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原本是想撤換調陸秀夫,這也合乎他當前的利益,對于敢于挑戰自己權威的人不論是誰就應該掄起大棒,狠狠的懲罰,殺雞儆猴,殺一儆百。而人的本性就是趨利避害,别看有的人這不服,那不憤的,隻要刀架在脖子上,一般就都服了。當然世界上也有不怕死的人,如果真碰着那種‘滾刀肉、亡命徒、二傻子,或是被洗腦徹底的倔種’,也隻有一刀剁了了事,反正聽話的活人有的是。
不過掄大棒也是很有技巧的活兒,不聽話的不可能見一個砸一個,否則引起的将不是恐懼,而是反抗。而陸秀夫正如應節嚴所言論起理來真沒有什麽大錯,頂多隻是處置欠妥當,真因爲這事兒就把其給撸了,真叫起屈來,定會有不少人爲其求情,結果尴尬的是自己,于是他決定還是盤馬彎弓,引而不發。
趙昺知道自己雖然屏退了衆人,隻将話說給了應節嚴,但是以老頭兒的政治經驗,不會不把此事無意間‘洩露’出去,效果幾乎與自己高喊一聲‘各位請看,誰再不好好幹活,鐵棒就要落下來了’沒有什麽不同。但是這棍子也不能總懸着,适當的時候,還是要找個最不馴服的家夥做犧牲品的,刀總是要沾點兒血才更唬人的。
如何借這事兒取得最大的利益呢?趙昺決定還是以軍機處的名義下旨:
一、令侍衛親軍左、右兩軍嚴守防區,向設在俚人活動區各驿站增派兵力、囤積軍資,可不得對俚人發起主動攻擊。但是遇到俚人越界攻擊漢人聚集區,或是劫掠商旅、攻擊驿站行爲的要堅決反擊;
二、令殿前禁軍停止作戰行動,撤出俚人區,進駐州縣治所,以重兵屯于礦場和墾田地域,聽從州縣主官調遣,打擊敢于挑釁官府的各俚硐;
三、命參知政事劉黻會同相關官員趕赴昌化軍,協調各軍及地方;
四、命鄧光薦前往萬州查明百姓爲惡裏長作保之事,對于失職官員予以嚴懲。
五、封瓊州臨高縣保正張琨爲承信郎,授臨高縣主薄,賞錢三十貫……
皇帝率軍出征在外,軍機處也暫時分成兩班,三位總理事中的應節嚴和高應松随駕,陳仲微留守瓊州。今日正是高應松輪值,計議已定趙昺即刻令人拟旨,查看無誤後用玺以快船送往瓊州。然後又讓林之武以密文謄寫一份,用信鴿傳回軍機處送往中書省先行告之留守的衆臣,以防日久有變。
“陛下,臣有些不解之處!”忙完公事,林之武沒走,疑惑地道。
“哦,有何不妥嗎?”趙昺轉臉道。
“陛下,瓊州留守的衆臣忠職恪守,做事勤勉,怎麽卻獨賞一個小小的保正?”林之武疑惑地道。他知道保正隻是負責管理鄉中二十多戶百姓,根本算不上官,甚至都不能稱之爲吏,小的不能再小了。但是承信郎卻是八品官員,與知縣隻相差兩級,其未經科舉,又無過人之處,小皇帝如此封賞可以說是直跳龍門了。
“張琨此人在鄉中有些威信,朝廷征發民夫轉運物資,他自帶糧食,領着所管百姓在碼頭上幹了數日,不叫苦,不叫累,做事不挑剔,讓幹什麽就幹什麽,難道不該獎賞嗎!”趙昺聽了說道。他清楚此次自己的诏令雖沒有下令懲罰,但也等于全盤否決了陸秀夫的一系列所爲。
但此時還要給陸秀夫留些面子,不要讓他威信掃地無法開展工作,而獎賞張琨正是婉轉的告知其消減鄉間胥吏的做法是錯誤的,自己是十分不滿的。表明自己态度的同時,也正好給當初征募的胥吏們一個交待,告訴他們皇帝說話是算數的,不會卸磨殺驢。
“嗯,陛下聖明,有諾必餞!”林之武聽了恍然道。
“說話當然要算數,你們幹好了同樣會有封賞的!”趙昺十分‘認真’地說道。
“陛下英明,屬下定不負陛下所望!”林之武聽了也是精神一振,躬身施禮道。
“好好做事,朕絕不會虧待你們的!”趙昺又鼓勵道。
“屬下遵谕,定會勤勉做事的!”林之武再施禮道,“屬下告退了!”
