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朕馬上便到!”趙昺聽到呼聲一激靈坐了起來。
“官家,天還早呢!”王妤揉揉眼睛看看窗外,仍是一片漆黑,迷迷糊糊地道。
“有緊急軍情,不能耽誤!”趙昺撩開被子,親了口王妤的臉蛋道。
“官家,更衣吧!”這時燭光一閃,已有侍女聽到聲音,進來将屋内的燭台一一點燃問道。
“你們放下出去吧,本宮伺候官家穿衣!”王妤也跟着起身道。
“不必了,朕自己就行,天色還早,你再睡一會兒吧!”***愉後,燭光下的美人慵懶的樣子更令人着迷,而趙昺隻能咽下口水,讓其躺下拉上被子道。
“官家何時回來,臣妾等你!”王妤現下也是渾身酸痛,面帶羞色點點頭輕笑着道。
“好,乖乖的!”趙昺拍拍其臉蛋,狠了狠心轉身下床道。心裏暗惆這真是個小妖精,竟讓自己沉迷于其中難以自拔。而他卻不知道古時的姑娘出嫁前,會有人對她們進行婚前教育的,教具往往就是帯色的圖畫,以使她們不會太過慌張,出嫁時壓箱底兒的寶貝中往往也會有一套。且進宮後,還會有女官對入選的妃嫔們專門的培訓,教導讨好皇帝之術,可惜他傻乎乎的還以爲人家天生媚骨呢!
急報不過夜,是趙昺在瓊州時定下的規矩。那時他兵微将寡,又沒有戰略縱深,敵人出現便到了鼻子底下,所以一旦有敵情就必須及時處理。而收複江南後,他這種焦慮依然沒有消退,此時雖然地域非是瓊州那樣狹促,但是危險依然沒有遠去。臨安的北部隻有一道長江可依托,東部緊依大海,敵軍若是突破這兩道天塹,臨安便無險可守。
另一方面,這個時代沒有無線電,信息傳遞還需要憑借人力、馬力,遙遠的邊境地區即使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臨安,少則也需兩、三日,多則便是十數日,且又受到天氣和道路通行狀況的影響。因此送到趙昺手中的戰報,已經遲了多日,而戰場上的形勢往往瞬息萬變,他收到消息時戰事往往已經展開。這裏得到消息已經滞後多日,待做出應對之策告知前方,一來一往的時間中,戰局已經發生了變化。
所以趙昺以爲自己能夠越快得到消息,便可以盡快的做出決策,進而付諸實施、而他深知戰機一瞬即逝,有時哪怕争取,或者浪費半天的時間,都有可能改變一場戰争的結果。如此急報不過夜的規矩也帶到了臨安。守城的軍兵對于傳遞急報的驿卒或是軍兵不得攔阻,百姓、官員要讓開道路。
即使是夜間不能擅開城門,亦可将驿卒吊上城頭,急送宮中。守衛宮城的護軍在審驗其身份後,會将急報第一時間送到值守的侍衛營軍官手中,而後再度審核後遞給隻有一門之隔的内侍手中,由他們送到皇帝手中,使其能盡快看到前方的情況,以便臨機處置。
“官家,小的已經核驗過了,是董都統送來的戰報。”王德已經令人點起了燭火,見皇帝出來立刻呈上道。
“嗯!”趙昺接過就着燭火,看了封口的火印完好,沒有拆開過的痕迹,印記也正是董義成的私印,這次拆封,仔細看過。
“随朕來!”趙昺看罷皺皺眉站起身,走向後廳的作戰室,王德急忙将屋中的燈燭一一點亮。
‘唰!’趙昺走到一座沙盤前,一把揭去蒙布,拿過燭台放到了台上,對照着戰報将敵我的最新位置标在上面,然後陷入了沉思。王德知道小皇帝此時絕不能打擾,矗立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喘,更不敢出聲詢問。
其實董義成送來的是一份新的作戰計劃,其領水軍第一船隊按照計劃迅速搶占了淮河口,将高麗軍堵在了外海。這幾日兩軍雖沒有發生大戰,但是小規模的沖突不斷,他們幾次試探性攻擊都被擊退,擊沉敵戰船六艘,俘獲了三艘,算是小勝。
