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當下長江水軍主力集結在江州,以防敵自此渡江南侵,當下戰事尚未完全明朗,趙昺也不敢冒險。而第一水師和禦前水軍尚在返航的途中,遠水終究難解近渴。他以爲起碼要動用一個團的兵力才與對方的兵力相當,僅憑燕子矶水寨的這四十幾條船是無法一次完成運載步軍強渡和火力支援任務的,這可能也是救援行動遲遲難以實施和成功的原因之一。
趙昺看到江中的那塊稱爲青洲的沙洲位于滁水入江口,應該是兩股水流在此交彙攜帶的泥沙淤積而成,面積有十數裏方圓,被植被覆蓋。他懷疑這可能就是後世的八卦洲最初的形态,現在還處于發育期,面積也小了不知多少倍。但滄海桑田,沙洲會随着江流的變化,大小和位置都是不斷變動的,甚至會一夜間沒了蹤迹,所以他也不敢确定。
此時青洲的位置偏向江北,距離北岸趙昺覺得應該在火箭覆蓋的範圍内,也就是說在兩裏左右。若是沙洲上能夠行人,那麽大可将其作爲火力支撐點,在上面布置火箭發射架和重炮壓制對岸之地,掩護登陸部隊強度。同時也能作爲中轉站使用,登陸部隊可先行隐蔽上島,既能縮短強渡的距離,也可達到突然性,形成奇兵之效。
“劉統領,你對青洲島了解多少?”趙昺心中已有預案,但是他還需了解清楚狀況,尤其是在無人居住的情況下,要知道有的沙洲是泡在水裏的,人根本無法立足;有的則遍布沼澤,在上面行走也是十分危險的;還有的沙洲并未發育完全,随時可能會崩塌。
“陛下,末将接防之時曾對附近江域的水文情況進行了詳細勘察,并繪制成圖記錄在案,青洲自然也在其列。”劉泉施禮答道。
“很好,盡快取來,朕要看!”趙昺聽了一喜道。
“是,陛下這山頂之上江風甚大,不若到寨中細看!”劉泉想想回禀道。
“不必,這裏居高臨下,可遠眺對岸,位置最好。”趙昺擺擺手拒絕了其好意。劉泉隻好馬上命身邊的親随去寨中拿取。
“那樓中可有人居住!”趙昺左右看看,見山頂之上有座樓閣,指指問劉泉道。
“禀陛下,這山上的亭台樓閣皆是曆代前人修建,以供遊人觀賞江景和休憩之所。後人也多有修繕,卻皆是無主之物。但兩軍在此交兵,加之建立水寨後已經劃爲禁區,禁止閑雜人等入内,便更無人前來。那樓閣也被末将征用作爲瞭望哨使用。”劉泉回禀道。
“嗯,位置選的不錯,朕就暫時征用了,作爲朕的駐跸之所,劉統領沒有意見吧?”趙昺笑笑道。
“陛下,這裏甚是簡陋,又缺少一應之物,還是……”劉泉聽了一驚道。
“譚飛,在那望江閣中開辟臨時指揮所,布置營地,注意實施燈火管制,勿要引起對岸的警覺!”不等劉泉說完,趙昺便吩咐道。
“遵命!”譚飛卻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道,他清楚小皇帝一旦打定注意,勸也是白勸。他立刻派人清掃,搬運所需物資上山,同時重新調整警戒哨。
“劉統領,你部所屬戰船一次可以向岸上投送多少士兵?”趙昺想想又問道。
“陛下,南岸淺灘較多,大船無法靠近江岸,隻能以平底小船搶灘,水寨中有小型戰船十五艘,每次可搭載二十名士兵,一次投送兩個都!”劉泉立刻回答道,“若是能搶占渡口,則可以中型戰船過渡,一次便可搭載一個都。”
“嗯,關鍵是要首先控制渡口,如此才能快速運兵,迅速向縱深進攻。但首次投入的兵力也不能過少,否則難以抵擋住敵軍的反撲!”趙昺點點頭,沉思片刻道,“劉統領,趁着天色尚明,遣幾名斥候從北側上島勘察地形,擇選可泊船上島之地。”
“陛下,屬下爲及遠迎,還請恕罪!”趙昺還未交待完畢,陳鳳林急匆匆的來到山頂敬禮道。
