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趙昺除了睡懶覺、下海戲水,下午的時間差不多都用來與應節嚴讨論如何實施自己的規劃,完善《練兵實紀》。而小皇帝态度的轉變,讓應節嚴也松了口氣,其肯與自己說話就表明不再爲與大甯寨通婚的事情嫉恨自己,當然也是盡心盡力親自執筆修改。
轉眼又是十多天過去了,師徒二人對于眼前的小日子都覺的十分惬意,大有樂不思蜀的意味。可就在他們享受這難得清閑之時,突然府城以八百裏加急送來急報。趙昺十分納悶這說沒事就什麽沒有,有事就又弄個大事情,難得是元軍已經準備攻瓊了,可事務局送來的情報并沒有反應出沿海敵軍又異常啊?
“陛下,是太皇太後和德祐帝遣使來瓊了!”應節嚴拆開匆匆看過後禀告道。
“咦,太皇天後和皇兄不是都被囚禁在燕京嗎?怎麽遣使來瓊!”趙昺聽了驚異地道。他知道在元軍攻陷臨安後,謝太皇太後請降,随後自己的二哥德祐皇帝被伯顔送往大都,随後謝太後及俘獲的大臣、宮女和百工三千多人也被送往大都,這一去三年了,怎麽突然想起自己來了。
“陛下,這裏并未明言。臣以爲應是受敵酋之命下書,前來勸降的。”應節嚴皺皺眉回答道。
“呵呵,讓我們投降,這不是開玩笑嗎!”趙昺撇撇嘴嗤之以鼻地道。
“陛下話雖如此,但此時處理起來卻也十分棘手!”應節嚴卻沒有符合,而是輕歎口氣道。
“這有什麽,我們不做理會便是,他又能耐朕如何!”趙昺冷笑道,現在謝太皇太後、包括全太後及皇兄趙顯都已經是忽必烈的囚徒,落架的鳳凰,還能掀起什麽風浪來。
“不然,太皇太後和太後及德祐帝雖然已經北遷,被賊酋消去封号。但是畢竟德祐帝是在臨安陷落前受天命和太皇天後懿旨登上大寶的;而景炎帝是在國祚已失,由衆臣推舉繼位的。可彼時德祐帝并未退位,太皇天後仍在,因而……”應節嚴說道,可看看小皇帝又住了嘴。
“先生的意思是景炎帝得位有虧,而朕這個皇帝也就名不正言不順。”趙昺并不在意,替應節嚴把話說出來了。
“……”應節嚴沒有說話,卻微微颔首。
“都城失守,先帝被虜,景炎帝在福州被衆臣擁立登大寶,這等事也并非沒有先例啊!”趙昺有些納悶了,當年徽欽二帝被金國俘獲,獨獨逃了一個趙構,然後被群臣擁立爲帝,繼承大統,又延續了一百多年的國脈。其可以如此,可這事情到了自己怎麽就不行了呢!
