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子,這裏有位道長求見!”趙昺轉身向陳墩施了個禮道,又沖衆人打了個眼色。
“不見,哪裏來的野道人!”陳墩知道小皇帝機靈古怪,好開玩笑,今天這是拿自己頂缸呢,冷哼一聲道,卻并沒有露面。
“道長,我家公子不願見你,還是速速離開吧!”趙昺對郎如山略施一禮言道。今天出行的衆人,像陳識時、莊公從及新來應煦、馬端臨都是而立之年,歲數有些大了。陳墩雖然比自己也大上幾歲,但終歸面嫩些,且人也機靈,又十分頑皮,有随機應變之能,就将他拿來頂鍋。
那趙昺又如何讓郎如山等人能迅速相信自己隻是個小厮呢?一者是他斷定其沒有見過自己,即便見過也不可能近距離看過,多半是道聽途說隻知道個大概;二者自己坐在了艙門邊,這裏觀景是不錯,但是卻不是主人該坐的地方;第三就是腦袋上的帽子。
在現代再正式的場面,除了軍人等一些特殊群體,一般人也不需戴帽子。但這是現在,古代可不是這樣,茲事體大啊!在古代帽子問題,更是上升到政治的高度,說句性命攸關也是可以的。要是一個人下定決心在任何場合都不戴帽子,那就意味着他要自絕于社會了。東漢的袁闳,見朝政昏暗,就散發絕世,欲投迹山林;唐朝的李白發牢騷也是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我們都知道,中國古代男人在二十歲的時候,會舉行冠禮,既然名爲冠禮,這儀式主要内容就是父親或是族中長輩給他戴上一頂帽子。舉行冠禮,意味着這個人已經成人了,可以負起家庭、宗族和國家責任了。而且,這帽子也不是随便戴戴就行。庶民有庶民的戴法,官員有官員的戴法,在什麽場合什麽人戴什麽帽子,被國家以近乎法律的形式規定下來。
若是違制後果難以預計,輕則受頓訓斥,重點罷官免職,再重點被扣上藐視朝廷的罪名那就更恐怖了。大略來說,平民戴不起帽子,以黑巾裹頭,所以庶民就叫黔首;官員的衣服分爲常服、公服、朝服和祭服,在不同的場合穿着。每種服色也有相應的帽子。閑居所穿常服,帽子爲平巾帻,日常辦公或是一般觐見皇帝所穿公服,帽子爲弁冠,也就是俗稱的烏紗帽;重要典禮所穿爲朝服,帽子爲進賢冠;重大祭祀場合所穿爲祭服,帽子爲冕冠。
宋朝官員的帽子基本與前代相似,也是使用烏紗帽,但是帽子後面多了兩個‘翅膀’。這也是趙匡胤的發明,主要是爲了防止官員在開會的時候交頭接耳,每一頂都加上兩個長長的翅膀,這樣官員隻要稍微一晃腦袋,兩個翅膀就會顫動,這樣他居高臨下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了,當然爲了區别職位高低,在烏紗帽上就裝飾不同的花紋。
而自北周起,一種叫做幞頭的帽子出現了。起初名帕頭,亦名折上巾,又名軟裹,隻是一種包頭的軟巾。至唐始稱爲幞頭,初以紗羅爲之,後因其軟而不挺,乃用桐木片作一山子衫在紗内,使頂高起.裹幞頭時除在額前打兩結外,又在腦後紮成兩腳,自然下垂.後取消前面的結,又用銅、鐵絲爲幹,将軟腳撐起,成爲硬腳。唐時皇帝所用幞頭硬腳上曲,人臣則下垂,五代漸趨平直。
至宋,幞頭以藤織草巾子作裏,用紗作表,再塗以漆,稱爲“幞頭帽子”,可以随意脫戴,其式樣有直角、局***腳、朝天、順風等,身份不同,式樣也不同。皇帝或官僚的展腳幞頭、兩腳向兩側平直伸長,身份低的公差、仆役則多戴無腳幞頭,因幞頭所用紗羅通常爲青黑色,故也稱“烏紗”,後代俗稱爲“烏紗帽”。
