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這件衮服之上,共有十二條龍紋,分别織于兩肩和前後襟上。另外,兩肩織日、月,背織星辰、山,兩袖飾華蟲。宗彜、藻、火、粉米、黼、黻等六種紋飾分别列于前後襟團龍兩側,共列十二章紋。”蘇岚見小皇帝面露窘色,知道其是肯定不知,便指着衮服上的紋飾一一解說道。
“這些東西皆是何意?”趙昺點點衣袍上的些紋飾道。
“官家,此十二紋章乃是帝王專用,他人擅用則爲僭越。隋炀帝于大業元年诏定章服之制,确定紋章在衮冕之上的位置,曰:于左右髆上爲日月各一,當後領下而爲星辰,又山龍九物,各重行十二,……衣質以玄,如山、龍、華蟲、火、宗彜等,并織成爲五物:裳質以纁,加藻、粉米、黼、黻之四。衣裳通數,此爲九章,兼上三辰,而備十二也。至于皇太子、侯伯、子男、孤卿、諸侯,則分别爲九章、七章、五章、三章。”蘇岚言道。
“唐同隋制,宋又襲唐制,我朝皇帝衮服仍取十二紋章。剛剛官家言華蟲似雉雞,雖有偏差,卻也相差不遠,此爲錦雞,取其文理華美,意指王者要文采昭著;粉米,即白米,取其養人,意指帝王要滋養萬民;藻,取其潔淨,意指帝王要品行高潔。”蘇岚稍緩了口氣又道
“黻,其形乃是兩個相背的己字,取其背惡向善,以表帝王明辨是非;火,則取其光明,意指帝王要光明磊落;宗彜,取其忠孝,象征帝王忠、孝的美德;山則取其人所仰,表明帝王行事穩重;而日、月、星辰,取其明也,意指皇權照臨四方;黼,即斧頭,取其割斷之用,表明帝王要幹練果敢;而龍是取其能萬般變化,希冀帝王善于審時度勢。”
“哦,原來如此!分将日、月分列于兩肩,星辰列于後背,朕此後就要肩挑日月,背負星辰了。”趙昺點點頭笑道。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十二章紋,來源于天地自然,是對自然物的美化提煉,再将自然物的美好寓意賦予帝王,使帝王成爲了天地間至善至美至大的化身,這也算是一種提高帝王身份的方式。
“官家轉過來些,奴婢爲你系上玉帶!”蘇岚邊說邊爲小皇帝試裝,穿好衮服、換上靴子後,又拿過玉帶說道。
“蘇姐姐怎生對此如此了解,他時亦未見你說過啊!”趙昺順從的擡起雙手轉過一些道。
“官家此前也未問過啊!如今奴婢填爲尚衣,當然要熟知章程和用途,若是錯了分毫使官家失儀,奴婢可擔待不起。”蘇岚言道。
“朕卻忘了此事,這些日子真是有勞姐姐了!”看到殿中擺放的諸多衣物,即便整理一遍也需要耗費大量時間,況且要根據需要分門别類地準備好。
“這是奴婢職責所在,談何辛苦!”蘇岚擡起頭看看小皇帝輕笑道。
“唉,這件衣服雖然好看,卻太過别扭,朕大婚就要穿這件嗎?”趙昺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大婚後便将其擡位,免受這操勞之苦,但是此刻還不能言,他聳聳肩膀覺得倍受約束地道。
“官家此是衮服,是在祭天地、宗廟及正旦、冬至、聖節等慶典時穿用的,大婚要用裘服的。”蘇岚言道。
“過去朕祭天及正旦大朝穿的不是朝服嗎?”趙昺聽了卻是驚異地道。
“官家此前所穿的皆是常服,隻是分爲朱色和明黃而已,并非是朝服!”蘇岚聽了輕笑着道。
“這幫家夥是在糊弄朕!”趙昺聽了猛然醒悟道,“他們平日時時要朕遵守禮法,而朕天天穿着常服上朝也未見說多說一句,他們卻是變換着穿,想來是将朕當做傻子糊弄。”
