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便是陳府了!”譚飛過來禀告道。
“哦,兩座府邸都挂着陳府的門額,哪一座才是呢?”趙昺看看兩個相鄰的大門笑着問道。
“這……這,怎麽變了,原來隻有一個門的,過去我家是與伯父家同居一府的。”陳淑也有些發懵,且大門緊閉,他也分不清了,喃喃地道。
“朕猜應該是西邊這座!”趙昺見陳淑迷惑的樣子有些可笑,摸摸下巴道。其實他已經猜出了大概,陳則翁和陳任翁兄弟并沒有分家,在瓊州時兄弟二人也是同宅而居,便于相互照看,進京後想是也仍然如此。
隻是從前兄長是尚書,後來弟弟也成了尚書,同門出入便多有不便,于是就改建成了兩座府門,如此便成了一宅兩尚書。粗一看,顯得兄弟和睦,并爲因爲都升爲高官而産生分歧,可細思之下卻大有低調炫耀的意思在其中。而古代講究以東邊爲尊,西邊自然就是陳任翁的住所了。
“應該不錯!”陳淑想想,覺得很有道理,點點頭道。
‘啪、啪……’趙昺示意王德去叫門,他拍拍門銜,撞擊之下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長巷中傳的很遠。
“何人叫門?”偏門打開,一個中年漢子探出身子,拱拱手有些不滿地問道。
“請問陳尚書可在府中,我家黃公子來訪!”正門是給主人或是貴客出入的,你上來便去敲大門,人家自然不滿了,王德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誤,讪笑着道。
“請問是哪家的黃公子?可有門貼!”門房看看階下的幾個人雖然看着氣度不凡,卻都很年輕,一時又想不起是哪位黃公子,再次詢問道。
“我回家還有什麽門貼,快開門,讓我們進去!”眼見門房啰啰嗦嗦的問來問去,就是擋着門不讓進,陳淑有些急了,疾步上前撩開帽子上垂下的面紗道。
“是……是娘娘?”門房聞聲被吓了一跳,一時之間不知如何稱呼了,待反應過來急忙大禮拜見道。
“快開門,不要讓外人看到!”陳淑卻是一把将其拉起,急聲催促道。
“娘娘是……是偷着出宮的?”聽陳淑如此說,門房卻是大吃一驚,誤以爲其是偷着跑出宮來的,他知道府中這位女公子從小膽子就大的很,時常做出些出格兒的事情。而偷着出宮卻非頑皮那麽簡單了,弄不好要連累全家的,也不知道是該讓她進去,還是拒之門外了。
“胡說什麽,陛下就在這裏,快快讓開!”陳淑一把将其推開,招呼衆人進門。
“小的該死,不識龍顔……”門房卻是被吓得不輕,沖着皇帝跪下磕頭。
“朕來的唐突,不知者不怪!”趙昺将其攙起道,又示意王德打賞。
“還不快去通報!”陳淑看着忙着謝恩的門房沒好氣地道。
“是,娘娘!”門房連忙爬起來,邊喊邊跑道。
“這厮真是該死,本已告知其是偷偷出宮的,這麽一鬧豈不誰都知道了。”陳淑見狀氣得連連跺腳道。
趙昺笑笑,這又願得了誰,若是好好說話怎麽會出現這種狀況。他都不用猜,此刻府中一定是雞飛狗跳,忙着迎駕。而其他人也躲起來回避,一時間竟無人搭理,可他也不好總在門口站着,又不能馬上進去,讓人家尴尬,隻好裝作賞看的樣子慢慢前行。
府中果然如他所想,除了大門是雙份外,裏邊依然保持原樣,隻有一座正堂,又分成左右兩路,其餘都是共享的。看格局應是一座四進的院子,分前堂後宅,看着是不小,可想想這兩大家子人口是在不少。隻陳則翁就有八個兒子,且皆已婚娶,孫子都有了,而陳任翁也是有三子,皆未分出去居住。居住情況可想而知,定然也不寬松。
