍歸營。”陳任翁誠懇地言道。
“陛下,臣以爲陳尚書所言甚是。”這時兵部水軍司郎中呂師文接言道,“臣受命前往第一水軍處巡查,他們當下避之江口外海待命,他們已經在海上漂泊兩月有餘,未能靠港休整,且補給也十分困難。而季風将至,風暴日趨頻繁,船隊長期逗留海上,風險也日益增加。”
“你們兵部的意見是要放棄此次戰役?”趙昺看向兵部諸将問道,見他們皆點頭稱是,又扭臉問韓振,“樞密院是否也同意兵部的意見!”
“陛下,臣對兵部放棄此戰有異議!”韓振施禮明确地道。
“哦,請講!”趙昺面色沒有絲毫波動地道,他知道自己要充分聽取各方面的意見,卻不能表露自己的态度,而影響到他人的想法。
“陛下,臣以爲當下我軍各部備戰做的十分充分,并沒有暴露我們的戰略意圖。而蒙元雖然沒有發動大規模的作戰行動,小規模的沖突卻時常發生,尤其是在近一段時間出動百人以上兵力的戰鬥就有十餘次,且多數都發生在我們想定的區域之中。因此臣判斷敵侵略江南的企圖并沒有打消,隻是在等待時機,或是爲其它事情糾絆,才導緻他們沒有采取大規模行動。”韓振言道。
“汝以爲是什麽導緻蒙元方面遲遲沒有動兵?”趙昺喝口茶繼續問道。
“臣考慮原因可能有二:一是蒙元方面希望在嚴寒到來之時用兵,因爲彼時土地和溪流封凍,便于騎兵快速機動,而無需考慮行軍道路和江河的阻礙;二是蒙元内部可能發生了問題,可臣由于情報所限,一時無法獲知!”韓振沉思片刻回答道。
“汝猜測蒙元内部發生了動亂,以你的猜測應是何事?盡管大膽說,錯了也沒有關系!”韓振的話讓趙昺腦子中靈光一閃,他知道江南的冬天最冷的時候也不會如北方使土地冰凍三尺,小的溪流雖然會封凍,但水量大的河流依然不會結冰,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内亂了。
“臣以爲最大可能還是錢!”韓振舔了舔嘴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