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侍衛營的官兵而言,“上刺刀”的口令,就相當于沖鋒的号令,是戰鬥進入最慘烈高潮的标志。雙方一接戰,他們毫不示弱的與敵對拼,一陣快速的刺殺便撩翻了沖在前邊的敵兵,待後續元軍倚仗人多勢衆試圖将他們圍住的時候,兩軍再次戰在一起。
不用命令,侍衛營的軍兵或兩人、或三人就近結成陣勢,相互配合和掩護,相機殺敵。平日的訓練讓他們相互間養成了默契,根本不需要出聲相互,一個眼神、一個簡單的肢體動作都讓彼此會意。不要小看這種配合,在激烈殘酷的白刃格鬥中,這也許隻有半秒鍾的時間就可以從容回身,應對身後撲來的另一個敵人。
宋軍裝備的刺刀多是三角錐刺,這種兵器無法劈砍,隻能用刺。而由于人體組織自然壓力對刺的進入影響甚微,所以,刺的設計是爲了追求最大的殺傷效力,其長度都足以将兩個成年男子對胸刺穿。且三角錐刺的三面都開辟血槽,可以使刺在人體組織的進出更加快速順暢,使被刺中的敵人在最短時間内喪失攻擊能力。
這是因爲刺刀刺入人體後,由于疼痛和異物感,人體肌肉會本能地進行收縮,緊緊包裹住刀體,加上充滿血液的傷口對刺刀的吸附效應,會使得刺刀不易拔出。而有了血槽之後,血液就可以順着刀身流出,而空氣則沿着血槽進入,減少了傷口組織對刺刀的粘附作用,從而使得拔刀更加順暢。
侍衛營的老兵們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他們在刺殺時會盡量避免以最容易緻人于死命的前胸,這不僅是因爲盔甲會對胸部進行重點保護,而是由于刺刀很容易卡在肋骨中間,無法及時撤出刺刀再戰。所以他們的做法是瞄準防護力相對薄弱的腹部,即便當下無法讓敵人斃命,可也足以讓其喪失繼續戰鬥的能力。
而火槍在這幫老兵的手中,不僅限于以刺刀殺敵,槍托和槍身也是殺人的利器。底部鑲銅的槍托就如鐵骨朵一般,加上巨大的慣性,即便穿着甲胄被砸中,也會骨斷筋折,重度腦震蕩。而鐵制的槍管幾乎貫穿整個槍身,掄起來就是一根鐵棍,挨一下也覺不會好受。
與此同時,侍衛營的官兵并沒有放棄火槍的優勢,他們分出一隊神槍手,專司射殺敵軍官和弓箭手。以圖打亂敵軍的有組織的進攻,并除掉那些對己方最具威脅的‘刺客’。在譚飛的率領下,他們以一陣猛烈的白刃戰迅速擊潰了敵軍的進攻,不僅己方沒有被敵合圍,反将敵分割開來。
蒙古人也懵了,他們從未見過在白刃戰中如此頑強和彪悍的對手,從前隻有失去城防,或是陣型一亂,面對他們的彎刀,宋軍都會頃刻崩陣,四散奔逃,成爲被追殺的羔羊。可今日他們卻成了屠場中的牛羊,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且傷亡慘重,一陣便伏屍遍地。而更令他們恐懼的是這些人毫無人性,即便失去反抗能力的重傷者,其也會補上一刀要其性命。
“殺!”面對身前的宋軍喊殺聲,殘存的元兵已經膽寒,不顧一切的向鎮子中跑去。但是身後射來的彈雨很快将他們擊倒在地,三百多人幾無生還。
“點檢傷亡,檢查武器!”譚飛擡手抹了把臉,将噴濺在上面的血迹擦掉,可又哪裏擦的幹淨,反而多了幾分猙獰,他集合隊伍高聲道。
