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帥,還要另想辦法,這島太小了!”先期登島的萬夫長領兀魯趁着火箭彈稍歇的間隙沖過來,護着他撤向島北的一處窪地,不待喘勻了氣便道。
“嗯,本帥知道,但是宋軍在海岸修有完備的城防,忙兀一個千人隊連岸都沒靠上便全軍覆沒了,現在隻有盡快奪取海田島控制河口。”奧魯赤點點頭道。
“怪不得咱們輕易得手,這裏簡直就是個死地!”兀魯聽了萬分沮喪地道。
“正是如此,我們才要迅架設好浮橋,奪取海田島,否則便要被困死在此處!”奧魯赤輕歎口氣道。他在船靠岸的時候已經看過,這座小島在漲潮後露出海面不過方圓十裏,地勢低平,沒有突出的地形地物,無樹木叢林,沒有居民,放眼看去都是茫茫的白沙,隻有邊沿地區長着些不知名的野草,而他們腳下的沙灘上布滿被潮水沖上按的錐螺和碎珊瑚。
“副帥所言,我也知道。可島南河網密布,卻無淡水,而海汊子中盡是又黑又臭的稀泥,行動異常困難,戰馬陷進去就拔不出蹄子。且盡在敵軍那流星火的射程之内,剛剛架起的浮橋也盡被損毀,兵丁們避無可避死傷甚重啊!”兀魯惱火萬分,又滿是無奈地言道。
“此戰并非設想的那麽簡單,好在我們還有一塊落腳之地!”奧魯赤仰着脖子看向島南喃喃道。敵軍的‘流星火’如同冰雹一般落在島上,爆炸聲響成了一個點,此時根本分不出個數來,彈片呼嘯橫飛,将沙灘、泥窪炸翻一遍又一遍,火光滾滾,濃煙沖天,黑色的雲籠罩住島南,遮住了陽光,什麽也看不清,隻有飄散而來的硝煙味兒嗆得人喘不過氣來。
“回去,不準後退!”島上沒有地形、地物可以利用,也無樹林藏身,無處躲避的兵丁向島北湧來,卻不斷被橫飛的彈片擊中倒地。兀魯眼見潰兵退回來湧向海灘欲登船,他站起身大聲吼道,可哪裏禁得住,潰軍與正下船的兵丁攪在一起。
“攔住他們,不要沖亂了隊伍!”奧魯赤見狀下令道。
“後退者斬,言退者殺!”兀魯拔刀砍倒一個經過的潰兵對親兵們喊道。死亡的威脅在此刻才是有效的手段,一陣砍殺後,驚魂未定的潰兵們才止住腳步被重新聚攏在一起。
“查卡,前邊的浮橋架好了嗎?”這時宋軍的流星火漸漸平息,兀魯問逃回的千夫長道。
“禀萬戶,我們鋪設了六座浮橋,業已半渡,可敵軍突然炮,将橋摧毀,兵丁死傷慘重。連在附近正在下船的達奇部也被波及,十數艘戰船被毀,我們不得已才退了回來。”查卡回答道。
“忙兀部進展如何?”奧魯赤又問道。
“禀副帥,忙兀部兩個千人隊向河口西岸起沖擊,他們同樣爲流星火所阻,可仍有一個千人隊沖上了海岸,卻大部分都被射殺于灘頭,根本就無法靠近沙堤,幾次攻擊失敗後殘部退了回去!”查卡的臉抽搐了幾下道,顯然那邊的戰況也極其慘烈。
“嗯,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再有一個時辰就要退潮。死多少人我不管,可無論如何要将浮橋架起來,否則軍法處置!”奧魯赤點點頭道。
“是,副帥。可船毀壞了大半,橋闆也沒有了,而這島上連棵樹也沒有,又如何架橋啊?”奧魯赤的話雖聽着不那麽嚴厲,但查卡卻知不容置疑,自己若不能将橋架通,小命肯定不保,可他遲疑了下依然說出面臨的困難。
“兀魯,靠岸的小船全部交由你調遣,沒有橋闆就将那幾艘船拆了!”奧魯赤厲聲道。
“副帥,可拆了船,我們如何回去呢?”兀魯聽了一愣,反問道。
“回去?用不了這麽多船了!”奧魯赤苦笑着道……
阿裏海牙統帥的中軍這時抵近海岸不足五裏,泊在白沙島的西北方,戰場上的情形一覽無餘,他手搭涼棚遮擋着刺眼的陽光向南望去,瓊州島就在眼前,可卻又似乎十分遙遠,仗已經打了半日,并沒有像戰前估計的那樣一舉沖上灘頭,反而參與主攻的兩個萬人隊都已折損過半,卻依然無法踏上瓊州的海岸。
“都帥,用些飯吧!”
