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共有十多個兒子,長子早卒,因此視真金爲長子,其又爲察必皇後所生,占長又占嫡,若是在中原皇朝就是天然的繼承者,不過在蒙古就不一定了。而其命好,彼時尚未繼承汗位的忽必烈正跟一群漢儒打得火熱,其當時總領漠南漢地事務,搜羅了一大批漢人儒士。
忽必烈便把真金的教育交給漢儒姚樞,并命勳臣後代土木各兒等爲伴讀。姚樞等對真金日以三綱五常、先哲格言熏陶德性,并以《孝經》作爲啓蒙課本教授真金。後姚樞随其征大理,便改命窦默接任師職,是爲真金第二位老師同時命劉秉忠之弟子王恂爲真金的伴讀。王恂長期侍奉真金,經常灌輸三綱五常、爲學之道及曆代治亂的道理。
忽必烈即位的次年,敕封十七歲的真金爲燕王,領中書省事。中統四年建樞密院,又以真金守中書令,兼判樞密院事。但實際上真金隻是每月兩次至中書省署敕,中書省和樞密院的事務都交給了王恂。由此可見真金在年輕的時候受漢儒的影響之深和對他們的充分信任。
而人都是有私心的,忽必烈戰勝阿裏不哥獲得蒙古的統治權以後,便欲對蒙古傳統的汗位忽裏台大會推舉制繼承制度進行改革,以求千秋萬代汗位永遠出自自家。于是心領神會的姚樞、張雄飛等漢臣紛紛建議“建儲副以重祚”、“早建儲貳”,即采用中原王朝傳統的嫡長子繼承制來确保汗位繼承。忽必烈最終采納了漢臣的建議。
在至元十年二月忽必烈下诏立嫡長子真金爲皇太子;三月十三日,派遣伯顔持節授玉冊金寶,舉行了冊封儀式。冊文中雖然标榜冊封皇太子是成吉思汗遺訓,但實際上是對蒙古傳統汗位繼承制的重大變革,也是忽必烈遵用漢法的一大成果。同年九月,忽必烈又爲真金設立了“宮師府”,擇儒臣爲官屬,而真金既自幼耳濡目染漢文化,其政治前途也與漢人儒臣息息相關,爲他以後堅定支持漢法做了鋪墊。
平定江南之後,忽必烈對漢法的興趣日益減少,轉而重用回回人阿合馬理财,再加上劉秉忠、史天澤、趙璧等漢人重臣相繼去世,漢臣地位降低,無力抗衡,因此漢臣們便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完成護送八思巴進藏任務,剛剛回到大都的真金身上,他們串通了道士李居壽指使其利用齋蘸之的機會,向忽必烈建議讓太子參與朝政,同時董文忠也從旁勸谏。
此事即應天命,又應人意,忽必烈自然順從其說,從此真金開始參決朝政,凡是中書省、樞密院、禦史台及百司之事,都先上報真金後再奏聞忽必烈。而真金上台後俨然就成爲漢法派的領袖,與阿合馬爲首的理财派形成尖銳對立。至元十七年,有人提議出身南人的禮部尚書謝昌元建議設立門下省以封駁制敕,真金知道這正符合忽必烈使臣下相互檢察以防奸欺之構想,他便準奏實行,并有意讓畏兀兒儒臣廉希憲任門下侍中。
但在阿合馬的阻撓及漢臣内部意見不一的情況下,設立門下省的計劃很快便流産了。不久廉希憲病重,真金派楊吉丁探望,廉希憲遺言鏟除“誤國害民之大者”,即暗示除掉阿合馬。當年十二月,江淮行省左丞崔斌彈劾阿合馬一黨貪虐不法,被阿合馬迫害緻死,真金在宮中吃飯,聽到這一消息後丢下筷子,十分悲痛,并連忙派人制止,結果崔斌已經死亡。
趙昺以爲這件事導緻元廷理财派和儒臣派的暗中對抗轉爲了生死之鬥,從而誘發了阿哈瑪遇刺事件的發生。至元十九年三月,阿合馬被漢人王著、高和尚刺殺。當時真金雖然與忽必烈一同在上都,但他認爲真金仍然難逃幹系,阿哈瑪畢竟是忽必烈最爲信任的大臣,真金即便沒有明令制裁,也必定默許了此次刺殺行動,否則誰敢當着衆臣的面,拿錘子将阿哈瑪活活砸死啊!
