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手中的那份情報正是忽必烈任命楊琏真迦爲‘江南釋教都總統’的消息。這可能世界上第一份簽發的‘總統’任命書,不過這個總統好在隻是掌管江南佛教事務,否則不知道還要造下多大的罪孽。而他也對楊琏真迦所爲異常熟悉,那對于大漢民族是一塊永遠無法撫平的傷疤,每次揭開都是鮮血淋漓!
首先還要從宋朝的陵制說起,從唐末五代到宋建國這幾十年間,政權更替頻繁,武人逞強,禮法不修,所以宋建國伊始便大力提倡文治,而要達到以文治國的目的就必須大力弘揚已經被抛棄多年的禮法制度,便首推“七月而葬”的古制。也就是說自帝王逝去,要在七個月内入土下葬。
如此雖主要是爲了重建尊卑有序的禮法制度,不過中國古人提倡事死如事生,皇帝死後還要等待奇迹的出現,盼望其能死而複生,所以不願早早将天子入土。另外皇帝的死是十分重要的大事,各個與北宋有邦交的國家都會派使節前來吊慰,而當時交通工具并不發達,所以向各國報喪、客使前來吊慰的路上都要花費很長一段時間。且皇帝陵寝畢竟非同一般,而所以皇帝死後皇陵的修建也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所以定爲七個月喪期。
不過前朝曆代往往都是自帝王登基起便着手修造陵墓,動辄十年、數十年,所以規模宏大,而宋帝王生前不營建壽陵,所以建陵時間緊,修建的規模要小的多,設施相對簡陋,對于百姓的生活影響也較小。靖康之變後,趙構南渡建立南宋,但是人終歸要死的,可祖陵遠在河南鞏縣無法歸葬,隻能在江南另擇地安葬。
紹興元年,哲宗昭慈聖獻皇後孟氏在紹興病逝。皇太後遺诰:殓以常服,不得用金銀寶貝,權宜就近擇地攢殡,候軍事甯息,歸葬園陵,所制梓宮,取周吾身,勿拘舊制,以爲他日遷奉之便。意思是就近攢殡,攢集梓宮,等收複失地後再隆重歸葬,此也是攢宮之始。那麽宋六陵作爲南宋王朝的臨時殡葬之地,所以墓葬屬于淺埋,也更爲簡陋,以便于遷葬祖陵。
當時高宗趙構臨安建都,會稽設府。會稽乃是趙氏宗室的聚居地,宋室的宮學仍留在那裏,所以将皇陵也确定在會稽城東南上臯山下的趙家岙裏。陸續建起了高宗趙構永思陵、孝宗趙永阜陵、光宗趙淳永崇陵、甯宗趙擴永茂陵,理宗趙昀永穆陵,度宗趙棋永和陵,總稱“南宋六陵”。
楊琏真伽是西夏藏傳佛教僧人,吐蕃高僧八思巴帝師的弟子,見寵于忽必烈被忽必烈被任命爲佛教江南總攝,駐紮杭州。當他來到臨安時,當地的金銀财寶早被前面的元軍搶劫一空,他什麽也沒有得到。正當他垂頭喪氣時,杭州天衣寺的一個不怎麽守清規戒律的和尚福聞,爲了向楊琏真伽獻眉讨好,将天衣寺獻給了他。并告訴楊琏真迦,要想得到大批财寶,隻有挖掘墳墓。
爲了獲得更多的财物,楊琏真迦決定挖掘紹興皇陵。于是楊琏真迦便上言朝廷:“江南之所以戰事不休,南宋不能徹底滅亡,主要是他們的帝王陵寝風水好,保佑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毀拆規模宏大的紹興南宋六陵,以死其心”。任何統治者都知道,挖皇陵那等于給自己樹敵,而蒙元宰相桑格居然同意了,忽必烈時候也沒有對其處罰,顯然也是默許的。