“撤下吧!”阿裏海牙掃了一眼言道。他此刻毫無心情用餐,且有本能的厭惡,因爲這說明午時已過,離退潮的時間越來越近,那麽他們的戰船再想沖上灘頭将更爲困難。而一直沒有出現的敵軍船隊更讓他心中忐忑,若是他們加入就必須要分兵抵擋,分散兵力不說,運輸船上的軍兵也難免被波及。
“脫溫不花,你部即刻沖擊灘頭,迅攻破敵軍第一道壁壘!”阿裏海牙扭臉對站在身邊的脫溫不花說道。
“都帥,我們沒有小船啊?”脫溫不花愣了下神道。
“沒有小船便直接用大船,哪怕是遊過去也行,隻要你能登上岸!”阿裏海牙怒道。他其實這麽說,也不完全是氣話,先前各部以小船搶灘,一次隻能搭載幾十人,即使上岸,也難有作爲,在宋軍的強大火器打擊下很快便被殲滅。而大船一次可以搭載數百人,隻要有一隻船成功上岸就可以形成一股強大的戰鬥力。
“這……都帥,大船目标太大極易被擊中,那樣損失太大了。”脫溫不花跟随阿裏海牙從江北打到江南,又一路攻下兩廣,其一向是處事不驚,臨危不亂,而今天卻性情大變,如此急躁起來,他小聲言道。
“時間已經不多了,一旦退潮大船将無法沖岸,我們就隻能被困在海上,進退不能!”阿裏海牙也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失控,長舒口氣言道。
“我明白了。大船也有好處,挨上兩下還沉不了,小船是一擊則毀!”脫溫不花當然也清楚,宋水軍一旦回返,自己這麽龐大的船隊飄在海上更是危險重重,6地上反而更加安全些,哪怕隻是得到一塊立足之地也比船上過的安穩,他想通了笑笑道。
“此戰事關生死,務必要盡全力,不要讓那小賊得意!”阿裏海牙看着泊在港中的那艘高挂帝旗的巨舟恨恨地道。自己幾次用兵都敗在其手,處處落于下風,而其将帝舟就泊在自己的眼前分明就是炫耀,恥笑自己。
“都帥放心,待我将小賊擒來獻于馬前!”提起那小皇帝,脫溫不花也是一肚子氣,一次次将他們搞得灰頭土臉,在大汗面前顔面盡失,屢遭訓斥。
“記着各船之間要拉開距離,免得被流星火所襲,分成幾個波次輪番沖擊,待上岸後立刻下船展開猛攻,不要給他們喘息之機,本帥會令齊榮祖部随後增援!”阿裏海牙叮囑道,“副帥那邊業已有兩個萬人隊上島,正在架設浮橋準備攻取海田島,那樣我們就能兩下夾擊掃蕩河口兩岸直取瓊州了。那時他們的水軍即便趕來也隻能望塵莫及了!”