“陛下所言不錯,當年高宗皇帝南渡後仍尊徽欽二帝,誓言北伐收複中原,迎回二帝,卻也因此躊躇不前,終未能完成夙願!”應節嚴猶豫了下言道。
“這又與徽欽二帝有何關系?”趙昺有些奇怪了,北伐不成功與兩個廢帝有何關系。
“我朝以仁孝立國,高宗皇帝至孝。紹興元年,朱皇後和鄭太後先後被女真人折磨緻死。紹興五年,徽宗薨于五國城囚牢的草鋪上。兩年後,高宗才得知徽宗和鄭皇後已經駕崩……”應節嚴講起了當年的往事。而這段曆史也爲趙昺熟知,但卻也有他不知的秘辛。
趙構既爲父親和鄭皇後之死而痛哭,又更加擔憂生母宣和皇後的命運。就在嶽家軍與金兵作戰連獲勝利之機,他卻向金國屈己求和,解除了嶽飛的兵權的同時,派大臣赴金國提出議和。其後金國派出審議使到南宋。高宗對金使說:“朕有天下,而養不及親,徽宗無及矣。今立信誓,明言歸我太後,朕不恥和。”
金使回國之後,趙構又派遣大臣再次求和。金國最終答應了趙構,但卻提出了四個條件:對金奉表稱臣;年貢銀二十萬兩,絹二十五萬匹;割唐、鄧、商、秦四州;殺死抗金主帥嶽飛。趙構一一允諾,并于紹興十一年十二月末除夕夜,與秦桧以“莫須有”的罪名殺害了嶽飛與其子嶽雲。其一死,北伐前功盡棄……
“這似有些牽強吧?”趙昺聽完皺皺眉說道。說趙構爲了一個孝字,便殺了嶽飛,放棄北伐,割地求和,打死他不會相信。而以自己當皇帝不足兩年的經驗看,殺嶽飛更多是因爲其一根筋不聽話,還攙和皇家廢立之事,從廣義上說也是爲了防止武将坐大,威脅到自己的皇位。他相信若是朝中現在有人敢跟自己搶兵權,自己也會毫不猶豫的将其宰了。
而另一個原因,趙昺以爲還是因爲權力。趙構當年繼位一沒有傳位诏書,二沒有太後懿旨。爲了表明自己不是篡位,隻能找來一個哲宗被廢的皇後來傳位。正是如此,其才一直心虛,不敢妄稱正朔。可他越是有心病,結果越是麻煩。若是北伐成功,真的把一老一小兩個皇帝弄回來,自己當皇帝就有點不明不白,說話不算數了;如要把皇位讓出來,那如何甘心。于是乎,趙構便先殺了嶽飛這個不聽話,還一直嚷嚷着要北伐的,然後再給自己戴上頂大孝帽遮人耳目,糊弄了天下人。
“陛下,其中或有其它原因。但是若對太皇太後的懿旨不予理會,堅辭拒絕,隻怕爲天下人诟病!”應節嚴當然也知道趙構如此也是有私心的,但臣子不能妄議皇帝,隻能含糊帶過,然後就事論事。
“那我們君臣就此降元,先生可願意!”趙昺反問道。
“臣甯死也不會仕元!”應節嚴毫不猶豫地說道。
“這便是了,我們即不願意降元,又理會他們作甚,不準使者登陸瓊州便是了!”趙昺攤開兩臂苦笑道。
“陛下,可他們已經在臨高上岸了,正在趕往府城。”應節嚴也苦笑着道。
“哦……”趙昺聽了一愣,心道這幾個看家的也太不懂事了,這種找麻煩的人讓他們上岸幹嘛。可想想既然已經上岸也沒了辦法,歎口氣道,“來就來吧,也許非我們所想,隻是想問問家裏情況呢!”
“陛下,臣看不像。來的卻是敵朝的禮部尚書留夢炎及刑部尚書王積翁,若是私人傳書自不必以兩位重臣前來的,應是奉敵酋之命前來下書的。”應節嚴搖搖頭分析道。
“先生,這留夢炎是否是随德祐帝北遷的前左相!”趙昺聽着名字耳熟,反問應節嚴道。
“陛下,若無意外便應是此賊!”應節嚴臉色發青恨恨地言道。
“嗯,此賊确是該死,也必贻害子孫!”趙昺對這家夥也算是如雷貫耳了,若是以臨安陷落,德祐帝出降爲大宋的終結點算,留夢炎這位也算是大宋朝的末代宰相。
留夢炎此人出身真是不錯,乃是高中狀元出仕,但是在同僚中風評不好,皆言其爲人奸詐,見風使舵。至于其資曆趙昺記不住了,隻知其在德祐元年被謝太皇太後任同知樞密院兼參知政事,并拜爲右丞相兼樞密使,總督諸路軍馬。雖受命于危難之時,但臨事退縮,稱病于家不出,直至太後親臨其家,才始出任左丞相。卻未能力挽狂瀾,反而弄得朝廷四分五裂,最後主持了投降工作,這不又投了新主子,成了敵人的坐上高官。