楊琏真迦便在兩位大人物的支持下,盜掘了會稽六陵。由于理宗皇帝在位三十年,埋葬的時間還不長,陪葬也最爲豐富。開棺之後,發現他的屍體面色如生,而且體膚還有彈性,全身纏繞着珠光寶氣,用金絲罩包裹,所墊的織棉褥,綴滿了珍珠、翡翠、瑪瑙,閃閃發光。于是,楊琏真迦下令,脫下金絲罩,扒下龍袍,撕毀内衣,脫下鞋襪,将周身珠寶搜索精光。同時又把棺椁内外及地宮裏擺放的全部随葬珍寶搶掠一空。
其取了财寶也就算了,令人發指的是楊琏真迦聽說皇帝口内的夜明珠最爲珍貴,就宋理宗屍體拖出地宮,倒懸樹上,瀝取水銀一大盆,含珠也随之掉出來。其見理宗頭顱碩大異于常人,竟然喪心病狂的将其頭蓋骨鋸了下來,塗漆鑲上金銀珠寶,時人避尊者諱稱被做成了酒器,其實是被當做了溺器。此外楊琏真迦還将盜掘的帝後屍骨埋在臨安故宮,上面建起十三級白塔予以鎮壓……
趙昺前世中也隻認爲這是一次貪财的瘋狂舉動,但是現在看來絕對是場政治事件,其融合了斂财、民族仇恨與歧視等多方面因素,而楊琏真迦作爲執行者不過是個取悅當權者的變态。他們的主要目的在于從心理上對江南百姓進行打壓,從而摧毀自身的優越感和反抗意識。
要知道這時江南的政治環境并非那麽和諧,趙昺自身領導的行朝依然存在,這表明大宋并沒有完全被征服。而江南反元起義此起彼伏從未斷絕。且創立元朝的蒙古人雖然在政治與軍事上都取得了勝利,但是這無法彌補他們在經濟技術、科學文化上的落後,漢人也因爲他們的這些落後而看不起他們,視他們爲野蠻人。
在趙昺看來楊琏真迦雖然是個僧人,但是在取悅當權者上其是很聰明的。在風水上講,帝王的墓穴都是占據龍穴的,隻要不被破壞國脈就不會斷絕。而楊琏真迦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才會得到忽必烈的默許,桑格的支持。其盜墓不僅挖斷了龍脈,阻斷了大宋的複興,同時也是最大程度上對宋王朝以及整個漢族社會予以侮辱,表達元朝政權對南宋偏安王朝的極大蔑視。
對于風水學說趙昺自然是不信,但是他現在作爲大宋朝的繼承者,趙氏皇族後裔就不能置身事外了。他知道在中國不止是古代,即便在現代,被挖祖墳這種辱及先人的事情都會被視爲奇恥大辱,你若是不拼命複仇都會被人瞧不起,一輩子無法擡頭做人,在社會上難以立足。如此一來,楊琏真迦的盜墓就把他推到了風頭浪尖,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麽才能立足于世間。
但是趙昺不是沖動之人,且事情還沒有發生,尚有補救的餘地。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另事務局派出一支精銳的别動隊将楊琏真迦暗殺,神不知鬼不覺的将危機消于無形。可是他已經不是剛到這個世界的那個單純的企業小高管,而是‘堕落’成了一個政治家,懂得利用一切手段維護自己的統治,達到自己的政治目标的‘壞人’。
如今在趙昺的字典中危機已經和機會成了同義詞,他可以将一場可能引發危機的事故變成名利場,塑造出幾個英雄人物轉移視線,把壞事變成好事,将危機消于無形;可以利用紅色恐怖迫使淪陷區的百姓爲己所用,也可以制造白色恐怖威脅淪陷區的敵方官員對反抗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當下可能發生的盜掘皇陵的事件也許就是上天賜給他的另一個機會……