事後忽必烈震怒,将王著、高和尚和留守大都的中書省平章政事兼樞密副使張易通通處死,阿合馬死後,真金薦舉支持漢法的和禮霍孫出任右丞相,并告知其大膽對朝廷體制進行改革,自己做他的後盾。與此同時又大量起用漢儒以爲後盾,中書省以何玮爲參議,徐琰爲左司郎中,又征召潞州的楊仁風、東平的馬紹,并任用楊恭懿到中書省議事,命衛輝總管董文用練達官政,與楊恭懿同調入中書省中。
趙昺一直抗拒儒士們的教導,就是因爲擔心自己被他們‘教壞’了,因爲他懂得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的道理。這些士人做事有激情,有擔當不假。但是也太過理想化,行事往往不切實際,且十分偏激,看人看事都是非白即黑。而到了關鍵時刻又猶豫不決,導緻錯失良機。
這個時期正是察必皇後病逝,忽必烈陷入消沉中,酗酒無度,對政務倦怠,按說正是他們儒法派借機培植實力,悶聲發财的機會。實際上真金又做了些什麽呢?在兩年半的時間裏,衆人在他的關懷和支持下和禮霍孫主要完成了這麽幾項重大任務:一、查處阿合馬的罪行,籍沒阿合馬家财;二、起用漢人舊臣;三、改善吏治。
見其這麽做,趙昺都替真金着急,阿哈瑪已經死了,又何必急着‘鞭屍’,是想證明自己正确,還是欲證明阿哈瑪錯了呢?如此雖然抄了些家财,也讓忽必烈将阿哈瑪從墳裏刨出來剁碎了喂狗,但是其在政治上已經失分。他分析忽必烈如此憤怒,多半不是因爲氣自己眼瞎,而是怪自己的兒子太不懂事,從而以此洩憤,同時表達自己的不滿。
另外,趙昺認爲真金做事分不出輕重,雖說以整頓吏治作爲起用漢臣的借口也是培養班底的措施,但還爲時過早,隻會引發其與蒙古舊臣的對抗,而這些人可都是功勳卓著,手握兵權,對其能否繼位有着話語權的實權派。因此在登基之前要做的不是得罪他們,而是要收爲己用,以便保證自己能順利繼承汗位。
而真金最不該是居然忽視了忽必烈的想法,其起用理财派的目的正是爲了解決财政困難,所以真金打倒了阿哈瑪後,這時的首要工作也應是‘斂财’。但是,真金沒有那麽做,反而利用漢臣們實施所謂的‘仁政’,結果是成全了自己的仁名,卻忽略忽必烈的想法,結果是什麽用腳丫子都能想得到。一個不能領悟自己意圖,與自己政見相左的兒子不是一個好的繼承人。
真金政治上短視也就罷了,最離譜的是錯估了形勢。他太看重自己太子的身份了,卻沒有想過自己一日沒有繼承汗位,那麽他就仍然隻是一枚棋子,即便已經參與朝政也無左右朝政的權力,而大權終掌握在精明專斷的乃父手中,随時可以剝奪給予其的權力,這也導緻他一再犯錯。
就在去年,真金在不斷推動漢化政策的同時,他還要求蒙古國子生學習漢文,對其隻學蒙古文不以爲然,又在十月通過和禮霍孫奏請開設科舉,不過沒有成功。而忽必烈對理财派的念念不忘和對其的失望之下,于十一月任用漢族商人盧世榮理财,同時新任正宮南必皇後頗有幹政的迹象,這又爲真金與漢臣所不滿。
在發現自己有失寵的苗頭後,趙昺覺得自己若是在這種情況下,要做的即便不支持,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反對忽必烈的決定。而應該趁着盧世榮的理财政策引起權貴們不滿的機會,轉移自己于蒙古舊臣和大汗之間的矛盾,坐視他們鬥的你死我活,然後再坐收漁利,扭轉自己在朝中不利的局面。而南必皇後沒有子嗣,其弄權無非是想爲自己尋個後路,真金要做的應該是與其交好,換得其支持,卻不是着急與其對抗。
