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将府城轉了遍,将兩輛車裝滿才找了一家莊世林力薦的小飯鋪吃了飯後才返回宮中,但他沒有回東宮,而是直接去了太後宮中,獻寶似的将自己買的東西一股腦讓人搬了進去。王德卻十分擔心,雖然現在行朝四處颠沛,但是太後用的東西也都是最好的,宮中擺設也多是從臨安帶出的舊物和曆次繳獲中挑出的好東西。而陛下買的這些東西與之相比就是破爛一般,他擔心太後見了會大雷霆,斥責陛下輕視其。
不過王德很快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隻見太後和小皇帝娘兒倆親熱的坐在一起,陛下将自己買的東西一樣樣的打開,還滔滔不絕的跟太後述說着挑選的經過,與‘黑心’商家如何鬥智鬥勇才以最便宜的價格買下來的。太後拉着陛下的手笑着聽,還吃了幾口買來的小吃,連聲誇好吃。而陛下是更爲得意,讓素馨将其買的小吃也拿進來幾樣給太後嘗過。
最後,太後一時興起還将陛下買來的衣裙令人給自己換上,頭上還簪了陛下買的花,雖然生生将一個雍容典雅的太後變成了一個鄉間傻大姐,但是太後還是連誇好看,會買東西,稱自己入宮前就想買這麽一身卻沒能如願,還是陛下懂自己的心思。衆人驚愕間也隻能跟着稱贊。眼看天色已晚,太後又留飯,讓小皇帝陪自己用了晚膳,這才埋怨了其幾句,怪其不該私自出宮,若是出了事情讓她怎麽活。
小皇帝當然是連聲認錯,保證下次絕不會再犯,并請太後責罰。太後闆着臉用藤條拍了小皇帝屁股幾下以示懲罰,可在衆人看來太後哪裏舍得,手都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說是打不如說是愛撫。聽着小皇帝呼痛,臉也繃不住了,忍不住笑出聲來。然後又教訓了幾句,又叮囑陛下不要太過操勞,要注意休息,并讓窦興取來些補品帶回去給陛下補身子。而王德卻挨了頓好罵,稱再敢私自放陛下出宮,定要嚴懲,可臨走時又讓人賞了他封銀子。
“王德,今日的花銷可都記下了?”從太後宮中出來,趙昺沒有乘辇,而是步行回宮,他邊走邊問道。
“官家都記下了,一共花費了二百一十六貫三百二十一文!”王德立刻回答道。
“記着盡快算還給莊主事,不要忘記,否則就是欠了一年的債。”趙昺扭臉說道。
“莊主事說不必還了,算是孝敬陛下了!”王德言道。
“混話,朕怎麽能随便收取臣子的孝敬,盡快送去。”趙昺厲聲道,“你也記住,爲者不得收取下屬的錢物,那叫受賄,若是讓朕現你敢向底下的人或是外臣索要财物,必打斷你的手。”
“是,官家,小的不敢。那今日小的等所花費的是不是也要算還給官家啊!”王德趕緊施禮道。
“放屁,你們都是朕的臣屬,花朕的錢是應該應分的,如何用得着你們還錢,此後不得再提!”趙昺爆了句粗口道。
“小的記下了!”王德趕緊回答道。
“官家,奴婢有些不明白,咱們買的都是些尋常之物,比之宮中的要差之百倍,爲何太後還會那麽歡喜呢?”可能與陛下出去胡鬧了一天,素馨覺得與其親熱了許多,便大着膽子問道。
“唉,你還小不懂得爲人母者的心思。”趙昺歎口氣道,“朕也知宮中的奇珍異寶無數,吃穿用度都較外邊精細,即便宮中的平常之物也勝民間百倍,但是這些東西卻無一出自朕之手,也非朕親手奉上。”