行朝最重要的任務依然是複國,經過近幾年的發展,瓊州已經擁有禁軍和地方部隊三十餘萬,積蓄了數百萬石的糧食,國庫的積存也有一千數百萬的貫的錢帛。但是大家也看到了其中潛在的危機,瓊州地狹的弱勢也逐漸顯露,人口的增加、資源的匮乏及發展都受到制約。因此打出去已經成爲朝中衆臣的共識,可在發展方向上卻存在着嚴重分歧。
當下行朝中對戰略發展方向主要有兩種:一種是經略西川,進而向陝甘方向發展,占據關中後奪取天下;一種是仍然奪取東南舊地,在江南形成割據,進而北伐中原收複失地。從難易程度上看,明顯是第二種比較容易,也十分現實。
江南人口衆多,又十分富庶,向來是曆朝的糧稅之地,且是宋之故地,無論從天時地利人和哪個角度講都有利于行朝;而第一種卻要困難的多,首先西川是蒙宋交戰最爲激烈的地區之一,幾度易手,人口損失嚴重,土地荒蕪,若想恢複成天府之國絕非短時間可以完成的。而陝甘之地靠近蒙古舊地,乃是其根本所在,不僅屯有重兵,且關中已非前朝那般富庶,人口結構更是早已改變,并不利于複國。
事實上朝臣們卻多數贊同經略西川,進取關中,而他們如此堅持不外乎是曆代王朝的建立皆是由北向南發展,進而奪取全國。可江南政權北伐從未成功,反被北方政權吞并。因此他們堅持由北向南發展就不足爲奇了,以爲這樣就不會重蹈覆轍。
趙昺知道他們所說不錯,從地勢、地理上看中國的東西分界線從山海關開始,沿着燕山太行山一路向西南角,過大巴山,橫斷山,把中國劈成高地和低地兩個部分,南北分界線沿秦嶺、淮河入海。在這一縱一橫的基礎上,又分爲腹地九區和界外九區:腹地九區指關中、山西、河北、中原、山東、漢中、揚州、荊襄和四川;界外九區包括西域、蒙古、東北、隴右、西藏、雲南、浙閩丘陵、湘西贛南丘陵和兩廣。
在這十八個區域中,能夠得天下的地方,主要有兩個大區。第一個是關中、隴右、漢中及四川。關中地勢險要,人善戰。隴右提供戰馬。漢中四川提供糧食和後備力量,且漢中四川非常容易防守,後顧無憂。這個組合在天氣炎熱,西北氣候好的時候,威力更大。以此得天下的有西周、秦漢及隋唐,幾乎囊括了中國最強盛的時代。
第二個區是河北、東北加上蒙古。這個組合的核心是河北地區,糧食産量高,燕趙好任俠,蒙古提供戰馬和外援,目前的東北可以提供糧食和戰略大後方。以此得天下的有東漢、元、朱棣篡權和清。得北方的有金和後趙。所以從以上曆史事實可以看出,中國的戰略重心,一直就在西北,山西和華北移動,這形成了中國重勢的戰略文化。
而在任何全局性的角逐中,中原都是必争之地。隻有中原才是真正逐鹿問鼎的競技場。隻有中原四通八達的地理條件,才能獲得控禦八方的形勢。必中原安定,四方才可能安定;若中原紛亂,則四方形勢必緻散裂。不經營好中原,則無以問鼎天下;不經營好中原,則無以謀天下之長治久安。
另外中國政治中心,一開始在河南、陝西這些地方來換轉,後來又是河北山東。中國很長一段時間實際上就是特指中國北方,在魏晉之前,南方之落後令人深思。即使在今天,南方也依然不是政治中心,而隻是經濟發達地區而異。在這種背景下,南方人想的是如何掙錢,對當官什麽的真心沒什麽興趣。
趙昺也知道從以上曆史上看,中國各統一時期時發生的戰争,自北向南的統一戰争八次,自南向北的統一戰争一次半(因未能真正統一中國及規模有限,民國北伐僅算半次),而古代史上唯一的特例是元末朱元璋首先統一了南方,再向北把因爲集中注意力剿滅紅巾軍而精疲力竭的元軍趕回草原。所以自北向南的統一戰争打赢的明顯占絕大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