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宰們的意見形成統一後,趙昺又主持召開堂議,與各省部主官商讨,通報了當前的形勢和此戰的必要性。其實說是商讨,調子已經定下了,更多的是形式上的需要,實質上就是戰前動員會,向各部省分派任務,進行全面的戰争動員。
經過這麽多年的經驗積累,對宣傳工作趙昺不僅自己已經成了行家裏手,同時也培養出了一批人才。在這個時代由于交通落後,能夠行州跨府進行‘旅行’的那是極少數人,終生沒有出過縣的人得有十之八九,加上信息獲得的渠道很少,那麽其中就有了發揮的空間。
因此在進行戰争準備的同時,大宋朝廷的‘口舌’也開始發聲,報紙上連篇累牍的報道蒙元遣兵渡江襲擾江東,殺傷我朝軍民,搶掠人口和财物的事實。當然其中除了官方的統一口徑外,還有許多‘演義’和小道消息,甚至有‘難民’開始流向了京畿地區。不過他們的目的是一緻的,不是制造百姓的恐慌,而是激發反抗蒙元的暴行。
在制造戰争輿論的同時,趙昺也開始調兵遣将,他下旨召江東置使趙孟錦、第一水師都統制董義成、禁軍第一軍都統制陳鳳林、第四軍都統制孫恺及各部都統制以上軍事主官進京議事,通報對敵作戰的方針,商讨作戰計劃,領受作戰任務。
趙昺發動此戰的目标除了打垮敵人,且設定戰争的強度爲有限。而有限目标包括奪取敵人部分國土和等待有利時機。奪取敵人部分國土是進攻戰的目标,等待有利時機是防禦戰的目标。按照近現代軍事理論而言,有限目标的進攻戰的原則是:損失小于占領國土獲得的利益,也就是說占領敵人國土獲得的利益大于損失,那麽進行占領敵人國土的行動才是合适的。
有限目标的進攻戰有三個特點,包括:目标沒有主次之分;不能充分集中兵力和軍事行動分散。因爲總目标大小有限,所以分目标也就主次之分;因爲目标大小有限,那麽也就不需要通過充分集中兵力來增加成果;因爲總目标有限,不集中兵力就導緻軍事行動分散。
有限目标的進攻戰是奪取敵人的部分國土,這樣會帶來四種利益,包括:削弱敵人國家和軍隊力量;增加我方國家和軍隊力量;戰争負擔轉移給敵人;媾和時的有利條件。有限目标的防禦戰是等待有利時機,包括盡可能保持國土而赢得時間和積極防禦。有限目标的進攻戰通過占領敵人國土而獲益,而有限目标的防禦戰就是抵抗敵人占領自己國土,而減少敵人獲益。
從這個角度考慮,趙昺制定了防守反擊的策略,并打算開辟兩個戰場,因爲他清楚即便己方在反擊中占領蒙元的部分地區,敵軍仍有可能在其他地點采取同樣的行動,并不能達到阻敵進行襲擾江東的戰略目的。且隻要己方的軍事行動并不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蒙元方面就不會因此放棄他的行動。
所以趙昺以爲即使在不能以打垮敵人爲目标的情況下,仍然可以有一個直接的積極目标,當然這個積極目标隻可能是占領敵人的一部分國士。占領敵人一部分國土可以削弱敵人的國家力量,從而也削弱它的軍隊,另一方面則可以增強我們的國家力量和軍隊;可以把我們進行戰争的負擔部分地轉嫁給敵人;此外,在簽訂和約時可以把占領的地區看做是一種純利,或者可以占有這些地區,或者可以用它換到别的利益……
“此戰的目的和目标,朕講過了,諸位将軍可有異議?”奉诏的将領們以最快的速度按時趕到京師,趙昺于次日在宮中召開軍事會議,他沒有什麽過多的廢話,直接說明了此戰的意圖。
“陛下,臣無異議!”禦前護軍都統倪亮首先起身施禮道。
“嗯,其他人呢?諸位自可暢所欲言,不必有所顧忌!”趙昺笑笑壓手讓倪亮坐下道。其的回答,他并不意外,倪亮手握重兵鎮守京畿要地,權力很大,但是把位置擺的很正,其一切皆是以自己馬首是瞻,從來不過問政治,隻是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讓做什麽做什麽。可這卻不代表其還是個糊塗蛋,經過這麽多年的曆練,也已經讓其日漸成熟。
“陛下,屬下以爲既然要對江北動兵,何不主動出擊,又何必縱敵過江呢?”趙孟錦起身施禮問道。
“陛下已經言明,此戰是已殲滅江北河南山東都萬戶府所轄之敵,解除對江東威脅和配合西征爲此次作戰之目的。而放敵過江,自然是爲了能斷敵退路,圍殲敵大隊了。”韓振解釋道。
“韓樞密此說,卑職不敢苟同。”對于韓振的解釋,趙孟錦并不滿意,皺皺眉言道,“對于江北之敵,我軍自可以水軍搭載步軍自外海出航,入通揚運河将敵攔截于泰州和通州一線,其背靠大江逃無可逃,也可取得圍殲敵軍之效啊!”
