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若當機立斷……”鄭虎臣見小皇帝沉默良久,再次言道。
“不,他們的行動隻會針對蒙元,而不是我們瓊州,打起來對我們沒有壞處,朕隻是可惜了那麽多的義勇白白喪命!”趙昺擺擺手悠悠地道。
“陛下,話雖如此,可陳吊眼自立爲王已是和行朝勢不兩立,我們又何必爲其惋惜呢!”鄭虎臣言道。
“話雖如此,可朕看着他們白白的流血還是深感痛心!”趙昺歎口氣道,他明白亂世之中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可這與現代的價值觀相違背。而他也感到随着自己權力的增大,也不得不昧着本心去行事,但讓他視人命如草芥還是難以做到。
“陛下仁義,但是也不可姑息養奸,養虎爲患!”鄭虎臣言道,“陛下,據屬下所知滞留行宮中的那幾位并不好相與,動辄上書勸谏,違拗上意乃是平常之事。”
“你是說朕太過心軟了。”趙昺笑笑道,“俗話說尺有所長,寸有所短,這個世上沒有完人。那些名士是有些脾氣,可亦有才華,隻有知人善用才能補己不足。說得對咱們就要聽從,不對可以解釋,切不可一棍子打死。而你手下不也曾經爲匪爲盜,作奸犯科之徒,但是他們能爲我們做事就是可用之處,而非一刀了事!”
“陛下教訓的是,屬下唐突了!”鄭虎臣急忙施禮道。
“當下朕與你都已不需親自沖鋒陷陣,親力親爲,但一言就可決定人的生死,甚至是萬千人的生死,因而不能不慎重,無謂的犧牲任何一個人。”趙昺又說道,他前世覺得一個企業的高管主要是做好管理人才、技術人才、技能人才三支隊伍建設,作爲最高統治者要做便是統籌好軍、政兩支隊伍,信任而又絕不能放任他們胡爲,失卻本心。
“陛下教誨臣謹記在心!”鄭虎臣再施禮道。
“鄭主事私下中不必多禮,随意一些便好。”趙昺擺手讓其坐下道,“既然當下出現意外,咱們還可重新計議,想一個穩妥的辦法!”
“陛下的意思是仍然要扶植許夫人?”鄭虎臣問道。
“嗯,危機的另一面往往就是機會。”趙昺點點頭,想想道,“鄭主事,你以爲陳吊眼是想打哪裏?”
“陛下,屬下以爲是漳州,周邊的州縣皆以落入他們的手中,而其周邊隻有潮州和漳州兩處富庶之地,他們的目标不外乎就是這兩地。”
“有道理,不過朕以爲漳州被其攻破不過年餘,府庫劫掠一空,即便打下來所獲有限,因而他們的目标應是潮州!”趙昺點點地圖道。
“屬下的意見卻與陛下相左,那些義勇的戰鬥力有限,能夠上陣的不過是那些親兵,多數人都是搖旗呐喊充數的,否則陳吊眼擁兵五萬也不必借助黃華和許夫人之力。而漳州雖被攻破過,但也城防被毀,容易破城。且現在正是信風季往來的商船會在漳州停留,若是打下來還是能有所獲的!”鄭虎臣言道。
“你說的對,做生不如做熟嗎!”趙昺略一思索道,他判斷打潮州是以自己瓊州軍的戰鬥力來評估的,且如今他已經看不上那些‘殘羹剩飯’,所得少了都不夠成本的,從政治上也沒有多大意義。可義勇們不同,他們不需供養如此多的官員,也不必爲他們發放薪俸,說白了管飯就好,打仗繳獲權當發紅包了,順便還能抓些人來當小弟。而漳州容易打,損失小,自然也是最好的目标了。
“那陛下不會出兵相助吧?”鄭虎臣遲疑了下問道。他知道陛下最愛撿便宜,想其不會是去趁火打劫吧,可想歸想卻不能那麽說!