不過陳家畢竟是書香門第,前院子收拾十分清雅,沿路載着矮樹,擺放着幾盆花草,并沒有暴發戶般的張揚,讓人看着十分舒服。若是隻看門庭,沒有人會想到這府中居住的乃是兩位當朝尚書,當今的國丈。對陳家如此低調,趙昺很是滿意。
“臣戶部尚書陳則翁,臣兵部尚書陳任翁令家小叩見陛下、貴妃娘娘!”行至堂前,從上邊匆匆來了一行人,至皇帝面前,呼啦啦跪了一片行禮。
“愛卿勿要多禮,快快請起!”趙昺見狀心中暗樂,覺得陳家上下肯定是受過軍訓,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換上朝服,這動作夠利索的。要知按照大宋管制,官員的妻、母都是有诰封的,也就是說已不是百姓,而是有官身的,她們也要換上禮服迎駕的。可當下卻不能笑,他緊走兩步上前,一手拉着一位陳尚書道。而陳淑也趕緊上前攙起祖母和母親等長輩。
“謝陛下!”雖如此,陳家老小還是依禮謝恩後才起身,并讓開道路讓陛下和貴妃先行。
“臣等不知陛下和貴妃駕到,未能相迎,還請陛下贖罪!”有兄長在,陳任翁這正牌的國丈也的讓位,退後一步,陳則翁再次施禮道。
“陳尚書客氣了,皆是朕來的唐突,反倒驚擾了二位及家人,實在不好意思!”趙昺回禮道,又沖向其他人拱手賠罪。
“陛下駕臨寒舍,乃是臣滿門的榮耀,怎敢……”陳則翁說着又要跪拜。
“免了、免了,天氣炎熱,不要讓老夫人沾染了暑氣,否則皆是朕的罪過!”趙昺趕緊拉住要跟着行禮的陳家太夫人擺手道。
“陛下,請!”陳則翁追随陛下多年,自然知道小皇帝的脾氣,也不再多禮,在前引路道。
進了正堂落座,陳氏兄弟依長幼讓有官爵的子弟和妻妾再度施禮,其實就相當于現在的見面會,讓大家相互認識一下,趙昺也随之問上幾句話,無非是年歲、在何處任職,小的問問可否就學,讀了什麽書。又問過太夫人、夫人的身體如何。
客套寒暄過後,趙昺才想起自己是帶着禮來的,又讓王德捧上來,可這麽多人自己也不好當面給他們分分,再說雖然見了一面,但也還分不清誰是誰。尤其是陳家兄弟歲數相差很多,不免出現拄拐的孫子,帶尿布的爺爺的現象發生,弄錯了反而大家尴尬。
“陛下如此厚賜,臣實在不敢當!”大家開始隻見一個不大的箱子,以爲不會有多少值錢的東西,可是一打開,卻是流光溢彩,缤紛晃眼,陳則翁也是識貨的,知道這箱中皆是寶物,粗一看價值少說也得以十萬貫計,趕緊施禮推辭道。
“诶,鄭永前些日子回來,說是從西洋帶回來的東西,朕也不知好壞,想着也都是自家人,定不會嫌棄,哪裏敢當厚賜。”趙昺笑笑,又扭臉對陳淑道,“貴妃,便煩勞你分與諸位夫人,打造首飾,做些配飾還能用的上。”他幹脆交給陳淑讓其處理,也顯得其在皇帝跟前有面子。而當初娶人家閨女進宮,一文錢的彩禮都沒給,還讓讓人家倒貼嫁妝,禮重些他覺的也沒什麽不妥的。
“臣妾便謝過陛下了!”陳淑謝過,讓人捧了匣子,與女眷們告退,到後堂與母親和姐妹們說些私房話。
“譚飛,已經到了府中,你們不必再陪着朕了,随便些吧!”趙昺看着衆人也随之退出,堂上隻剩下陳氏兄弟和幾位年長的兒輩子弟相陪,他對侍立在身後的譚飛及幾位近衛道。
“夷吾,陪謝統領去偏堂休息,且不可怠慢!”陳則翁聽了趕緊叫六子陳濟時相陪,安排他們歇息。
“有勞了!”譚飛向陳濟時施禮道。想想這裏是貴妃的娘家,而陳氏兄弟又是陛下的老臣,斷不會有謀害之心,再說他們是突然來訪,欲行不軌也沒時間準備,即便如此他還是留了一名近衛在堂外值守,以防不測。