“令陳奕派出哨船,巡視周圍海域二十裏,現敵水軍立刻回報,不得有誤!”阿裏海牙看着脫溫不花下船調動所部,着令齊榮祖部做好增援準備,眼看着百十搜戰船起錨離開大隊排開陣型加向海岸駛去。又命人向在船隊東側遊弋的護航船隊傳令,那支久不露面的水軍始終是壓在他心頭的巨石,即盼着其不要露面,又擔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後軍兩面受敵壓力頓增,他們接連打退了敵軍的兩撥進攻,第一輪雖沒有費多大力氣,基本上是無接觸就結束了戰鬥;第二輪就比較麻煩了,敵軍以小編隊進攻,而火箭彈是對付集群目标最有效果的,他們一分散則使得命中率大大降低。重型弩炮雖能精準射擊,但是敵軍小艇分散出擊,要不斷調整射角,而數量又有限,難免顧此失彼。不過上岸的敵軍在小型弩炮和弓弩手的射擊下仍然沒有能成功。
戰後,莊思齊一面命令補充物資,讓各部輪流用飯;一面令前沿各軍整修被敵抛石機砸毀的沙堤,準備抵禦敵軍的下一輪進攻。可很快警鍾再次響起,他向海面望去,隻見海面上百餘艘大、中型戰船以疏散隊形,分成四個波次,形成一道五裏長的戰線向海岸駛來。
“命令火箭營和弩炮營不必等待命令,待敵進入射程後自行起攻擊,前沿各部進入戰位,隐蔽待機。”莊思齊看看形勢,估計敵軍此次出動不下兩個萬人隊,絕非前兩次的‘小打小鬧’,這是要拼命。他也算是久經戰陣了,可看了心頭還是一緊,自己的兵力雖不遜于敵軍,但是自己需分兵把守着江口,還有十數裏長的海岸,力量就顯得薄弱了,當下最好的辦法就是各司其職,主動出擊。
“統領,我們是不是向陛下請調援軍?”後軍副将孫恺見狀詢問道。
“孫副将,陛下就在衛城觀戰,對形勢一清二楚。我們尚未遇大戰便請調援兵,豈不讓人恥笑我們後軍無用嗎!”莊思齊擺擺手道。
“統領,話雖如此,但我們獨面強敵,萬一……”孫恺還是有些擔心地道。
“孫副将你領遊奕營,張虞侯領選鋒營各自在前營待命,一旦戰事吃緊,便前往增援。”莊思齊想海田島方向看了看,那邊也戰事正酣,敵軍同時修造幾條浮橋欲從白沙島攻取海田島,而若其失守則自己面臨的壓力更大,因而斷然放棄了向中軍求援的想法。
“張虞侯乃是一介書生,他能行嗎?”孫恺有些懷疑道。
“張琦上陣厮殺差些,但是其知兵法,曉戰陣,比你個厮殺漢強多了!”莊思齊點着孫恺的鼻子道。這張琦是泉州士子進入帥府後,陛下練兵将這些人派駐各軍做書案,負責記錄練兵之法和些文案之事。他現其對練兵選将很有心得,便請陛下将其留在後軍擔任虞侯,成爲自己的一大臂助。
說話間戰鬥已經打響,元軍的戰船拉開距離齊頭并進的進入火箭彈的射程,後軍火箭營開始攔阻射擊。莊思齊端起望遠鏡向海面上看去,現這次面對如此多的敵船,火箭營并沒有采用集團覆蓋射擊的方式,而是采用一門射架對一船的射擊方式。
“他們的方法不錯啊!”莊思齊看了一會兒忍不住贊道,以如此方式對敵看似分散了火力,但是減少了不斷調整射角的麻煩,隻需按照早就标定的射擊諸元裝彈射,直至敵船駛入射擊死角。如此做也許會有敵船漏網,但是也比撒大網撈小魚有效率,并提高了命中率,頭一波敵船竟然有四艘被命中。
不過大船的抗擊能力比小船要強的多,加上火箭彈不比弩炮,它是從頂部對船進行垂直攻擊,若是直接穿透甲闆,在底艙爆炸也許能将船隻擊沉。但是大型戰船上多有艏樓、艉樓、舵樓等上層建築,且底艙也會分爲多層,所以憑一兩枚火箭彈将其擊傷容易,要是擊沉并不容易。
因而被火箭彈擊中的敵船,雖然對船體造成了一定的損傷,傷亡了一些官兵,還有一艘燃起大火,航減慢,但是并沒有停止,依然向前沖擊,并不斷的以船艏上的抛石機想岸上射,欲摧毀沙堤,殺傷守軍。更令人吃驚的是這些船隻進入弩炮的射程後,頂着炮火,冒着船毀人亡的危險直接撞斷埋在海灘上的木樁直接搶灘上岸,完全是破釜沉舟的打法。
“今天看來是不死不休了!”莊思齊看敵軍連後路都自斷了,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而自己也隻能拼命了,不由的豪氣大地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