此時已成爲男子的主要首服,上自皇帝,下至百官,除祭祀、隆重朝會需服冠冕之外,一般都戴幞頭幞頭的形制,也和前代有明顯的不同。官宦多用直腳,仆從、公差或身份低下的樂人,多用交腳或曲腳。另外還有種平式幞頭,亦稱平頭小樣,是一種軟裹巾式,頂上的巾子較低而平,爲一般士庶與官吏宴居時戴用。
另外還有一種常用的帽子就是東坡巾。相傳當時蘇東坡因爲貶官入獄,在獄中無法身着官府,故想出此頭巾,東坡巾實爲獄服。東坡巾可用多種布料制作,有内外兩層,内層有四面爲方形,比外層略高;外層也是四面,但四面都不相連,邊緣爲開口,前口開得最大,後面還有兩條帶子。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幾乎無人不戴。
其實,蘇東坡改良的帽子遠不隻于此,他被貶谪到廣東惠州時,又将南方人用來防日曬雨淋的“竹笠”改成“東坡帽”,即在鬥笠沿處加上一圈幾寸長的黑布或藍布,以防止陽光直射到人的臉龐。當地老百姓一下就接受了這種帽子,并廣爲流傳,當下小船上的老道就是戴的這種帽子,可謂僧俗皆宜。
今日出遊,衆人都着便服,連警戒的軍士都是如此。而趙昺尚未到戴冠之年,一般在宮裏都是戴個平頭幞頭,這種帽子士庶兼用,也是宮中上下通用的。雖有些不大适合,但宮中上下誰不認識他,且知道小皇帝不拘禮節,卻也無妨。但是今天卻讓郎老道走眼了,真把他當成了船上的仆役……
“煩請小哥兒再通報一聲,貧道有寶物獻上!”連番求見下,卻一再被拒絕,郎如山卻越發認定船中坐的就是自己想見之人,再次向趙昺拱手施禮道。
“六公子,那老道稱有寶物獻上,隻求一見!”趙昺聽了假模假式的回身禀告道。
“你看着辦吧!”陳墩卻是翻了個白眼兒道,意思很明白,就是皇帝你自導自演,又沒有劇本,我隻是個陪練。
“道長,我家公子稱不便相見,隻問是何寶物!”趙昺卻是隻當沒看見,回身‘傳話’道。
“小哥兒,還請先停船,貧道親自獻上!”郎如山陪着笑道,心中暗惆自己在江南也算是明道,即便皇親貴胄見面也客客氣氣,而船上這人卻十分不耐,其如此托大相比不錯了。
“你這老道怎麽如此啰嗦,我家公子也是你随便見得的嗎?若你心懷不軌,豈不拉着吾等受苦,好不識趣!”趙昺卻是立刻翻了臉,指着其呵斥道。
“小哥兒勿惱,貧道絕無惡意!”郎如山聽了連連擺手,緊着從袖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錦盒,想想又将腰間的佩環解下道,“還請小哥兒過船,獻上!”
“等着,不要靠的近了!”趙昺又回身沖鄭永打了個手勢道。其立刻會意,傳令停船。而他待船停穩,也不下船,隻遞過一個抄網讓其将東西放入其中。
“小哥兒萬勿小心,毀損了寶物。這可是貧道耗費了九九八十一日的時間,才煉制成功的丹藥,也隻成了這幾粒,其有強身健體、返老還童之效,還……”其實如此已經很無禮了,但郎如山卻不以爲杵,将東西放到抄網中,還不住的叮囑道。
“候着吧,讓我們公子看過再說!”趙昺收回抄網,先把玉佩拿了放入袖中,不等其說完便轉身回到艙中。
“陛下,這可是郎道長親自煉制的丹藥,千金難求啊!”趙昺将錦盒随手扔到矮幾上,馬端臨急忙扶住,十分心疼地道。
“是嗎?打開看看!”趙昺拿出那塊玉佩在亮出照了照,看出這是塊上好的羊脂玉,感歎這道士真有錢,打賞個下人都如此闊綽。
“陛下,這就是丹藥吧?”幾個人圍着小心的将盒子大開,隻見其中擺着九顆葡萄大小,紅裏泛黃的藥丸,王德捧到小皇帝面前問道。
“朕是不吃,勸你們也别吃。道士煉丹不離朱砂、金、鉛之物,時常服用,輕者手腳麻痹,重者失語呆傻,都是害人的東西!”趙昺撇了一眼道,他十分清楚這三種礦物質都會引發慢性中毒,最好的結局都老年癡呆,而金子多了随時都可能将腸子和胃墜破。