“呵呵……”應節嚴看着林之武滿身是勁兒的退下,捋着胡子笑了。他明白禦下賞賜與懲罰剛好相反,懲罰要懲罰大的,砍個把舉足輕重的人物,以達到良好的震懾效果;賞賜可以賞那些無名小卒,且故意讓别人看到,引起他們的美好聯想:那麽個小喽啰都會得到賞賜,我比他強的多,将來老闆還不定賞我什麽好東西呢。于是,拼着勁兒地效死命去了。
小皇帝此時卻偏偏隻放嘴炮兒,對其他人的許諾賞賜卻遲遲不見動靜,分明就是以此誘惑屬下拼命幹活。看其樣子,心中定是暗樂:嘿嘿!中計了吧?這其實不過是望梅止渴、畫餅充饑。玩命地幹吧,累死你們這幫傻小子!
“先生是不是也覺得朕如此做多有不妥?”趙昺看老頭兒笑的猥瑣,扭臉問道。
“咳……”應節嚴瞅着小皇帝滿臉疑惑的樣子,一時不知道如何解說。因爲他清楚能在官場上混的開的人都是極爲聰明的,但是喜怒哀樂卻決不可表現出來,否則同僚就會放着你,乃至拉幫結派,組團忽悠你。而當下小皇帝雖然一臉的懵逼樣,但他卻知道其恐怕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意思,隻是裝無辜罷了。自己心如明鏡一般,可又不能戳破這層窗戶紙,因此很是尴尬,隻能低頭以一連串的咳嗦遮掩。
“先生是不是受涼了,要不要請危大夫看看?”趙昺看了急忙問道。
“謝陛下關心,臣自行前去就好。”應節嚴急忙擺手道,他心中暗歎真是事實造英雄,陛下經曆幾次朝廷的争鬥,對于權柄的運用已是日趨爐火純青,想想還是多說了兩句,“陛下,臣以爲賞賜還是參照規定好的制度比較穩妥,大功大賞,小功小賞,沒功不賞。賞賜切不可以亂用,尤其不能以自己的好惡行封賞之事。否則用不了多久,賞賜就會失去效力的。”
“嗯,先生教訓的,朕定會謹記的。”趙昺沉思片刻點頭道。
“咳咳……”應節嚴聽了側過臉以衣袖掩面又是一陣咳嗦後道,“陛下,臣可能真的受涼了,先行告退去尋危大夫診病。”
“王德快扶着先生,診病後将結果速禀告朕,再派兩個人小心侍奉着!”趙昺聽了趕緊起身親自給應節嚴捶背,又吩咐王德道。
“陛下勿急,臣并無大礙!”應節嚴這次感受到了小皇帝的緊張,急忙擺手道。
“先生一定要保重身體,朕絕不能失去先生的。”趙昺拉着應節嚴的手,怕失去他一般言道。
“呵呵,臣還要看着陛下複興大宋,一統天下呢!”小皇帝眼中含淚,應節嚴也被感染,拍怕陛下的手說道……
目送應節嚴在兩個小黃門的攙扶下出了艙門,趙昺才重新坐下,伸手掐掐額頭,又揉揉臉伸了個懶腰,重新放松了身體,想想自己剛剛做過的事情喃喃道:“唉,我也許真不是當皇帝的料兒,想裝也裝不像!”
“賞罰者,邦之利器。邦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趙昺也十分清楚韓非子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利誘和威脅乃是當權者掌握權力的‘二柄’,必須要牢牢掌握在君主手裏,他剛才胡蘿蔔加大棒針對陸秀夫一頓折騰,其實也是想讓其明白自己的苦心,而他也相信其能理解君臣間的心照不宣中的含義。
對此韓非子曾有過形象的比喻,馭臣,就像馴鳥一樣。鳥該怎麽馴呢?很簡單,“斷其下翎”,也就是剪斷它翅膀上的翎毛,讓它飛不起來,隻能到主人面前來讨好,以便混一點兒米吃。如果斷其下翎,還不能馴服的鳥,那一定是隻傻鳥。
但趙昺也知道自己做的還不夠好,因爲自己學不會裝糊塗,而按照世人的标準當君王的要‘見而不見,聞而不聞,知而不知’,心中如同明鏡一般,臉上卻要滿是木然。顯然自己做的還很不夠,雖然他已經盡量隐晦自己的意圖,但是還能被人一眼看穿。
“看來還是讀書少啊!”趙昺想想裝糊塗裝出最高境界的還是孔老夫子他老人家,其是深谙此道,所以一輩子隻說一半話(仁義道德),另一半(這一半是啥估計隻有他自己知道了)永遠藏在心中,很多人都是拿着半邊論語鑽牛角,還有一半他老人家是懂的,一直藏着呢,永遠不會聽他親自說出口,就這一點就夠自己學習一輩子了……
明日便是除夕,在這辭舊迎新的日子中預祝各位書友春節快樂,阖家幸福,感謝諸位一年來的陪伴,謝謝!!!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