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特點應當說與蒙元地區的統治政策密不可分,廣袤富庶、人口衆多的江南地區,不僅是其統轄地域,更是其經濟掠奪與軍事鎮遏的重點對象。因此,除了一般性的行政職能外,江南三行省還是他們的主要财賦征集地與大軍區。
若從整個江南地區看,蒙元鎮戍軍的駐防,其實是以長江沿線爲中心,其中從長江入海口直至重慶三峽的南北沿岸,密密麻麻駐紮了至少三四十翼萬戶,這些萬戶府多以漢軍爲主,是元廷監控江南地區的主要軍事力量。一旦江南腹地有警,各行省即會迅速從各翼萬戶府抽調兵力,南下彈壓。
而江南腹地的鎮戍軍,新附軍的成分開始明顯增多,除了漢軍、新附軍相參的萬戶府外,甚至還出現了一些以新附軍爲主的萬戶府。新附軍由前宋降兵整編而成,元廷對其采用即利用又防範的政策,新附軍雖人數不少,但多數被化整爲零,以千戶爲單位配隸于萬戶府下。
即使一些較純粹的新附軍萬戶府,也多數與兵力有限的下萬戶府,爲元廷控制江南的輔助軍事力量。至于行省南端地區,因地理環境、氣候等因素,不适于以漢軍爲主的鎮戍軍久駐,在江南鎮戍體系中處于次要的地位,形成了這種重北輕南,守内虛外的格局。
趙昺正是根據元廷的這種布防情況制定了反攻江南的戰略,以己部主力借助水軍的優勢直取長江防線,在形成割據的同時牽制敵軍主力,使其無法南下增援。而江南腹地的元軍戰鬥力羸弱,則交給戰鬥力較弱的地方義軍收拾,從而争取戰略上的主動。
而具體到江西行省的鎮戍軍萬戶府,其實也是呈重心在北,以北制南的布防姿态,兵力雄厚的萬戶府,尤其是以漢軍爲主的上萬戶府,多駐紮在行省北端,背靠長江一線駐紮。與江浙、湖廣行省大緻相似。加上鄂州戰略和商貿重鎮的地位,設防必然嚴密,屯駐的也皆是漢軍精銳。
要知道當年忽必烈親征動用二十萬征伐江南,隻鄂州一路就占據了半數兵力,集中了伯顔、阿術和阿裏海牙等将帥,他們皆是一時能征慣戰的名将,動用的更是的以蒙古軍爲主,北人爲輔的精銳之師,可見鄂州是易守難攻。而現在是攻守異位,宋軍成了攻擊方,又要在短時間内結束戰鬥,趙昺還是有些忐忑的。
鄂州城自東吳孫權在赤烏二年修築舊壘夏口城,這裏依山傍江,開勢明遠,憑墉藉阻,高觀枕流,對岸則入沔津,故城以此爲名。城池周圍十二裏,高兩丈一尺,後後又因州治後山增築左右爲重城,設二門。入唐後,因爲城池在江岸,受江風影響,難立垣墉,每年需加闆築修葺,節度使牛僧孺爲減少年年修城的辛苦,在夯土牆外包磚,提高了城牆質量,但城池的規模沒有大的變化。
到了本朝鄂州城得到了大規模的擴建,皇祐三年知州李堯俞增修城池,此後的鄂州城是原夏口城的兩倍,周圍二十四裏,高二丈一尺,門有三,東曰清遠,南曰望澤,西曰平湖。元因之。限于地形,城池擴建向東展開,依山傍江,建築城垣,形成一個不規則的圓形,孫吳時的夏口城變爲城内西頭的子城。
鄂州城位于長江與漢水交彙之處,地居形要,控接湘川,邊帶漢沔,通接雍、梁,實爲津要,曆代常爲重鎮。,随着宋朝統治中心的南遷東移,鄂州的地位進一步上升。在這一時期,由于宋金戰争的需要,鄂州更加重要,州城不僅是鄂州與江夏縣的治所,也成爲路級機構所在。紹興年間,荊湖北路轉運司從北宋時的江陵移治鄂州;紹興五年,在鄂州設立都統制司;不久又增設湖廣總領所。三大機構皆置司于鄂州城内。