“禀統領,我部三人輕傷,無重傷,無陣亡,消耗彈藥五百發,仍可繼續參加戰鬥。”一隊都頭迅速查驗完畢,立正敬禮報告道。剛才譚飛在戰鬥中表現的果斷和勇猛、冷酷已經讓這幫驕兵悍将敬服,再無輕視之色。
“傷者在此等待後續部隊,告知戰況,等待後送。餘者與本統領前去救援被困在山上的兄弟。”譚飛上前查看後,三名傷者皆是四肢受傷,雖能繼續參加戰鬥,但行動必然不便。而據他所知,即便是一場激烈的大戰,每支火槍發射的彈藥最多不過二十五發,而他們随身攜帶的彈藥也是以此爲基數,現下僅消耗了五百餘發子彈,剩下的子彈無需補充也可以支撐接下來的戰鬥。于是他決定不再等待後續部隊,而是趁敵增援尚未到達,即刻投入到救援作戰中……
“唉,他們真是一群瘋子,居然一個活口都沒留!”二師都統李鴻斌率部登陸後,緊随着打前鋒的侍衛營腳步追了上來,卻發現其所經之處,隻有滿地的屍首,他不禁搖頭歎道。當下皇帝坐鎮江邊,都帥前出到前方指揮,他這個都統也隻能充當馬前卒,到陣前指揮了。
“都統,侍衛營隻動用了一個都的兵力,便将當前之敵擊敗,若是全部上陣,恐都不用我們了!”二師一團統制方琳有些喪氣地道。
“侍衛營是陛下的親軍,皆都是全軍選拔的精兵,傳說個個有以一當百的本事,今日得以一見,也算是你們的福氣了。”李鴻斌言道。
“唉,今日一見實是讓卑職汗顔!”方琳卻是有些失落地道。
“當然,想當年灑家也是在陛下親衛營當兵,隻是不到一年,便随着擴編而調離,否則……唉!”不知道李鴻斌是感歎自己調離親衛營是幸運,還是失落,歎口氣道。
“禀都統,此是侍衛營留下接應我們的後衛!”正當兩人感慨之時,又探路的尖兵帶回三個人回答道。
“李都統,我們統領令我們告知,當面之敵已經被殲滅,其率部前去瓜步山解救被困的人員,特令卑職等候聯絡!”三名留守傷兵中的一人立正敬禮報告道。
“好,各位有傷在身,請回轉休息,此處便交予吾等了!”李鴻斌還禮後,點點頭道。
“謝都統美意,卑職等便在此等候,待兄弟們歸來一同回轉!”三人卻是謝過,不肯先行。
“既然如此,便由軍中醫士先行診治下吧!”李鴻斌見此也隻能歎口氣道。其明顯是嚴守退則相護的鐵律,兄弟不歸,絕不獨行。
李鴻斌獲知侍衛營已經前出救人,他也不敢怠慢。立刻會同一團的軍官觀察地形,布置應急作戰方案,以防鎮中的敵人增援,且向瓜步山方向派出接應部隊。待剛剛布置完畢,其剛剛回到臨時指揮所,便傳來前方警戒哨的報告:在東北方向發現蒙軍大隊騎兵,正向渡口方向馳來。
李鴻斌立刻端起望遠鏡登上一處高坡向敵軍來向看去,便見約有五百敵騎向他們所在疾馳而來。以他對當面之敵的了解,前方盔甲鮮明的二百騎兵應當是隸屬于駐瓜步鎮千戶的親衛隊,他們乃是正軍中的精銳,戰鬥力最爲強悍。而後邊的則是由一群少年組成的騎兵隊,應是後備兵。再後邊則是一群服裝各異,武器也并不統一的步軍,他覺得這是将其千戶所所屬的屯民也都動員起來了。
短暫的商議後,李鴻斌令一營進入剛剛築好的簡易工事,做好戰鬥準備。一都主守北部,二都負責南部,三都作爲預備隊,營部并直屬迫擊炮分隊在後提供火力支援,預備伏擊敵軍。此時元軍雖然距伏擊點不過一裏之遙,卻絲毫未能覺察出前方的兩個小山包實際是宋軍的伏擊陣地。
領頭的敵騎兵在繞過一處樹林之後,并沒有派遣斥候小隊前出偵察,依舊徑直沿着大路而來。防守該處的宋軍并沒有貿然開始射擊,而是大膽沉着地将敵軍放近,直至元軍騎兵進至我陣地僅三十步處才按照都頭的開火口令猛烈開火。刹那之間,兩都上百支瞄準多時的步槍和數門百子铳同時向元軍先導騎兵和随後跟進的親衛隊猛烈開火。