“陛下,不會如此嚴重吧?”應節嚴好道,應煦必然受到父親的影響,而煉丹正是道士修行的重要一環,他看着藥丸道。
“哼,若朕将這些都賞與你?”‘啪’的一聲,趙昺将盒蓋扣上拿起道。
“這……”
“美得你,待你偷偷吃了,發起瘋來,朕如何向先生交待!”趙昺說着反手将錦盒從艙門扔了出去,正落在泊在一邊的小船上。
“官家……”王德驚叫了一聲,極爲惋惜的看着落到小船上的錦盒破碎,藥丸撒了一地。
“你這道人是不是讨打,竟敢用假藥蒙蔽我家公子,滾得遠些,否則沉了你的船!”趙昺點點幾個人,雙手擊掌,發出聲脆響。然後捂着臉到了艙門處一臉怒火氣急地罵道。
“貧道哪裏敢欺瞞陛……貴人,這的确是貧道費勁心力煉制的金丹!”郎如山雖然沒有看到艙裏的情形,但是聽到了有人喊‘官家’,又聽到聲脆響。此刻明白艙中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卻又惱了其,趕緊解釋道。
“還敢胡言亂語。我家公子說你這牛鼻子分明唬人,若是這丹藥真有返老還童之效,爲何你滿頭白毛,一臉白須。”趙昺跳着腳罵道,“你當面吃下一顆,若是白發盡消,便信了你,否則定要找你算還這一巴掌!”
“啊?!”郎如山聽了頃刻呆住了,他自知就是現在把這丹藥都吃了,也不能黑發重生,可自己的話又說得太滿,想要反悔都不能,眼見對方船艙中又出來幾個小厮,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動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快吃啊!”趙昺看到己方有人過來,氣勢更壯,指着郎如山道。
“他不吃就說明其中有鬼,是要謀害公子的!”王德與小皇帝配合多年,當然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該上場了,也罵罵咧咧地道。
“這牛鼻子一路跟随我們,定是要謀害咱家六公子的。抓了他,大刑之下不怕他不說!”趙昺說着作勢欲跳,像要過船抓人。
“小哥兒,貧道這就吃給你看!”郎如山見事不好,急忙撿起一顆丹藥塞到嘴裏,不過臉色卻吃了黃連一般的苦,自己怎麽就成了這般命苦。
“你爲何要一路追蹤我家公子座船,是不是欲行不軌!”趙昺見其吃了丹藥,扔不罷休地道。
“小哥兒,貧道師徒今日經過西湖偶見紫氣東來,必是有貴人在此,這才下湖尋找,但見船中紫氣沖天這才前來搭讪,想要一睹貴人真顔!”郎如山聽了喉頭聳動急忙将丹藥咽下,回答道。
“這湖上隻有霧氣,哪裏來的紫氣,分明是看到我們船大人多,借機用幾粒假藥行騙,訛詐我家公子錢财,是也不是?”趙昺再次喝問道。
“小哥兒勿要亂語,貧道絕無此意!”郎如山苦笑着道,自己怎麽轉眼又成了賣假藥的騙子了。
船中的衆人卻已經憋的肝疼了,小皇帝進進出出,自說自話的演起了獨角戲,把個老道耍弄的迷迷糊糊,語無倫次,卻不知道真神就在眼前。如此滑稽可笑的事情着實讓人發笑,但是又不敢在小皇帝面前笑,以免失儀;再一個也擔心讓那老道看破,壞了陛下的‘好事’,因此隻能強憋着。而更讓大家沒想到的是小皇帝竟然還有如此本事,說謊話不僅臉都不紅,且這髒栽的讓你辯無可辯,一套套的也不知道哪裏學來的。
“小哥兒不要欺人太甚,堂堂提點洞霄宮的郎真人,還不會做出騙人錢财的下作之事!”眼看郎如山被逼迫的尴尬異常,艙中的鄧牧再也坐不住了,出艙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