“這……這有什麽不同嗎?太後宮中一應之物也都是陛下令人布置的啊!”素馨聽陛下說自己小,好像比他們大多少似的,可想想他的話又不大懂,于是再問道。
“其實一個母親無論她的身份是太後,或隻是個普通的鄉下女子,在乎的不是子女送給自己的是東西值多少錢,在乎隻是你是否心中惦記着她。朕買的東西是不值錢,但是在太後看來那些東西确是朕親手挑選,且費了不少心思的,那麽即便隻是尋常物品,她心裏也是十分高興的。”趙昺苦笑着道,這個道理是他來到這個世界才想明白的,隻是再沒有機會孝敬前世的父母了。
“既然是孝敬太後的,官家還要不停的讨價還價,豈不是……”素馨點點頭,卻又想到陛下的小氣勁兒,嘟囔道。
“呵呵,今天是朕掏錢讓你們買東西,不費你一文錢,那麽你爲何也要還價呢?難道你不知朕不缺錢嗎?”趙昺聽了反問道。
“當然要還價了,否則豈不讓那些奸商賺了,我絕不會便宜了他們的!”素馨想都沒想就回答道。
“這不就是了,女人天性小氣,太後當然也不例外,朕若是不問價錢便買下,太後問起會覺得自己有個傻兒子,被别人糊弄了都不自知,怎麽會開心呢!”趙昺笑道。
“對也不對!”素馨點點頭又搖搖頭道。
“何解?”趙昺有些納悶地問道。
“今天我看上一個簪子,官家卻不停的還價,而倪都統問也不問便替我買下了,我就覺的開心的緊!”素馨十分認真地道。
“哦,你不提朕倒是忘了。”趙昺想起什麽似的,轉身對王德道,“王德,那支簪子是倪亮送給素馨的,讓他算還給莊主事,朕不當冤大頭的!”
“是,小的記下了!”王德愣了下,見陛下挑了下眼眉立刻明白,大聲回禀道。
“不可、不可,官家早說了,今天所費全部算在官家身上的!”素馨聽了大急地道。
“哈哈,還說不小氣,一聽花費自家的錢就急了!”趙昺指指素馨大笑着道。
“官家,不是那個意思的……”素馨聽了羞臊之極,搓着衣裙道。
“不要再說了,你鬥嘴鬥不過官家的。”蘇岚見狀拉拉素馨道。
“王德,你留心下朝中誰家有未嫁的女兒與倪亮歲數相合,再問他是否合意,朕好使人去提親。這傻小子朕不操心,連個娘子都讨不上!”趙昺搖頭歎氣道。
“倪都統年紀輕輕便爲護軍都統,且尤爲官家看重,若是聽聞官家爲其擇婚,還不争相将自己女兒送上!”王德笑着答道。
“哼,未必,就那麽木頭一樣的傻大個誰家姑娘會看上他!”素馨在一旁卻不無酸意地冷哼聲道。
“那有何妨,隻要倪亮看上了,管她誰家女子,朕就指婚于他,看誰敢不同意!”趙昺卻毫不在意地道。
“是啊,官家出口成憲,誰敢不從。”素馨嘟着嘴道。
“當然了,倪都統于朕有救命之恩,就是老天不同意,朕都要将其從天上拉下來打上五十大闆,還不行就一百大闆!”趙昺冷哼聲說道,而眼睛卻瞟了素馨一眼,看其憋屈的樣子暗笑不已。
“官家可不要渾說,大過年的要多說吉利話!”王德趕緊向老天拜了兩拜說道。
“好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你們将買來的東西分分便休息吧,朕買的東西餘下的就賞給小黃門們吧,他們一年也夠辛苦的!”到了東宮趙昺指指還剩下一車的東西吩咐道。
“官家今夜還宿在淡泊閣?”王德聽了吩咐迎上來的劉靈先将車上的東西收好,躬身問陛下道。
“嗯,還在那裏吧!”趙昺點點頭道,最近一段時間他每日制定各項規劃,淡泊閣中存着大量的圖書和資料便于查找,因此這一段時間都在那裏留宿。