毫無準備的元軍受到如此強烈的火力突襲,頓時被打得人仰馬翻、亂作一團。在極短的時間之内,接近陣地的敵軍先頭分隊幾乎完全被消滅。親兵百戶在戰鬥剛一開始之際,便受了頭部中彈的緻命傷,伴随的先導騎兵小隊亦大部被擊斃,不過此時在他們之後的親兵隊反應較快,眼見前方遭到伏擊,立即分成兩路向前增援。一個中隊向南進攻,另一個則直接撲向路北陣地。
這些擔任前鋒的親兵經過嚴格的軍事訓練,武器盔甲裝備較爲精良,戰鬥力頑強。其進攻時,以散兵發起多路突擊,由騎射手提供支援,突擊速度很快。但甫一接近宋軍陣地,便遭到“手榴彈幕“的轟擊,沖得較猛的全部被消滅。餘下的元軍卻依舊執迷不悟,雖不斷遭到火器的連擊,卻仍不斷重整,不顧傷亡地反複沖擊宋軍陣地,企圖打開通路,連其後少年兵也下馬以弓箭提供支援。
不問斷的戰鬥持續了整整半個時辰左右,敵親兵隊的進攻每次均在宋軍陣地之前被打垮,人員損失慘重。在連續五次沖鋒之後,傷亡依然過半以上,若不是敵千戶此時喝止了進攻,這些敵兵說不定會被打得全軍覆沒。不過,這支衛隊的反複沖鋒也不是沒有任何成果,好歹他們也搶回了千戶身受重傷,擔任親兵百戶的兒子,隻是整個部隊幾乎被打殘了。
屯駐瓜步鎮的千戶哈必赤此時意識到攻陷渡口營寨,又敢于伏擊自己大隊人馬的宋軍,絕非是先前那些過江襲擾的小隊人馬,而是宋軍主力已經過江。他立刻向附近的長蘆鎮千戶所及六合的都哥萬戶府點起烽火報告敵情,并求調援兵,又派人飛馬向都萬戶府禀告。
哈必赤的兒子被救回後不過片刻就重傷而死,他也是紅了眼,派出求援信使同時,也将本部可以動員的力量全部集中起來不斷發起進攻,欲以此拖住宋軍,阻擋其進一步向縱深發展。而長蘆鎮距離瓜步鎮不過三十餘裏,六合也不過幾十裏,且早已進入戰備狀态,一時間在戰鬥激烈進行之際,周邊的蒙元數路大軍從各處向瓜步鎮方向趕來。
戰至午時十分,侍衛營已經擊潰圍困瓜步山的敵軍,救出被困的突擊分隊,正邊打邊向渡口撤退。而派出的斥候也回報在渡口西北和南方都發現有大批敵軍。李鴻斌意識到敵軍憑借縱橫的驿路會很快趕到,這樣一來,過江的宋軍處境将變得相當危險,又被元軍困在江北的可能。
如此原定的重創瓜步鎮哈必赤千戶所,救出被困分隊之後就與敵軍脫離,撤回江北,卻未曾料想到增援的敵軍來的如此之快,李鴻斌不得不當即調整部署,令三營在長蘆鎮方向設防,阻擋敵軍。同時調在青洲島待命的二團一營登岸布置第二道防線,在接應到侍衛營後立刻撤往第二道防線,待機過江回撤。
李鴻斌要求一團當下則要嚴防當面之敵向後迂回,切斷他們的退路,利用火力的優勢阻擋敵軍,爲侍衛營的後撤赢得時間。同時要加強二線工事,否則憑借當前的兵力是無法擋住敵大隊騎兵的沖擊的。并将當前的計劃迅速告知坐鎮青洲島的都統陳鳳林,回報陛下定奪。
而哈必赤此時還不甘失敗,不斷派兵沖擊陣地。在前沿的王琳發現敵騎損失了大半,連少年兵都已調上陣配合步軍沖鋒,他對這種被動挨打的局面早就不甘心,于是集中了一營、二營的兵力,以迫擊炮猛烈轟擊後發起了反沖擊,以期将敵遠逐,讓其不敢迫近,爲脫離戰場赢得有利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