“趙置使所言不無道理,若是彼時不失爲一妙計,但當下局勢我軍若是自海安登陸進入運河,則面臨着兩面作戰之憂,以目前動員的兵力則嫌不足。而若增加兵力則軍費開支巨大,也會導緻江東兵力匮乏,江防薄弱。”韓振略一思索分辨道。
“韓樞密所言,末将以爲不妥。”這時董義成起身向韓振拱手道,“趙置使所言自通揚運河插入敵縱深,末将以爲即可分割江北之敵,又可直入揚州城下。如此便是将兩戰并爲一戰,我軍也自可集中兵力于揚州至海安一線,何來增兵之議呢!”
“這……”韓振一時語塞,他心中也知兩人所言不無道理,也符合陛下一貫的作戰原則。
由于自從瓊州複建禁軍起,宋軍限于兵源和财力的不足,對敵作戰一直以通過重點打擊敵主要力量,來達到以最小的損耗完成作戰目标。也就是說要把敵人的力量盡可能歸結爲幾個重心,若是可能歸結爲一個重心最好。同樣将對敵重心的打擊歸結爲盡可能少的行動,甚至一次主要行動最好。總之第一要則就是盡可能集中的行動,把所有的次要行動盡可能保持在從屬的地位上。
另一個原則就是行動迅速,不走彎路,以達到趁敵不備快速突擊的效果。因而在軍事行動展開後,沒有充分的理由就不得停頓和中止,一力完成作戰目的。而趙孟錦提出的作戰方案顯然更加符合皇帝一向強調的化繁爲簡的作戰兩原則。
“嗯,此議提的很好!”兩人的争論上,趙孟錦的提議更加符合參會衆将的心意,而此時韓振又無法做出合理的反駁,可誘敵深入的作戰方案又是皇帝提出來的,大家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趙昺知道武将建功立業的的方式自然是以軍功爲重,可若是不打仗功勳也就無從談起,而小打小鬧也難以建功,他們當然希望擴大戰争的規模,所以現下趙孟錦的方案若在全面戰争的狀況下不失爲最爲合理,也最受衆将的推崇。但這場反擊戰已經被定性爲有限戰争,則其的提議就可能引發全面戰争,那就不合時宜了,且在戰術上也難以實現殲滅敵有生力量的目标。
“趙置使,朕問你敵軍近期的襲擾多發生在哪一範圍之内?”趙昺站起身走到懸挂的輿圖前問道。
“禀陛下,敵軍渡江地點多在江陰至江口一帶區域!”趙孟錦立刻回答道。
“規模如何?”趙昺接着問道。
“禀陛下,多是百人隊的規模渡江襲擾!”趙孟錦回答道。
“如此說敵軍動用的多是駐泰州路的軍兵喽!”趙昺又問道。
“敵泰州路駐軍在搶馬後才有所增加,主要是左手萬戶府之敵。”趙孟錦有些疑惑,這些内容在軍報上皆有說明,可陛下卻仍再三詢問,讓他摸不清頭腦了。
“那你以爲敵軍隻動用小兵力過江襲擾是有何意圖呢?”趙昺卻仍然連連發問道。
“禀陛下,臣以爲蒙元遣小部兵力過江襲擾村莊、哨所意在偵察江南防線的薄弱之地!”趙孟錦回答道。