“朕才不想去攪這渾水,但是可以暗自參與其中!”趙昺擺擺手冷笑道。
“陛下想如何?”鄭虎臣一聽就知道這黑活兒隻能自己去做,當下請令道。
“當下我們要做的是盡快給許夫人送人、送武器,增強其實力!”趙昺言道。
“陛下,咱們商議的不是要給他們鹽嗎?”鄭虎臣聽了疑惑地道。
“大戰在即來不及了,而在這種亂戰中,有作戰經驗的,手裏家夥好的才能占盡便宜,搶得更多的東西,收攏更多的人馬,迅速壯大實力!”趙昺言道。
“哦,陛下真是奇才,如此咱們也不需慢慢的扶植其了,這壞事也生生讓陛下變成好事了!”鄭虎臣驚訝地道,他當然明白義勇未經過嚴格的軍事訓練,而那些基層軍官更缺乏指揮能力,更不要說各部相互協同了,搶了東西自然是誰搶了算誰的。如此一來那些基層軍官有戰鬥經驗,武器充足的隊伍肯定占盡便宜,而陛下隻用這些就能迅速收編一支上萬人的隊伍還是合算的。
“不,這隻是第一步。”趙昺言道,“再度攻下漳州,忽必烈必不會再作壁上觀,必然将會調集重兵圍剿,其中還會有變數發生,隻是我們尚不能把握!”
“嗯,以陳吊眼他們的實力是難以與蒙元對抗的,重兵之下或被剿滅,或是投靠蒙元!”鄭虎臣點點頭道。
“是機會我們就要把握住,陳吊眼還是有些眼光的,這個時節正是雨季,他選擇這個時候動手就是因爲元軍不擅在濕熱的環境中作戰,使自己有喘息之機,但時間也不會太久,所以我們要把握住這幾個月的時間!”趙昺長舒口氣道。
“陛下盡管吩咐,屬下定不負所望!”鄭虎臣言道,他已經看出陛下欲得到的不止是許夫人那點人,而是連地盤都想要。
趙昺的計劃很簡單,就是打着報恩的名義令人送去一批甲仗器械和陳墩的一封信,但是絕口不提封敕和招安之事。而押送的隊伍則由各軍挑選一批福建籍的基層軍官組成,且要恰好在大戰前趕到,并協助他們參加攻城之戰,從而取得信任。下一步才是逐步增加援助力度,争取在兩、三個月内将其扶植起來。
然後利用元軍大規模征剿的機會,削弱陳吊眼和黃華的實力,同時利用潛伏在他們人員借機投奔許夫人壯大其實力。經此大戰後,即便黃華和陳吊眼沒有被元軍滅掉,實力也會大損,在閩廣地區形成以許夫人爲主導的義勇隊伍,并建立抗元根據地,在内地上獲得立足點,并開辟第二戰場,以緩解瓊州的壓力……
…………
風雨一聽鄭虎臣便離開博鳌調動人員,并安排物資的運輸,因爲此時是以趙昺個人名義辦理的,一切所需皆出自左藏庫,人員也從護軍中調動,這也省去了在朝堂上的唇槍舌劍,白白耽誤了功夫。而與此同時,黃華前來販鹽的船隻有的開始放空,問及原因卻是因爲雨季到來,使得鹽産量降低,不得不減少對他們的供應。
關于軍改之事,随着博鳌的幾位名士大儒佚名加入論戰,局勢再次發生變化。趙昺都不得不佩服這幾個人确實有學問,引經據典駁斥反對方,隐隐的占據了上風。而随着對軍隊正面的宣傳工作展開,民間對軍人的态度也開始轉變,并持同情的态度。
兩股聲音的合流讓行朝保守派有些發慌,當無法在《瓊台資訊》發音後便轉向其它小報,一時間論戰再度升級,陸秀夫和文天祥感到事态緊急,連續多日奏禀欲幹涉輿情,并盡快召開堂議商讨軍改未盡事宜,盡快做出結論,以免局勢失控。但陛下隻要他們在《帝國日報》上發布聲明,表明朝廷的态度,但是這份聲明也極爲簡單,且言語含糊,隻能引發更多的猜測,卻并不能起到一錘定音的效果。