董義成經過審俘獲知,敵船隊搭載了數萬水軍欲自淮河口進入内陸,然後進入運河,然後轉入長江,攻打江南。這些證實了他們先前的判斷,而其還發現敵軍缺乏辎重,糧食也隻能維持五日,因此他起初欲通過封堵江口,使敵無法獲得辎重,迫使其退回明州,然後在追擊途中将敵殲滅于海上。
趙昺對于其的安排并沒有什麽意見,若是自己也會采用疲敵戰術,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要知道海面要比江面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封堵海口要動用的兵力也不少,且董義成部出動的戰船皆是大中型戰船,也不過四百餘艘,貿然發起進攻的話,很可能放了鴨子,而防線上也必然出現缺口。高麗水軍若是趁着漲潮硬闖的話,雖然會付出些代價,卻也能逃過一劫。
但是董義成近日發現蒙元回回水軍出現在出海口,雙方雖沒有發生沖突,可他懷疑其是欲聯合高麗水軍夾擊自己,接應高麗水軍進入淮河。因此他欲調整作戰計劃,欲将敵兩部水軍全殲于海上,從而挫敗敵此次對己方的進攻。
按照董義成重新調整的計劃,他準備擇機集中大部兵力集中對外海的高麗水軍發起進攻,而隻在淮河口留少量戰船虛布防線,給陳兵淮河的蒙元回回水軍可乘之機,誘使其駛出入海口。待回回水軍駛入外海後,遣一支伏兵重新封堵入海口,從而斷敵歸路,與敵在海上決戰。
對于這個計劃,趙昺并無異議。首先,從當下敵兵力部署上,他沒有發現在自己發起一系列的襲擾戰後,迫使伯顔放棄南侵計劃,而當下己方長江水軍主力集于鄱陽湖,敵中路軍在缺乏渡江工具的情況下已是難有作爲,最多隻能發起牽制性作用。
再者在西段的鄂州,漢江口的夏口和漢陽已經完成築城,夾江修築了炮台,在江中設置障礙,布置了水雷,封鎖了整個江面,敵想順漢江而下,就必須先攻下兩城。而兩城與鄂州隔江相對,便于出兵增援,絕不會出現當年襄樊兩城被圍困的局面。
因此趙昺判斷伯顔将寶壓在了東段戰場,這裏可以說集中了蒙元大部的水軍,且在高麗水軍加入後,兵力可達二十萬。他們一旦從此段渡江成功,便能迅速沿運河直撲無險可守的臨安,重新奪取最爲富庶的江浙地區,即便最終被趕出來,但一番劫掠後也能滿足一時之需,緩解财政困難了。
所以說隻要将蒙元水軍殲滅,便基本上可以結束這次反擊作戰,伯顔也隻能望江興歎了。雖說未能過江擊敵便偃旗息鼓,讓趙昺有些遺憾,但這也是當前最好的選擇了。而大考即将開始,如此也能平複人心,避免出現恐慌,讓他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都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王德,你立刻告知譚飛派出一組侍衛,護送禦前辦輪值的應熙将這封信送到事務局,飛鴿傳書給張浩!”趙昺思索了片刻,又在沙盤上做了一番推演,提筆寫了诏書,讓王德加蓋了印玺,封好後言道。
“小的即刻親自去辦!”王德施禮道。
“嗯,讓他們出宮城後換上普通軍士的衣服,小心些,萬不要張揚!”趙昺又叮囑了一句,揮手讓其去辦,而他又盯着沙盤陷入了沉思。
“官家,現在剛剛過了醜時,天亮還早,尚能休息片刻。”王德辦好了事情轉回來,看小皇帝尚在書房,并沒有安歇,上前提醒道。
“大戰将起,睡不着了!”趙昺伸個懶腰道。
“官家也不可太過辛苦了,宸妃娘娘尚在呢!”王德笑笑道。
“哼,江南丢了,就什麽都沒了!”趙昺如何聽不出其話中另有所指,扭臉哼了聲道。心中卻暗罵,你個死太監知道什麽,一輩子也沒機會,還來撩撥我呢!