“若是你爲蒙将,會将渡江之地選在何處呢?”趙昺點點頭道。
“屬下當然是選擇在江陰以東之地,此一帶江防駐軍較少,但是靠近江口水流平緩,最适合渡江登陸!”趙孟錦指着輿圖,以手在昆山一帶點了點道。
“那他們既然已經探知到我軍防線薄弱之地,爲何遲遲不肯遣大軍渡江呢?”趙昺笑笑問道。
“這……屬下以爲敵定是以爲僅憑一個萬人隊的力量渡江不過是飛蛾撲火,根本不足以威脅到江東的安危。”趙孟錦皺皺眉回答道,心中更覺不解,這麽淺顯的問題陛下怎麽還問來問去。
“既然如此,若依你之計,我們跨海登陸江北,這一網撒下去又能撈到幾條魚啊!”趙昺這時喝了口茶才言道。
“呵呵,也許能撈到幾條雜魚!”趙孟錦這下聽明白了,自己的戰法雖然打得痛快,能夠迅速奪取泰州路,但如此規模的行動,最多隻能圍住一個敵萬人隊,甚至可能撲了空,那麽真是賠本買賣了。
“正因爲魚太少,陛下才不願撒上一網,才定下誘敵深入之計,可屬下還是不解。”這時孫恺站起身施禮道,“陛下剛剛也言,敵兵力薄弱不敢擅自渡江來犯,那豈不依然失策呢?”
“問的好,現在魚是不多,那隻能說明你的餌不夠香引不來魚,若是撒下香餌,難道還愁魚不入網嗎!”趙昺坐回座位以掌擊案道。趙昺知道孫恺統領的第四軍駐紮在江陰,敵軍頻繁進犯的地點多發生在他的防區,那麽無論是渡江作戰,還是在江南設伏誘敵深入都将以其部爲主力,其當然最爲心急了。
“陛下之意是将栅欄放松,撒下香餌讓大魚遊進網中來。”孫恺眼睛一亮道。
“屬下聽聞玉昔帖木兒也是能征慣戰之将,陛下以爲其能中計嗎?”這時董義成問道。他心中其實更傾向于趙孟錦的提議,如此他的水軍戰果最大,可若是誘敵至江南自己就成了敲邊鼓的了,因此還是提出了質疑。
“當下玉昔帖木兒面臨着不小的危機,其面臨着财政困難的同時,還受到鈎考之困,一個不好便是罷官去職。因此他襲擾江南不過是爲了緩和與中央的矛盾,擺脫鈎考之憂。而如今發現可縱兵渡江,大舉侵入江南的機會,你當如何呢?”趙昺看向董義成問道。
“若是面臨如此危機,屬下當然是要賭上一把了,赢了不僅危機盡解,還是大功一件。即使敗了,也能躲過眼下是難關。”董義成眼珠轉了幾轉回禀道。
“董都統,你過去最是好賭,若是你與玉昔帖木兒對賭,你當如何應對啊!”趙昺笑笑問道。
“陛下不要笑話屬下了,吾早已戒了!”董義成臉一紅連連施禮,轉而又道,“若是屬下與其對賭,現下已經摸清了其的底牌,而其卻注定要豪賭一場,可這時往往覺得自己必須赢,就會害怕輸,怕就會自亂陣腳,偏偏會輸得一塌糊塗。因爲賭桌上的你,決策時根本就無法排除情緒的幹擾,越怕什麽就會越來什麽,所以屬下隻需沉住氣,等着其下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