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是什麽衣服?”應節嚴看着趙昺穿着這麽身衣服走過來有些驚詫地道。
“先生,好看嗎?”趙昺卻笑嘻嘻地反問道。
“這……看起來陛下像似瘦了些!”應節嚴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皺皺眉道。
“是嗎?江先生以爲如何呢?”趙昺摸摸肚子确實小了些,不過他覺得自己是累的,和軍服沒有什麽關系,又問江璆道。
“好看,這是陛下自己做出來的嗎?”江璆歪着脖子看了番點點頭,贊了句又問道。他清楚除了小皇帝,隻怕整個行朝也沒有人能想出這與世風格格不入的東西,不過說心裏話确實很漂亮。
“江尚書,這是陛下爲新軍設計的水軍軍裝!”王德送上茶言道。
“哦,陛下還有如此閑心意志啊!”江璆與應節嚴對視一眼有些好笑道。
“江尚書此言差矣,陛下做的事情非是嬉鬧,而是皆有意義的……”蘇岚聽了卻爲陛下抱不平了,将剛剛陛下所說的功用向兩人又訴說了一邊。
“呵呵,陛下真是算無遺策,連一件軍服都能想的如此周到,爲何在大事上卻如此草率呢?”應節嚴聽完蘇岚的訴說,目光在其臉上停留片刻,又轉向小皇帝道。
“先生何出此言,這大過年的不是專爲訓斥朕來的吧?”趙昺見老頭笑的不懷好意,警惕地相詢道。
“臣不敢,明日便是上元節,左相和徐尚書在準備燈會的事宜無暇分身,特命我二人給陛下說些應知會的事項!”應節嚴施禮道。
“呵呵,這等事情就是左相兩人顧不上,也應是劉知事來才對,卻煩勞先生和兵部尚書跟朕說禮儀之事,不覺太過蹊跷了嗎?”趙昺看看兩人嬉笑着道。
“咳咳……”正喝茶的應節嚴卻喝嗆了,急忙以袖掩面咳嗦起來。
“快幫先生捶捶背!”趙昺見了急忙命王德道。
“無妨,無妨!”應節嚴咳了幾聲,連連擺手道。
“兩位先生定是爲了軍改之事來的,有話就直說吧,不必再繞彎子了。”趙昺言道。
“知事,你看……”江璆臉也是一紅,拉拉應節嚴的衣袖道。
“老夫說待年後再議,你非要拉着老夫來!”應節嚴甩了下衣袖,瞪了江璆一眼道。
“好、好,此事怨吾心急了,可……”江璆聽了有些無奈地道。
“兩位先生是不是對于方案有了分歧?若是有咱們師徒一起商議便是,有什麽話不好說,這裏又無外人!”趙昺見兩人吞吞吐吐的樣子,業已明白了大半。
他知道此次軍改方案受益最大的就是兵部,其職權被擴大,再不是那個可有可無的休閑之地,而是一躍成爲吏部之後,可與戶部平分秋色的重要部門。江璆作爲尚書當然是最大的受益者,隻要做好了這件事情,離相位也就半步之遙了。而應節嚴老成持重,明白軍改定然會侵犯到一些人的利益,對于其中敏感的問題自然持保留意見,甚至是反對,兩人意見不合定是産生了争執,因而到自己這裏要個解釋。
“陛下既然如此說了,知事就不必再猶豫啦!”江璆聽了立刻轉向應節嚴道。
“宗保,你怎生還如此毛躁,若是老相爺還在定會責罵!”江璆的話讓應節嚴有些尴尬,指點着其言道。
“兩位先生來訪,以朕所想該是軍改之事,其中有關軍種的劃分及撤銷三衙重整各軍等項,營在朝中并不會引起多大的反對!”趙昺也不想跟他們逗悶子了,便開門見山,見兩人點頭又道,“至于加強兵部,主持軍政之事,朕想雖會有反對之聲,卻不會成爲阻力。難的是改階級和文武轉資之事,朕對此也是心中存疑,才先請兩位先生審閱!”