但是一幫糊塗蛋培養出了一個自大的糊塗蛋,在如此形勢下,不但沒有趁機避讓,反而将自己推到了風頭浪尖,似乎隻有這樣才能體現出自己作爲‘領袖’的作用。盧世榮上任不到十天,禦史中丞崔或即“言盧世榮不可爲相”,随即被忽必烈以忤旨罷職。明眼人一看便知,大汗的意思是告訴衆人,盧世榮是我罩着呢,你們都不能擅自動他。
真金卻不以爲然卻大秀自己的存在感,還從儒治角度對盧世榮“以言利進”的政策進行摘指,曰:财非天降,安得歲取赢乎。恐生民膏血,竭幹此也。豈惟害民,實國之大蠹。他自己可能以爲自己說得很對,是一片好意,卻沒有考慮忽必烈的心情,自己親自選拔的官員、推行的政策,可自己的兒子帶頭反對會讓其怎麽想?
眼看自己的發言沒有引起忽必烈的重視,真金又指使自己的親信監察禦史陳天樣就上章彈劾盧世榮過去有貪贓劣迹,執政後所奏行者多無成效,建議将其免職。而盧世榮也不肯坐以待斃,頻頻上奏自己改革中自己遭受的阻力,變相的告真金的狀。忽必烈又表示了支持,告訴其自己知道了,對其所奏之事皆照準。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聰明人應該看出忽必烈的意思,本應及時收手,避免引起大汗的猜忌。可真金無事警告,繼續指責盧世榮。
俗話說狗急了還跳牆呢,被真金逼到牆角的盧世榮便展開了反擊。經盧世榮重新起用的阿合馬餘黨答即古阿散等,找到了一個搞垮皇太子真金的絕好機會。在此以前,南台禦史曾封章上言:“帝春秋高,宜禅位于皇太子,皇後不宜外預。”真金深知忽必烈不願禅位,聞知此事後甚爲恐懼,指示禦史台因秘其章不發。擔任都事的尚文偷偷地把這份奏章隐匿下來,然而此事已被阿合馬餘黨答即古阿散等得知。
盧世榮就在忽必烈面前請收内外百司吏案,名爲大索天下埋沒錢糧,實爲揭露此奏章,乃悉拘封禦史台吏案,謀取這份奏章。尚文深知關系重大,請準于右丞相安童、禦史大夫玉昔帖木兒,拒不付予。答即古阿散乃報知忽必烈,想想有人想篡位,忽必烈能不生氣嗎?即刻命令大宗正薛尺索取該奏章。真金得知此事後,知道害怕了,可關鍵時候也沒了主意……
趙昺得到的消息現在隻有這些,他現在是大松了口氣,忽必烈已經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若是一氣之下嗝屁了豈不合了自己的心意。而在如此局勢下,真金能否順利繼位也難說了,到時候己方勢力打成一鍋粥,自己的機會也就來了。而即便真金能順利繼位,其能力和威望比之忽必烈也差之千裏,這樣的對手也不足爲懼。
另一個可能就是忽必烈沒死,而真金卻先被吓死了。趙昺相信連遭打擊的忽必烈也多活不了幾天,那樣其即使在彌留之際再度指定了繼承人,恐怕這麽一位未經培養,又缺乏根本的新皇帝能否順利上台,并掌控朝政也不會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同樣會給趙昺留下可乘之機。
正當趙昺欣賞這部真實的宮鬥大戲,并期待出現自己想要的結局時,事務局送到的一份元廷人事變動的情報卻讓他緊張起來,這件事不僅可能打亂自己的複國計劃,且可能會讓自己和大漢民族蒙羞千年,他絕不能等閑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