“朕不告而至,擾了你的清靜,還是請陳都統恕罪吧!”趙昺沒有好氣地道。
“陛下如此折殺屬下了,還請陛下入城歇息吧!”陳鳳林看小皇帝緊繃着臉,自覺不妙再次施禮道。
“朕的士兵尚在敵人重圍之中,生死未蔔,如何能坐的住?卻不若陳都統處事不驚,穩坐釣魚台,有大将之風啊!”趙昺背着手看着看着陳鳳林冷冷地道。
“陛下,屬下該死!”陳鳳林卻是單膝跪地道,“屬下自出事以後也是盡力營救,但實是力有不逮,不敢擅自動兵,免得造成更大的損失。”
“坐在你的都統衙門中就能想出辦法來了嗎?就讓大家眼睜睜的看着他們一個個的被鞑子宰殺嗎!”趙昺訓斥道。
“陛下請容屬下禀告,自一零一師派出的襲擾分隊被困後,屬下責令師都統盡快施救,并遣員督戰,但是幾次嘗試皆未成功。而!”陳鳳林言道。
“如此說是朕多管閑事了,還是你這個都統忘了當年‘不丢下任何一個袍澤兄弟,要将他們全部帶回家的誓言’嗎?”趙昺聽聞其并未親臨指揮調度,更加生氣地道。
“屬下一刻不敢忘記!”陳鳳林低下頭言道。
“陛下,前往青洲島,末将以爲尚需步軍同往勘察地形,以便察明可否布置火箭發射陣地!”這時劉泉禀告道。
“嗯,還有事情嗎?”趙昺嗯了一聲,可看劉泉還沒有動身的意思,皺皺眉又問道。
“陛下,末将是水軍,選派步軍的事情還需陳都帥下令!”劉泉看看陳鳳林言道。
“哼,先起來吧,回頭再與你算賬!”趙昺想想也是,冷哼一聲道。
“謝陛下!”陳鳳林再施禮道,可小皇帝卻似沒聽見一般,又端着望遠鏡觀察對岸的情形。
眼見小皇帝還在生氣,陳鳳林隻能讪讪起身,拱手謝過劉泉解圍之恩,然後聽其簡單的介紹了皇帝的設想。而當下最主要的就是勘察青洲島,看搭載士兵的戰船能否靠岸,能否躲過對岸敵軍的目光,可這一切都需要上島看過才知。
陳鳳林聽罷便暗罵自己挨罵也真是活該,先前自己怎麽就沒有想到利用江中的沙洲設立橋頭堡,來布置兵力和遠程支援火力。現在唯有将功補過,便立刻手書一道命令,令斥候營指揮使和炮旅司馬兩人會同水軍上島進行勘察,一再叮囑務必要仔細,再不能出現一點差錯。
“皆是屬下的過錯,陛下還請息怒!”安排好這邊的事宜,陳鳳林硬着頭皮來到小皇帝面前再次請罪道。
“唉,汝應該記得當年我們在泉州陷入死地的絕望,是多麽希望能有人前來幫咱們脫困,但是沒有誰來幫咱們,朕才發下同生共死的誓言。如今想那些被困的軍兵此刻的心情與我等當初并無二緻,也希望我們能渡江去解救他們。”趙昺并沒有再發火,而是輕歎口氣道。
“屬下當然記得,強敵環伺之下,衆人各自奔逃,心中的惶恐和絕望讓人生不如死!”陳鳳林也感慨地道。
“現在汝已是統領千軍萬馬的一方大将,但也不能忘記當日之艱難。雖然戰争會有犧牲,但也不可随意舍去一個士兵的生命,更不能視戰士生命如草芥,隻當他們是自己升遷的台階,否則便不配爲将!”趙昺肅然道。
“陛下教誨,屬下謹記在心,願親領一軍過江前去營救!”陳鳳林連連點頭道。
“嗯,能有此心最好,我們也算是身經百戰了,還沒有一次戰鬥抛下袍澤兄弟,讓他們曝屍于荒野之中的事情發生。此次作戰他們皆已陣亡,也要不惜代價将他們的遺體帶回妥善安葬,絕不能寒了兵士們的心!”趙昺點點頭又道。
“是!”陳鳳林答應道。他雖然剛剛挨了陛下的訓斥,此刻卻絲毫沒有怨恨之意,反而倍覺欣喜。想想小皇帝爲了二十幾個普通士兵,便抛下朝中大事,千裏迢迢不辭辛苦的趕到前沿設法營救。若是自己哪天也陷入險境,其也必不會視而不見,當會竭力救護的。
“陛下,那邊已經布置完畢,還是請陳督帥同到樓中商議吧!”