由于鄂州城地形特殊:城西以長江爲限,城中山丘連綿。從西面長江邊向東延伸,依次有黃鹄山、鳳凰山、洪山和珞珈山、桂子山、伏虎山、南望山、磨山、喻家山等,形成一條綿延起伏的山脈。黃鹄山在府城西南,起東九裏,至縣西北,橫貫全城。山之最高處有矶,上則回眺山川,下則激浪崎岖,曰黃鹄矶,著名的黃鶴樓就建在矶頭,但其作用初時是作爲瞭望江面的哨樓用于軍事的。
由于地形的限制和曆史上沿襲下來的格局,鄂州城的西頭主要是各級官署;沿着黃鹄山、自西向東展開的一線,除了官署,主要有學校、寺廟等文化、宗教類建築;民居、街市等主要分布在城東、城北和城南的一些較爲低平的地區;由于人口增長,老城區難以容納,民居與街市向城區以外東、南兩個方向擴展的态勢表現得較爲突出;城西的沿江一帶也成爲交通、貿易繁盛,船隻、人口密集的地區。
城中之山黃鹄山具有控扼全城的優勢,各級官府衙署環布山麓,集中于山的西麓、東麓與南麓。轉運使司在州之清遠門内,即舊江夏縣及縣丞廳也”;湖廣總領所置司在武昌門内;都統制司先置司于州治,後在紹興十一年也移司于城東黃鹄山之麓,基本上都分布在地勢高險的子城之内。
趙昺又将視線轉向城外,鄂州城面臨大江,經常受到江水泛濫的威脅,北宋後期,在鄂州城西的平湖門外,修築了一道攔江長堤,沿江沿湖的堤防,交通方便、地勢高爽,随着堤防的增高、加寬以及質量的提高,堤防不僅成爲交通要道,甚至是民居所在,沿線聚居了爲數衆多的普通民衆。
另外在城西、城南方向與外界交通頻繁的地方,有迎來送往的館舍。城南三裏有南浦,源出京首山,西入江,春冬涸歇,秋夏泛漲,商旅往來,皆于浦停泊。有草市建于南門外的鹦鹉洲前,這是重要的商貿港口,河運發達,商舶雲集。上方是南樓,市街沿長堤向西偏南伸展,延袤達數裏之長,南北向的跨度至少五裏以上。此處民居稠密,人口密度很大,居民以經商貿易者爲主,與鄂州城合起來構成一個大規模的城市。
宋時南遷後,鄂州先後成爲抗金、抗蒙的重鎮,屯駐大批軍隊,營寨占地甚廣,僅城東黃鶴山下一區,便達東西十丈,南北倍差。在城東北七裏,有遊奕軍寨。江面寬闊,港口繁忙,既供商船來往停泊,也供戰船出江演練。城東北有白楊夾口的江邊港口,屯駐着水軍,彼時便成爲一個具有濃厚軍事色彩的集鎮。入元後,其繼承了這一切,依然不失爲一座江上軍事重鎮。
趙昺以手指在地圖上點點,鄂州城西瀕臨長江,隻有竹簰門一門,又有護岸長提可做外垣阻敵,而兵在江上難以列陣展開,難以用兵;城北和城南分别有樊湖及南湖,即無法屯軍,也難以攻城;隻有東城門外有陸路與内地想通,可以展開兵力。當年蒙軍破城也是由此方向,而文天祥部也正是憑借着這種地形,在東城外掘壕築壘,布置重兵才得以封鎖了元軍出城的道路,擋住了敵軍的沖擊。
據戰報上所言,元水軍将戰船布置于北岸的陽邏堡,其濱江而立,水深流急,爲兵家要地,扼守漢江口。當年蒙軍曆時近六年最終突破了襄樊防線。襄樊失守,宋廷朝野大爲震動,急忙調整部署,把戰略防禦重點退移至長江一線,以陽邏堡作爲長江中遊防守重鎮。元軍決心攻奪陽邏堡,于是發起了陽邏堡渡江戰役,最後大敗宋軍,不僅爲渡江奪取了橋頭堡,還殲滅宋水軍二十餘萬。
此戰可謂意義重大,而宋水軍也在此戰中精銳喪失,再無力防禦長江防線,使的元軍攻克鄂州,得以繼續沿江東進。現在元軍水師屯駐于此,即可以阻擊沿江而上的宋軍船隊,也可以與鄂州城夾江相望,互爲攻守。趙昺深知要破鄂州,還得先殲滅敵水軍,占領陽邏堡防備敵援軍自漢江來援……
