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在撤離泉州途中,朕與陛下分别突圍,在元兵追擊時又與太後失散,左右護駕的内侍和軍兵死傷殆盡。朕眼看就要命喪鞑子的馬蹄之下,卻是倪亮及時趕到救下了朕,背着朕殺出重圍,疾行數十裏才擺脫敵軍的追擊。”趙昺慨然道,“軍中參與救駕的軍将和義勇無數,朕卻獨寵其一人,大家也許都會覺得奇怪,可你們卻不知道其父當時也正與敵激戰,身中流矢命在旦夕,但倪亮隻因牢記其父的一句囑托便護着朕突圍而去,以緻當下都不知倪進士埋骨何處!”
“倪都統真乃重情重義之人,實乃我輩不及!”文天祥聽罷感歎道。
“在漳州撤離後,陳相欲棄勤王的義勇而去,倪亮遵照朕的吩咐教訓了其後,其公報私仇,暗自将倪亮送上疫船,想将他置于死地。”趙昺接着說道。
“此事行朝中很多人都知曉,陛下不顧危險上了疫船欲救下倪都統,卻也失落于船上,亡命于海上。陛下亦是義薄雲天啊!”陳仲微也贊道,這種舍己相護的行爲即便是成人也是難以做到的,可偏偏發生在了兩個孩子身上了,能不讓人唏噓嗎!
“陳尚書拗贊了,此事乃是因朕而起,又是朕下的命令,朕自當竭力維護,說不上義薄雲天,隻是道義所在,良心所在。”趙昺指指天,又拍拍心口說道,“疫船上的兇險自不必多言,但是大家都清楚瀕死之人已是毫不顧忌,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的。那時朕雖未登基,但腦袋還是值幾兩金子的,而元軍在側隻要獻上恐怕還能求得一條生路。倪亮與朕同居一室,我睡榻上,他就在門口歇息,日夜寸步不離的日夜守護,從未有過二心。”
“脫險後,朕被太後接走另行安置,可倪亮卻被擋在門外,他依然遵守諾言就在風雨中于府門外不吃不喝的守候了三天三夜,保護朕的安全。這隻怕已經不能以情義二字來稱量了,即便是親人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趙昺高聲說道,“他如此待朕,朕自然要待他如兄弟,更不能讓人欺負了他。若是其有難,朕也定當傾力救護,即便犯了王法,朕也願以自己的性命相換。朕想諸位愛卿皆是心懷忠義之人,定也有如此刎頸之交,若是他有難也會拼死相互吧!”
“嗚嗚……”
“文相,還請自制,這是朝堂之上!”文天祥突然掩面而泣,痛哭出聲,衆人詫異之餘,陸秀夫皺皺眉出言道。
“陛下贖罪,陸相和各位同僚見諒,吾剛剛聽陛下所言心有所感,以緻事态了!”文天祥好一會才止住了哭聲,連連施禮賠罪道,“當日興國一戰,督府軍被敵所圍,衆将爲助吾突圍拼死搏殺,鞏信、張汴、韓震龍戰死,林棟、吳文炳、蕭敬夫、蕭焘夫、趙時賞兵敗被俘皆死于敵手。尤其是趙時賞假冒吾名騙過了鞑子,才使吾得以借機走脫,可其卻被鞑子烹死……每每想起此事,吾便心如刀割,恨不得死的是自己!”
“陸相節哀,死者已矣,咱們隻能助其完成大業,以慰英靈!”王道夫神色悲切地勸道,想想廣州幾次得而複失,自己手下多少戰将死于非命,親朋故舊再難相見,也是黯然。衆人聽了同樣低頭不語,戰亂頻繁,死者如麻,誰沒有三親倆好的同僚故交死于動亂之中,隻恨自己不能護他們周全。
“衆卿既然業已明白軍中生死之誼最爲可貴,就應曉得張樞帥之所請并非隻是謀一己之私,這不過是人之常情,大家便不要過分苛責樞帥了。”趙昺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轉而言道。
“樞帥還請見諒,此事是吾錯怪了。”聽小皇帝如此一說,文天祥首先起身施禮道歉道。
“無妨,是某家急躁了!”張世傑也趕緊還禮道。
“樞帥,剛剛大家都性急了些,未能體諒樞帥的苦衷,得罪之處還不要放在心上!”徐宗仁此刻也明白過味兒來了,陛下講了半天故事其實是在給張世傑解圍呢,當然也趕緊表示歉意。
“徐尚書言重了,同僚之間有些争執乃是常事,某家也不是小氣之人,剛剛某家也有得罪之處,萬望各位同僚不要跟我這個粗人計較!”張世傑向衆人施個羅圈禮賠罪道。
“好了,好了,大家既然已經說開了,便沒了芥蒂乃是好事。兄弟之情,袍澤之誼,得之不易,再說陛下也是重情重義之君,也不會過分苛責的。”劉黻這時和應節嚴對視一眼,起身笑着說道。剛剛他就想加入聲讨的行列,卻被應節嚴悄悄制止了,此刻也明白了小皇帝的意思,明着是想替張世傑開脫,實際上是要借機收攏人心以便爲己所用,那自己也就該配合一下了。
“陛下,我朝曆代君王皆以仁孝治天下,還請陛下法外施恩,下旨赦免那些罪将吧!”沉默了半天的應節嚴這時候出班施禮奏道。
“衆愛卿以爲如何呢?”趙昺沒有表态,而是轉向衆人問道。
“臣等請陛下開恩,予以赦免,準他們陣前立功,以贖其罪!”此刻話都說到這種地步了,該哭的哭了,該講的也講了,大家也都相互理解了,自然也就不必揪着這件事不放了,而陛下的意思明顯是爲其拉票求情,那還有什麽再谏的。
“朕以爲不可!”趙昺掃視了圈階下衆臣,卻肅然說道……(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