“陛下說的不錯,老夫也以爲如此,若是重新調整階級,打破文武之界限,不僅有違祖宗之法,也會令士人不滿。若是強行推進,隻怕會引朝廷震蕩。”應節嚴點點頭道。
“先生,吾以爲此事雖會有阻力,但是當下戰事不斷,正是武人出力之時,若仍是一味打壓并不利于複國大業。而陛下使兵部主管軍政之事,樞密院則隻餘征戰之責,比之此前之法更善。”江璆随後也說出兩人的分歧,顯然執支持的态度。
“宗保,你要知太祖和太宗以兩朝之力才得以扭轉武人**之弊,保我大宋三百年未出現過前朝藩鎮之亂,雖有積弊,卻也并非如此……”應節嚴反駁道,可說着說着又沒音兒了,顯然也深知其中的弊端。
“兩位先生都是飽學之士,定知各朝興衰之故,曉得文武制衡知道。但也應知文武之分在漢之前并無其實,文臣領兵征戰,武人居于相位之事乃是平常之事;即便到唐,武人管理地方,士人領兵拓疆之事仍不絕于史。此兩朝雖毀于武臣作亂,卻也建立了漢唐盛世,直至我朝太祖深知其中之弊,才使得文武之間愈加疏遠……”既然說史,趙昺也便以此說起自己的觀點。
他知道兩宋是中國又一個從分裂走向統一的時期。它扭轉了唐末、五代百餘年中央政權衰落、社會混戰不休的局面,使封建**主義中央集權又走上了一個高峰。“政事之原,莫大于官制”,宋代封建**集權之所以能維持三百年之久,北宋前期奠定的行政管理體制,确實也起了莫大的作用。
通過動軍事政變建立起來的趙宋王朝,爲了穩定人心,減少舊勢力對新皇朝的威脅,太祖趙匡胤沒有去觸動後周的官僚機構;在太祖、太宗兩朝進行“先南後北”的統一戰争過程中,同樣采取了“僞署并仍舊”的辦法。然而,這不過是策略而已。他們有懲于唐末、五代“君弱臣強”、“藩鎮割據”、“武臣擅權”的流弊,在舊機構旁增設新機構。
但那老兩位制定的官制,卻不是僅針對武人,士人也在防範之列。比如中書門下旁,又立三司;吏、兵部旁,另設審官東、西院、三班院、流内铨;刑部之旁,又建審刑院;太常寺旁,另建太常禮院;秘書省之側,另設三館秘閣,等等,以分割相權、省部寺監之權,既使留用的大批舊官員乾領俸祿、不能掌握實權,又使其互相牽掣,便于皇帝駕馭操縱。
同時爲了打擊武人們的驕矜之心,宋廷還制定了種種限制武臣的制度,如對武官多設等級,責其邊功,非有奇功殊勳,無因越,故文臣正郎,員外郎各止于三轉,而武臣正使,副使必各九轉。與此同時,有步驟地,用委派有才幹的省台寺監文臣京朝官,出任知州、知縣,以接管節度使、團練使等武臣所掌地方之權,“三歲一易,坐銷外重分列之勢”。而原坐鎮地方的武官職,則給予優厚的俸祿,削奪其事權,使其變成爲武臣遷轉之貴階。
“陛下所言不錯,太祖當年以士人治天下,卻又削弱相權,壓制武人權力,确有獨樹皇權之意!”應節嚴不得不承認太祖在建國初年的國策,是以士人遏制武人,防止藩鎮割據重演。
“朕以爲太祖此策乃是兩權相侵取其輕,并非是将武人至于人下,隻是仁宗之後的文風日盛,武人地位日趨人下,行以文馭武之策。結果對契丹、西夏之戰及此後的對金、蒙的作戰中鮮有勝績,這其中緣故想兩位先生也知……”趙昺言道。
他以試以宋真宗與仁宗之際爲界将北宋分爲前後兩個時期,就樞府武職出身者地位的變遷狀況,對前後的政策進行比較分析。後期的官制對武人已經日趨嚴苛,假若一個士兵積戰功升遷,那麽他不會因爲身份的轉變而影響别人對他的歧視。另類的王德用和狄青,其在樞密院的遭遇幾與以往馬知節、曹玮的結局如出一轍。