其若是争點氣不降元,人們還能容忍其惡行,可他自甘堕落成了曆史上有名的奸佞。蒲壽庚的後代在元亡之後被打入賤籍,世代爲奴爲娼。留夢炎的子孫也沒好哪去,浙人曾說:兩浙有留夢炎,兩浙之羞也。直至明代,凡留姓子孫參加科舉考試,均需先聲明非留夢炎後代,才有考試資格。所以趙昺說他禍及子孫也不算咒他。
“陛下是仁孝之君,還需暫且忍耐,不要妄動!”應節嚴知道小皇帝最恨叛逆,在廣州、泉州都是殺的血流成河,一氣之下把留夢炎宰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于是趕緊勸道。
“嗯,那王積翁又是哪個?其是北人嗎!”趙昺敷衍似的嗯了聲,轉而又問另一個。
“陛下,那王賊卻也曾是我朝重臣……”應節嚴歎口氣滿臉苦澀地無奈道,又細說此人的經曆。
說起來王積翁學習成績就比不上留夢炎了,其入國子監求學,以蔭補官出仕,趙昺估計就相當于現在的大學肄業,靠着祖上的功勞混入公務員隊伍。别看其學習不怎麽樣,也無經世之才,亦無風骨,然而深通權謀之術,熟谙哪頭炕熱睡哪頭的道理。
王積翁在臨安陷落的時候跟随楊太後和趙昺哥倆一塊出逃的,也算是有擁龍之功的人,可惜的是趙昺哪會兒還未來,根本不知道其是哪根蔥。行朝建立後,他被任命爲福建制置使,可當元軍一到便獻閩圖籍降元爲内應,被元朝留用,改任福建道宣撫副使,鎮守福州。後升爲福州路總管、福州府尹,又改福建道宣慰使。這又不知道啥時候被忽必烈召入京中,一躍成了朝中高官了。
“如此看來這兩人是夜貓子上門啊!”兩個叛臣連襟而來,用腳丫子想也肯定不是什麽好事,趙昺聽罷言道。
“陛下,現在此事朝中知曉的人不多,左相請陛下速回商議如何處置。”應節嚴也點點頭,又說道。
“這個時候想起朕來了,早作什麽去啦,讓他們相機處置吧!”趙昺卻冷哼一聲道。
“陛下,此刻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還是要早做打算。”應節嚴知道小皇帝是嫌留守的這幾位沒有問明情況,便讓兩人上岸,弄得現在是騎虎難下。可若是放任則可能會引起混亂,并不利于穩定。
“朕以爲還是暫且不回去的好,待察明他們來瓊的目的和太後的意見再做決定!”趙昺也知事關重大,不能輕視。而他倒不是怕見人,卻是擔心楊太後與自己意見相左,那時自己是聽還是不聽啊?就不如現在這裏先躲一躲,也好有個緩沖的餘地。
“嗯,陛下所慮極是。但是也要加以防範,不要讓他們探視些機密去了!”應節嚴叮囑道。
“既然咱們已經算到他們不懷好意,也不必大張旗鼓的迎送,讓禮部随便派個小吏去臨高将他們接到府城,就先暫時安置在驿館中,約束其行動,不準随便會客!”趙昺略一思索道。
“好,就依陛下之意,臣這就修書告知左相等人。”應節嚴答應道,心中暗笑小皇帝這麽做簡直就是在羞辱二人。想當年留夢炎官居宰相,怎麽說也是行朝這些人的老領導了,又身攜太皇太後和德祐帝的書信,仍然被如此輕視,比揍他們一頓還丢臉。
“先生,朕以爲兩人此時訪瓊,除了下書之外,也許正如先生所言有窺探我朝虛實之目的。我們是否可以從中……”趙昺又想想,古今中外使節其實都負有收集情報的責任,尤其是在獲得情報渠道較少的古代更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而自己現在正爲找不到‘背鍋’的而煩惱,這兩人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背鍋俠’。
“陛下之意是要利用兩人之口來左右敵酋忽必烈的決定,從而獲得休養備戰的時間!”應節嚴知道小皇帝正謀劃此事,因此一聽便明白了其中意思。
“不錯,機會難得,若不調戲一番怎麽對的起他們呢!”趙昺沖應節嚴擠擠眼睛道。而老頭也捋捋胡須,嘴角露出絲陰笑,于是師徒二人屏退左右湊到一起嘀咕起來,直至點燈時分還沒有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