“末将建康鎮撫使陳鳳林拜見兩位娘娘!”陳鳳林轉身一看,愣了下立刻行禮道。
“陳督帥辛苦,免禮!”李三娘擡手虛扶道。
“謝娘娘!”陳鳳林再次施禮道。
“你們怎麽也穿成這樣?不在寨中歇息,上山上作甚?”趙昺看看二人卻是皺皺眉頭道。此時不僅李三娘換上了軍裝,王妤也不知從何處找了一身水兵服穿在身上。而李三娘此時仍然身兼山地旅統領之職,軍服上的标志齊全,可王妤的軍裝卻是光秃秃的沒有臂章、胸章,更無軍職标志,但其身材好,藍白色的水兵服穿在身上也另有番韻味,他不僅暗歎這兩人是要跟自己玩兒制服誘惑啊!
“陛下進營之後尚滴水未進,臣妾等怎能歇息。軍裝是臣妾找他們讨要的,如此也方便些!”王妤正了正帽子道。
“朕在此是爲了議事,你們不必跟随!”趙昺擺手道。
“陛下勿要忘記與衆宰執的約法三章,臣妾擔心一不小心,陛下已經過江了!”李三娘哼了聲道。
“還請陛下和兩位娘娘移駕城中,若是有佯,末将百死莫恕啊!”陳鳳林卻沒想到皇帝會帶着兩位娘娘來此,可看這意思都要留在山上了。
“朕能不能進城就要看你的了,此事一日沒有結果,朕便不會離開指揮所半步!”趙昺看向陳鳳林笑笑道,但其堅定的語氣表明,他并不是開玩笑的。
“陛下現在也不自由了!”陳鳳林湊到小皇帝耳邊輕聲道。
“唉,原來隻有太後和幾位師傅看着朕,可現在又多了這麽幾位,她們就是來當監軍的!”趙昺苦笑着搖搖頭,當先向望江閣中走去。
“呵呵,如此有兩位娘娘在,卻不用屬下提心吊膽了!”陳鳳林緊走兩步跟上,笑着言道。
“沒良心的,朕爲了幫你千裏迢迢的趕來不說,還被迫答應了宰執們定下的苛刻條件,簡直是奇恥大辱,你卻還來說風涼話。朕隻給你三日時間,若是不能将人帶回來,便撤了你的職,給朕回去在宮門站崗去!”趙昺冷哼聲道。
“唉,若是咱們哪日落難,不知官家會不會如此不顧一切的前來搭救?”看着皇帝和陳鳳林說笑着在前,王妤歎口氣道。
“放心吧,陛下最是護短了,尤其是對身邊的人。昨夜陛下幾次起身給你蓋被子,查看你睡得是否安穩,試你是否發熱,比誰都緊張。若是有難,他還不拼了性命去救!”李三娘白了其一眼道。
“是嗎,我一點兒也未覺察,原來官家也非是不懂憐香惜玉之人。”王妤臉一紅道。
“那你從前以爲官家是什麽樣的人呢?”李三娘笑着問道。
“吾也看不懂。”王妤想想,搖搖頭道,“官家剛剛訓斥陳督帥的樣子真是吓人,吾還一直擔心官家會一怒之下将其斬了呢!可這才眨眼的功夫,兩人就差勾肩帶背了,又親熱的不行。”
“呵呵,官家治軍向來是張弛有度,公私分明,觸犯了軍紀該罰則罰,絕不容情。但私下中卻又是寬以待人,不論尊卑,與衆将私交深厚。”李三娘道,“不過剛剛官家看你穿軍裝的的眼神甚是不對,隻怕私下裏要好好寵你了!”李三娘笑笑道。
“淑妃姐姐又在胡說,官家才不會……”王妤卻是羞紅了臉讪讪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