對于兩位首輔的慌亂和社會上的議論紛紛,趙昺卻并不着急,而是有條不紊的推動自己的計劃。他記的美國有一位群體心理學家曾以美國大選分析過群體的心理,指出在群體所有的特征中,選民群體往往會表現出極少的推理能力。同樣的,他們也沒有批判精神,輕信,容易發怒,而且頭腦極度簡單。這樣的情況并不會随着時代的進步而稍稍減少,因爲隻要選民團體的性質不改變,它就會永遠具有異質性群體的一切特征。
基于群衆的心理,其總結了說服選民群體,在選舉中取得成功的幾個套路,趙昺覺得這并非特例,與當前他面臨的局勢十分類似,其中有着可以借鑒的地方。
第一點,由于名望對群體有着巨大的支配力,它超越了一切其他的因素。因此,候選人一定要享有名望,或者盡量去博取它。能夠取代個人名望的因素,隻有财富。除此之外,學識、才幹、甚至天才,都不是非常重要的成功因素。在相同的條件下,一位名人在競選中勝出的概率要大大高于一個默默無聞的普通人,其原因就在于名望的作用。在選民群體看來,把票投給一個他們熟知的名人,要比随便投給一個陌生人更可靠,哪怕這個名人是個徹頭徹尾的惡棍,選民群體也會覺得他們起碼對他的缺點有所了解。
第二點同樣重要,那就是享有名望的候選人,必須能夠迫使選民不經過讨論就接受自己。由于大部分選民都是些工人或者農民,因此他們很少選出自己的同行來代表自己,其原因就在于他們蔑視和自己一樣的人,這種人在他們中間也沒有名望。比如,如果選民是工人,那就要盡量侮辱和中傷他們的雇主,這樣的行爲再多也不過分。對于競争的對手,必須利用斷言法、重複法和傳染法,竭力讓人确信對手是個十足的無賴,他而行不斷是盡人皆知的事實,如果把票投給了他,就意味着一場大災難将要降臨。
第三點,假如你的對手正在诋毀你,那麽就必須要記住,爲任何表面證據而費心是沒有用處的。假如一個人對群衆心理缺乏了解,那麽他就會用各種論證來爲自己辯護,而不是用斬釘截鐵的斷言來否認那麽傳聞。這樣一來,他也就沒有任何獲勝的機會了。
第四點,一個候選人千萬不可以把寫成文字的綱領處理得過于絕對,一定要爲自己留下一定的餘地,否則你的對手将來就會用它來對付你。當綱領成爲白紙黑字之後,就是闆上釘釘的證據,容不得否認與抵賴。不過,如果你隻是在口頭叙述中闡述你的綱領,那麽再誇誇奇談也不算過分。你可以面無懼色地向聽衆承諾最重要的改革,也可以大言不慚地向聽衆宣講沒好的未來。
群體歡迎極端誇張的東西,說出那些偏激的話語,能夠在群衆中産生巨大的效果,但是在實際的政治領域,它們對未來根本不存在約束力。因爲事情總是會變化的,任何改革都需要不斷地觀察,而選民既沒有精力,也沒有機會來看到這些事,他們甚至絕對不想爲這事操心。他們也并不想知道自己支持的候選人在實施它的競選綱領上走了多遠,改革究竟進行到了什麽程度,盡管選民以爲正是這個綱領,才讓他的選擇有了保證。
不過趙昺來到大宋朝之後,他發現中國有人比其早幾千年就發現了這個奧妙,而孔子也是深谙此道,所以一輩子隻說一半話(仁義道德),另一半(這一半是啥估計隻有他自己知道了)永遠藏在心中,很多人都是拿着半邊論語鑽牛角,還有一半他老人家是懂的,一直藏着呢,永遠不會聽他親自說出口,就這一點就夠很多人學習一輩子了。而當年的趙普以半部《論語》治天下,絕非是其看不懂,而是比誰都明白,倒是後人們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