“官家也不可如此說,行朝本就是在外,再者官家又未親政,自然可以從簡了。現下卻不同,各色服飾皆制備齊全,爲此動用了官坊上千織工和繡女日夜趕工,耗時百日才完工。但是時日還是太緊,有些地方不免粗糙。”蘇岚言道。
“這是朕這輩子穿過最好的衣服了,卻還不能讓姐姐滿意嗎?”趙昺有些驚訝地道。他别說這輩子,就是前世也未曾穿過,最貴的也就是爲充門面花了一個月的工資買的身正裝,平日都不舍得穿。
“官家有所不知,我朝前時皇家的衣物皆是由揚州和杭州官坊制作,聽先父言皇帝的衣服往往要耗時數年才能織就,耗費的材料更是不計其數,而這些皆是倉促而就當然說不上精緻了。”蘇岚爲小皇帝系好玉帶,将衣襟拉平,退後一步上下打量着道。
“是嗎?看來太後讓姐姐主持尚衣局還是頗有眼光的,這種見識隻怕宮中再無二人了。”趙昺轉過身子道,可心中卻頗爲感慨,這一件衣服隻怕一大縣的賦稅都不夠,若是在盛世也無可厚非,高消費還能拉動GDP,可當前無異于飲鸩止渴,爲了面子連裏子都拆了。
“奴婢也是勉力而爲,還是得太後擡舉。”蘇岚将冠帽給小皇帝戴上,又看看笑道,“這件還頗爲合身,官家再試試那件裘服,用不了幾日就要穿了!”
“這些衣服都要試穿嗎?”趙昺卻有些爲難地道。
“當然了,這些皆是官家要用的。”蘇岚點點頭道,“天子之服,一曰大裘冕,是皇帝在大朝會、大冊命等重大典禮時穿着的;二曰衮冕,爲國典所用;三曰通天冠,绛紗袍;四曰履袍;五曰衫袍,六曰窄袍,乃是天子祀享、朝會、親耕及親事、燕居之服;七曰禦閱服,是我朝中興之後則有的天子之戎服。”
趙昺來的這個是對最煩的就是換衣服了,十分繁瑣不說,就别想一個人能穿利索了,幾個人伺候着沒有半個小時也穿不上。當下王德出去督促整理大殿上的嫁妝,現下皆由蘇岚領着兩個新入宮的小宮女侍奉,穿上再脫下已經累的鼻頭見汗了。
換上的這身裘服,在趙昺看來還不如衮服華麗、漂亮,是绛色紗袍,以織成雲龍紅金條紗爲之。白羅方心曲領,白襪黑舄,頭上戴通天冠、二十四梁,加金博山。用于正旦、冬至、五日朔大朝會、大冊命等儀式,爲首服。其實曆代皇帝的朝服皆是依據周禮,因而曆代相傳皆是如此形制,也正所謂的傳承,不是他以爲不好看就能改變的。
大宋的皇帝常服,就是這種黃色或紅色的團領袍,玉裝紅束帶,皂文靴,卻沒有龍紋,自然不是俗稱的龍袍了。而宋代上自皇帝,下至百官,除祭祀、隆重朝會需服冠冕之外,一般都戴幞頭幞頭的形制,也和前代有明顯的不同。官宦形象多用直腳,仆從、公差或身份低下的樂人,多用交腳或局腳,而皇帝則戴直腳幞頭。
皇帝的衣服花樣不少,那後妃們也不可能就一身衣服。趙昺随口問問,皇後的衣服也分有四種,一曰祎衣,二曰朱衣,三曰禮衣,四曰鞠衣。
祎衣是皇後在受冊、助祭、參加朝會時穿的。其衣深青色,上有翠翟(一種小而鮮豔的鳥)圖案。衣領上有黑白相間的花紋,袖口、衣邊用紅色的羅爲緣飾。腰服大帶,帶與衣色相同。蔽膝随裳的顔色,上繪翟爲圖案,青襪,舄加金飾,白玉雙佩。皇後親蠶時服鞠衣,用黃羅制成,形制如同祎衣,但無翚翟圖案。平日宴見賓客則服钿钗禮衣,顔色不限。