“官家說的是,還是眼前的戰事要緊,它事也不急在一時。”王德嬉笑着道。
“王德,湖中的船還在嗎?”趙昺突然問道。
“在,就藏在石舫的後面……”王德立刻回答道,可又意識到了什麽,“官家,不是又要出宮吧?”
“此戰事關重大,且以少敵衆,朕實在是放心不下!”趙昺摸摸下巴道。
“官家,饒過小的吧!”王德聽了卻是心中一緊,哭喪着臉道,“若是天亮後不見了官家,别說太後繞不過小的,便是幾位娘娘也得扒了小的皮,再說宸妃那裏又如何交待啊!”
“怕什麽,你跟着朕一起走。禦舟和龍船就泊在水門外,咱們神不知鬼不覺的便登舟入海。等他們發現,朕早已到了外海,誰也奈何不了咱們。”趙昺拍拍王德的肩膀笑笑道。
“官家是不怕,可小的回來後可怎麽辦呢?官家就是不心疼下小的,也該心疼下宸妃娘娘吧!”王德的臉更苦了,哀求道。他十分清楚,小皇帝如此不安,定然前方情況危急,才想着又要親征。别說皇帝有個三長兩短,就是擦破點兒皮,這些娘娘們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這……”趙昺支吾了下沒了脾氣,他明白宸妃到此的任務和自己睡覺的同時也是爲了看着自己,他若是偷着跑了,其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那也太不像話了。可兒女情長,又解決不了問題,讓他真的爲難了。
“官家,今日值守宮門的親衛旅的楊副統領,想乘船走也出不了水門的。”王德輕聲道。
“這貨肯定不會替朕隐瞞的!”趙昺又摸摸下巴道。
“官家,這是天意如此,不讓官家涉險啊!”王德再勸道。
“那又如何讓伯顔相信朕欲領援軍出征呢?”趙昺上下打量着王德言道。
“官家……”王德被小皇帝看的心裏發毛,退後一步道。
“可有宮探在宮中買過消息?”趙昺問道。
“官家,雖然有探子向小的出高價收買消息,但是小的卻從未做過此等事情!”王德趕緊辯解道。
“朕又未說你賣過消息,慌什麽!”趙昺言道,“朕的意思是你可曾發現過宮中之人買賣消息的。”
“官家……”王德遲疑了下,這個問題實在難以回答,若是說有自己這個大内總管就是失職,若是說沒有,顯然過不了關,他咬咬牙道,“小的禦下不嚴,宮中有個小黃門可能與宮探間有聯系,隻是一直沒有人贓俱獲。不過此人不過是個管理車馬的下等值役,不會知道什麽機密之事。”
“好,那你明日便向他透露個消息,就說朕不日将前往丹徒督戰,并要讓其保證把消息盡快傳出去,但是記住要裝作無意洩露的,切不可讓他覺察到什麽不對!”趙昺點點頭道。
“官家,小的明白,明日便去車馬院轉轉。但是……”王德施禮道。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小皇帝故意洩露行蹤,豈不是将秘密也同時洩露出去了嗎!
“不要多問,自去做就好,來日大勝算你大功一件!”趙昺笑笑道。
董義成制定的作戰計劃看似完美,其實趙昺還是發現了一個漏洞,那便是時間。他十分清楚海上作戰,風向和潮汐對戰船影響很大。剛剛他傳書禦前水軍令其連夜出航支援董義成部,但是當前東南風盛行,其北上是逆風,即使日夜兼程也許近二日才能趕到戰場。而此次作戰禦前水軍是作爲奇兵使用,還要隐藏行迹,那所需的時間更長。
而蒙元回回水軍若想出入海口夾擊董義成部,最好的時機則是在海水退潮之時,不僅可以順利通過入海口的泥沙淤積區域,且能借助潮水的沖擊之力。可現在是正月初二,退潮的時間恰好是清晨寅時左右,天也正好亮了,避免不擅長的夜戰。那麽時間上禦前水軍是無論如何也趕不到戰場了,自己必須設法爲他們争取兩到三日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