“朕冒昧來訪,驚擾了衆人,真是慚愧!”自己一來,折騰的人家兩家子不得安甯,趙昺還是覺得不落忍的,再次表示歉意。
“陛下駕到敝舍,乃是臣的榮耀,何談驚擾!”陳則翁連連擺手道。據他所知,自行朝遷回臨安後,小皇帝還是第一次到臣僚府上拜訪,說出去面子老大了。
“陛下每日煩勞,忙于國事,能偷閑來府上,屬下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陳任翁過去一直也皇帝的家臣自居,當下雖然當了國丈,卻也沒有改了自稱。
“朕今日與民吾閑聊了兩句,說府上今日宴飲,便不請自來的湊熱鬧,讨杯酒喝!”趙昺知道自己突然造訪,讓陳家哥倆兒摸不着頭腦,心裏肯定是直犯嘀咕,幹脆挑明了,免得他們心中不安。
“陛下不必爲淑……貴妃娘娘遮護,定是其的主意,陛下萬勿寵溺,失了皇家禮數!”陳任翁卻是不信地道。皇帝若是獨自前來尚可解釋,可自家的閨女跟着來了,就不能不讓他生疑。自家的孩子當然了解,陳淑在家就刁蠻慣了的,且自幼就欺負皇帝,想着定是皇帝糾纏不過才微服待其偷着出宮,而皇帝如此說乃是給閨女打掩護,爲其開脫。
“這真的是冤枉了貴妃了,不信待民吾回來一問便知究竟了。朕想着貴妃也是多時未歸家,便帶着她一起來了。”趙昺笑笑說道。
“诶,貴妃也是不懂事,宮中那麽多人,皇後娘娘都不曾回家探望,偏其多事!”陳任翁還是不大相信地道。
“麟洲,君臣之禮不可忘,勿要妄言!”這時陳則翁瞪了兄弟一眼提醒道。
“這……兄長教訓的是!”陳任翁想想也是,自己閨女是貴妃了,占着君的位置,他自然也不能在随便的教訓了,雖然是爲了皇帝好。
“無妨,其即便爲貴妃,也是你們的侄女,該教訓也是要教訓的。”趙昺連連擺手道。
“陛下,君臣之禮不可荒廢,否則豈不亂了規矩!”陳則翁确是不肯,施禮道。
“呵呵,今日夏至,正是酷熱難耐之時,可你們身着朝服,不熱嗎?”看着堂上坐的幾位,都穿的嚴嚴實實,滿頭大汗,也不敢打扇。趙昺看着都替他們熱,怕是再這麽下去,不中暑也得捂出痱子來。
“這……”說不熱是假的,皇帝如此問,陳則翁聽了讪笑着不知如何作答。
“你們還是那朕當外人,整的跟上朝似的,大可不必如此,換上常服大家也都随便些!”趙昺笑着道。
“兄長,吾就說不必如此,當年在瓊州,陛下與吾等行舟海上,也是一樣赤膊操練,同在甲闆上蹲着用飯,也未見哪個對陛下不敬,反倒是愈加敬服!”陳任翁的後背都被汗水浸濕了,不免抱怨道。
“也好,就依陛下吧!”陳則翁也是熱的難受,想想便也就坡下驢,卻做出副勉強的樣子道。
“你們也别熱着了,去換了常服吧!”陳任翁見兄長答應了,可幾位侄子仍不敢動,他怕長兄,卻不怕他們,厲聲言道。
“是,謝過陛下!”幾個人這才敢起身,與父親一同退下換衣服。
“看來瑞洲先生家教甚嚴,誰也不敢造次!”趙昺看看陳則翁的長子、次子與陳任翁年齡相仿,卻對其的訓斥不敢有絲毫不滿,一個個跟貓兒似的老實。
“陛下有所不知,屬下是跟着兄長長大的,自幼其動辄便是對吾一頓訓斥,即便是當下也不免!”陳任翁卻沒有一點當老丈人的覺悟,看着兄長的背影消失在堂外,才小聲的跟女婿抱怨道。
“有兄長在身邊時時提點、照顧也是件幸事。朕兄弟七人,當下不是被鞑子擄走,便是早夭,隻剩朕一人孤苦伶仃,獨自苦苦支撐朝局,連一個說說話的人都沒有!”趙昺聽了知道其這是坐下病了,可待哪日沒人訓斥了,反倒會不自在。再想想自己,不禁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