另外女人雖然不帶帽子,卻需要首飾,因而皇後服祎衣時,頭上也要盛妝,配以華美的九龍四鳳冠,插十二支花,兩鬓做寬。不過讓趙昺欣慰的是皇後的祎衣和自己的裘服一般,都是最爲貴重的服飾,平時很少穿着,隻在受皇帝冊封或祭祀典禮時服用,這樣一來磨損的少,可以用很多年,不必年年更新。而其他妃嫔的服飾仿皇後的冠服之制,當然要比之簡約,以用于各種禮儀穿戴……
很快日子到了十二月,趙昺在取得諸多證據後,将吏部侍郎王真傳喚至都統府詢問,随後下旨将其羁押,并通報兩省,稱其因對聖上不滿,進而利用職權網羅親信,營私結黨,诽謗聖上之名,欲借此阻止陛下親政。現下除去其官,嚴加審訊,進一步深挖其黨。
聖旨一下,滿朝皆驚,王真自行朝建立便在朝中,給衆人留下的印象頗好,加上其擅于結交,因此朝中與其交好者不少,但誰也沒有想到王真竟然暗中策劃了此事。而後又不斷有與其關系密切者不時被護軍士兵帶走問詢,有的人是一去不歸,不免讓朝中官員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唯恐被牽扯其中。
在接連幾日的詢問後,讓趙昺欣慰的是王真雖然對自己不滿,卻沒有做出勾結蒙元叛國之事,這也避免了一場清洗。畢竟經其是當朝禮部左侍郎,經其手爲官者不知凡幾,若他叛國,爲保證安全這些人都得暫時停職,一一審查,甚至全部逐出朝廷。而與王真交往密切者也必會受到牽連,即便不被勒令緻仕,起碼也要調離中樞去坐冷闆凳,再難升遷、啓用。
在經過番審查後,趙昺禀告太後又與幾位宰執商議後,決定此事不再擴大範圍,就止于王真。随後由尚書省下發诏令,将王真免官罷職,流放郴州監管。主要參與者李寬和丁琦等十餘人則分發邊關充軍,而加入南屏社的四十餘人根據其參與程度,或被直接罷官,或是貶黜到地方降職使用,皆被逐出京城。
另有與其交往密切的官員雖未被處分,但皆被申饬,令其思過。而陸秀夫則自請處分,要求緻仕還鄉,太後念其功勞,隻是罰其三個月的俸祿。而作爲事發部省的主官鄧光薦和陳仲微,皆因監管不力,用人不當被降級留用,罰俸半年,責令痛思其過。
靴子終于落地,衆臣無不暗自慶幸小皇帝沒有借機清洗,不過卻也都心悸不已。要知道當時的情況大家都是親眼目睹,小皇帝發現情形不對便立刻調集軍隊控制局勢,而城中的所有武裝力量卻無人違令,更連質疑聲都沒有。京畿地區的駐軍則在接令後,在不明緣由的情況下也皆遵聖命即刻結束一切行動返回營地,可見其在軍隊中的威信和強大的掌控力。
再有此事牽扯到尚書省左司,那是左相陸秀夫所轄,小皇帝卻敢于向其中伸手,其卻不敢當堂質疑。且在小皇帝自辯之時,殿上出來作證者不乏身居要職的帥府舊臣,大家才發現其不僅能有效的控制軍隊,即便在文臣之中的實力亦有操縱形勢的能力,如此情況下再無人敢生挑戰之心了。
處理完此事,也就到了‘磕頭’的日子,本來按照慣例每逢年終,皇帝不僅要祭拜太廟、天地,舉行郊祭,還要遣使祭陵。但今年又有不同,趙昺大婚的日子定在了臘月二十五日,親政在明年元日大朝會之上,而這兩件大事同樣要祭告祖宗和天地,也就是說剩下的日子他要三次祭告太廟、天地和先帝陵寝。
趙昺當然不幹了,先不提花費多少,自己就是不幹其它的事情,隻是這些就能将他折騰夠嗆,磕頭都得膝蓋磨出血,磕出腦震蕩來。于是乎,趙昺召集衆宰執商議是不是可以簡化下儀式,免去重複勞動,以免擾民,節約些國孥,而他覺得大家能答應,畢竟自己磕頭他們也都得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