特别是在宋仁宗時期,武将出身的西府長2或爲庸碌之輩,受到輕視;或小有軍功,便遭受猜忌、打擊,遂幾近爲擺設之物。到嘉祐以後,樞密院實際上成爲文臣的一統天下,武将則幾乎被清除殆盡,出現以庸懦武臣忝位樞府的現象,實在令人可笑,坐實了弱宋之名。
“陛下所言不錯,卻有些偏頗了,此策卻保了大宋三百年,而對武人也給予厚祿,并非輕慢!”應節嚴聽了小皇帝的大論,心中不大得勁兒。他清楚大宋今日之局面,士人也有不可推卸之責任。而對陛下的看法也有改觀,心道這孩子經史學的不咋地,可這聖王之道卻門清兒。
“先生此話有些勉強,時人張演曾評說:宋朝之待武臣也,厚其祿而薄其禮也。”趙昺笑笑分辨道,“宰執富弼甚至也多有不滿,稱:樞密使掌天下之兵柄,代天子之武威,像夏守赟這樣既無清名又乏才術者入居西府,勢必遭天下人恥笑。這些想必也曉得吧!”
“這……臣知道,但是臣以爲陛下改武人官制,與文臣平行,以便轉資,還需慎重啊!”應節嚴不得不承認以文馭武之策被士人們玩兒壞了,有矯枉過正之嫌,但是對陛下改動官制還是持審慎态度。
“先生所言不錯,但是此弊不除,恐将士難以用命,複國更是空談!”趙昺聽罷皺皺眉言道,雖說他同意其所言改官制會有阻力,可後邊的話說的不能說不重。
趙昺待了這幾年才搞明白宋朝武人地位低下,不僅表現在權力的分配上,在升遷上也受到打壓。而這些不僅是是當時“以文馭武”政策的極端化體現,也是劉太後垂簾時期保守政治的産物,似乎惟其如此才能将武将的地位壓到極點。
宋朝武官有階官和軍職之别。武階官是表示官員等級、确定品位和俸祿而無實際職掌的虛銜,軍職升遷的同時按說階官也随之升至相應的品位,可這也成了士人打壓武人的工具。北宋前期官品,采用唐官品總爲三十階,本官官品及爵基本上依《唐官品令》。文散官、武散官各二十九階,除缺正一品階外,自從一品以下一階一品,以此決定文、武官員章服,并無分别。
事情在政和年出現了變化,以《改武選官名诏》爲界,分前期舊名号與後期新官号兩個階段。但不論新舊名号,武階由高低幾個層次組成不變:正任官、遙郡官、橫行官、諸司正使、諸司副使、大使臣、小使臣,以及殿侍以下無品、不系磨勘之雜階。改新名之特點在于,把不同層次的武階,綜合成自太尉至承信郎五十二階,文臣官階卻沒有變化,形成文武不同的體系。
到了南宋紹興間,作了進一步調整,把諸郎統移置于大夫之下,并增加了無品的武階進勇副尉、守阙進勇副尉二階,使雜階增爲八階;加上有品之五十二階,總計六十階,且武臣與内侍通用。這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導緻武人的升職之路迢迢。
趙昺作爲現代人當然知道升職與工資是挂鈎的,若是升職無望,第一選擇往往就是炒了領導的鱿魚。可大宋軍人是終身制,想走除非死了、殘了或是退休了,那在升職漲工資都無望,又難以離開的情況下第一選擇就成了混日子,怎麽舒服怎麽來。一支沒有了上進心,士氣全無的軍隊是個什麽狀況大家用腳丫子恐怕都能想到,上了戰場他們隻怕不跑就已經是對得起身上這身皮了,要指望他們打勝仗除非是聖人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