“陛下,前方二十裏發現敵船隊,正順流而下向我們船隊而來!”第二天趙昺早晨正在用膳,鄭永進艙禀告道。
“來船有多少?”趙昺放下箸子言道。
“禀陛下,約有大小戰船二百艘,懸挂的是陳字将旗,應當是當年攻瓊的荊湖水軍萬戶陳奕所部。”鄭永回報道。
“我們當下在什麽位置?”趙昺将碗裏的粥一口喝盡,有拿起塊胡餅從中掰開夾上幾塊肉,起身來到牆上懸挂的地圖前邊吃邊問道。
“陛下,我們現在的位置在此,距鄂州城尚有約三十裏!”鄭永随着陛下來到地圖前,掃視了一下迅速找到了船隊當前的位置,用手指點點道。
“嗯,陳奕這個敗軍之将不足爲懼,其應該是前鋒!”趙昺點點頭道。這陳奕在瓊州之役中大敗,所部戰船損失殆盡,雖逃得性命,卻也因此被從萬戶降爲千戶,以他來做前鋒,趙昺還真不看好。
“陛下,我們是否列陣迎敵?”鄭永問道。
“先不必變陣,敵軍是順流而下,若是改爲橫陣反而易被其沖破,繼續保持縱隊反而有利于發揮我們舷炮的威力!”趙昺略一思索道,他清楚在這個時代的水戰中,誰占據了上風和順流就等于搶占了制高點,他們溯流而上本身就失去先機。
話雖如此說,但趙昺也不敢大意,三口兩口吃掉手中的胡餅便上了艙頂觀敵。他大概計算了一下,這個江段的水流速度約爲五節,自己戰船速度此刻越爲七節,實際航速隻有兩節左右,雙方相對而行,不過半個時辰左右就會遭遇,即便想列陣也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簡單的調整下陣型。
“兩隊保持四百步的距離,以大型戰船居前,穿敵陣而過,不要與他們糾纏!”趙昺端起望遠鏡看看前方江面,其上籠罩着一層薄霧,戰船就像在雲霧中行駛一般,但他無心欣賞,首先調整了下隊形。他以大船在前,即可以與敵船對撞,且大型戰船皆裝備火箭發射架和重型弩炮,能夠在遠程先對敵船進行打擊,打開突破口。
“陛下,咱們的辎重船較多,也應令搭載的步軍做好防敵登船的準備,并利用百子铳、奔雷炮打擊敵船,以減輕護航戰船的壓力。”鄭永随之建議道。
“嗯,你考慮的十分周全,步軍的火器威力足以擊穿舷闆,自保應該沒有問題。”趙昺點點頭贊道,瓊州軍出動每每都是跨海作戰,乘船皆是家常便飯,即便是步軍在海上也不會出現暈船等不适應,在船上操槍弄炮也是好手。
“如此屬下立刻布置下去,準備接敵!”鄭永立刻傳令敲響警鍾,升起戰鬥旗,全軍進入戰鬥狀态,調整戰船位置。兵船上的步軍也将速射炮和各式火炮推了出來,在兩舷選定炮位,布置槍手,防敵登船。
“命龍船沿江左岸加速上前,向敵側後迂回搶占有利戰位,若是前方戰鬥成膠着狀态,則即刻發起攻擊,打亂敵隊形,掩護船隊前行。”趙昺想想又道,當前船隊中稍有近兩萬步軍,一旦戰船被擊沉損失就打了,因而當前的任務并非是殲滅敵攔阻之地,而是安全的将步軍護送上岸。
“是,可屬下最爲擔心的還是敵軍順流放下火船,我們是避無可避,闖進我們的船隊更會是滅頂之災!”鄭永傳令的同時,也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确實如此,但是列陣而行更爲危險,告知各船若是起火,立刻駛出編隊自救,不可擋住後船的航道!”趙昺略一思索道。他知道一旦戰船起火是難以撲滅的,讓脫離編隊自救,其實與自生自滅無異,但是爲了整體隻能犧牲個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