“蘇姑娘便辛苦些,我将閑事處理了再過去值夜。”臨近新年宮中雜事也很多,需要王德這個大總管安排督促,今天出去一天,而明日便是除夕,尚有更多的事務需要處理,而素馨毛手毛腳的,隻有蘇岚讓他放心。
“是,大官!”蘇岚施禮道。然後便招呼幾個宮女前去收拾、布置。
“這孩子不錯,做事謹慎、有條理,年後給她安排個職司吧!”趙昺看着蘇岚的背影對王德道。
“是,小的看蘇姑娘也不錯!”王德若有所思地笑笑道……
淡泊閣并不大,在趙昺看來也就相當于現代一座三層的獨棟别墅大小,底層面積有四百平米左右被他當做工作室和書房;二層小一些,分成數間,最大的一間作爲自己的寝室,其它的作爲洗漱、儲物的功能房及輪值内侍和宮女的值房;三層則被辟爲藏書閣,放置着他收集來的各類圖書,及事務局和各省的公文;各層之間由兩條樓梯相連。
寝室南北通透,足有百平米,按照他的意思做了分割,一張寬大的床榻是必備的,可以用屏風和帷幔隔開,形成獨立的空間。南邊靠窗放着一圈矮榻,中間放置着一張寬大的矮幾,擺放着文房四寶和一副鎮尺,靠牆一側還有一個小書架,他可以在此或坐或卧的讀書、批閱公文,但這裏絕對是私密空間,即便是近臣也不能進來的。
趙昺洗澡更衣後,聽更鼓聲不過才是酉時,離自己平日就寝的時間尚早,便窩在矮榻上擺弄着從莊世林那裏得到的幾張鹽引。說實話他覺得今天出宮最大的收獲不是痛快的玩了一天,而是拿到了這幾張鹽引,并知曉其在市場上作爲信用憑證流通起來。
鹽鈔早在宋朝初期便已經出現,作爲政府規定鹽商憑鈔運銷食鹽的憑證,由政府行,令商人付現,按錢領券。券多少,視鹽場産量而定。券中載明鹽量及價格,商人持券至産地交驗,領鹽運銷,一身兼具有債券與倉單的性質與相關的交易特征,也可以看做一種有價證券。
趙昺知道現代的研究成果證明鹽鈔之所以會出現貨币化趨勢,根本原因乃是‘鹽鈔可代表實錢’,有了穩定的價值尺度、流通手段、支付和儲藏手段。而交引鋪的出現和官府買鈔場的設置對鹽鈔貨币化起到了推動作用,買鈔場對鹽鈔的收買爲鹽鈔儲備了大筆準備金,當然比之于私營的交引鋪,官營的買鈔場的信譽就更好。
鹽鈔的原始功能是用鈔請鹽,而有政府的信用擔保做背書,又使鹽鈔又具有了‘便換’或‘飛錢’的功能。有宋一代鹽鈔的貨币化趨勢總是不斷加強的,而在商業貿易以外的其他領域鹽鈔的支付職能也得以廣泛應用,到了南宋時期朝廷官兵贍給、籴買、犒賞、賜予之類的支付全是用鹽鈔,使得鹽鈔在諸多場合均起到一種名符其實的信用貨币的作用,從而也推動了鹽鈔在商業上的應用。
在趙昺看來紙币若是以金屬貨币爲本位的一種貨币,那麽鹽鈔就可以認爲是以鹽爲本位的一種有價證券。當然也知道要實現這種功能,要的前提就是要确保鹽鈔數量與鹽産量之間的平衡。他的列祖列祖也不是傻子,很快就現隻要控制鹽鈔的行就能謀取利益。然而他們沒有能有效的控制這種生财的手段,而是将鹽鈔給玩兒壞了。
宋朝的實際情況常常是朝廷不顧鹽産數量的多少,大批地虛額即鹽鈔,隻把鹽鈔當成了朝廷攫取财富的重要工具和手段。不顧客觀規律的任性爲之,是鹽鈔成了廢紙,不僅喪失了國家信用,還最終将大宋的财政玩兒崩潰了,也将大宋朝玩的奔崩離析,讓趙昺來給他們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