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遇到這種判讀失誤的情況,當然是自己就會受到巨大的損失或傷害,因此權力鬥争的原則雖然是無利不鬥,但即使是爲了利益而展開鬥争,也必須小心謹慎。而趙昺現在就得對張世傑的要求進行評估,這些軍将在其心中到底份量有多重。自己若是拒絕,他是會翻臉大鬧,還是會不惜刀槍相見,或隻是灑然一笑并不放在心上。而自己若是答應了其要求又能得到多少好處,或失去多少東西……
“呵呵,文相既知此理,卻又爲何安坐相位呢?還不是陛下寬宏大量,不計前事委以重任,才得以重回朝堂。”張世傑冷笑着反唇相譏道。
“樞帥也是一軍主帥,自當明白軍法無情之理,現在卻替那些叛将求情,又是何道理?”文天祥皺皺眉頭厲聲道,似對其不明道理而不快。
趙昺記的其中一段話是這樣講的叫做‘非利不動,非得不用,非危不戰’,這本是《孫子兵法》中的話,意思是:國君不可因一時的憤怒而發動戰争,将帥不可因一時的氣忿而出陣求戰。沒有利益不要行動;沒有取勝的把握不要用兵;不到危急關頭不要開戰。
“文相所言正是,這等背信忘義之徒在朝廷及陛下深陷危機之時,不思報恩卻主動降敵,犯下的乃是不赦之罪!”吏部尚書陳仲微也起身附議道。
底下吵成一團,趙昺靜靜地看着,此刻不僅幾位首臣紛紛指責,就連幾位部司主官也加入其中,張世傑又是行伍出身渾身是嘴也辯不過這些靠嘴皮子、筆頭子吃飯的文臣們。眼見其雖陷入圍攻,左擋右護也難以說服衆人,憋的是滿頭大汗,面紅耳赤,可依然沒有放棄努力,那架勢若不是刀劍未曾傍身,否則早就将這幫人砍了。
這句話被借用到鬥争中來後,就解釋爲沒有利益(錢名權)爲目标,就不能随便與别人沖突,更不要随便展開你死我活的鬥争。非利不鬥還暗含着另一層意思。因爲大家都是在爲了利益而鬥争,對于一些人而言,有些利益是邊緣利益,得失并無關緊要;有些利益是重要利益,因而必須斤斤計較;有些利益是核心利益,也就是涉及到了生死有關的要害,因此,是拼死都會争取的。
“陛下,絕不能赦免那些降軍,他們臨陣變節,反身噬主,必處以極刑以肅軍法!”不等趙昺決斷,文天祥起身肅然道。
趙昺前世跨出校門之前也曾按照師兄師姐們的建議,買了幾本厚黑之類的奇書學習以便能盡快融入社會,但終覺不對自己的胃口,且太過無恥而半途而廢,可能正是如此才導緻了他前世人生的失敗。不過好歹還記住些東西,現在閑時拿來品味,竟覺其中有些東西與幾位老師講過的‘王霸之道’相契合,讓他感歎真是藝不壓身,被自己視若棄履的東西居然在穿越後用上了。
經曆多次的朝廷争鬥,趙昺也漸漸清楚權力之事,包含着獲取權力、鞏固權力、運用權力和權力再生等等不同環節,而自己雖然已經走過了第一層,但是還未突破鞏固權力的第二層,離自如運用權力的道路還距離更長,也就是自己在朝中尚處于弱勢,而此刻就得采取柔性謀略,以期突破。
說的簡略些即是以柔弱求生存;以柔弱謀發展;以柔弱成霸業,就是要通過運用手段一點一點的索取,讓對方一點一點的後退并承認這種局勢,最終将對手通吃。再就是針對對方的弱點,不斷給予,以至于和對方結成超出普通利益的關系,上升到感情層面,以獲得從利益層面不能獲得的回報。
“文相言之有理,當時情形衆目睽睽皆在眼中,樞帥又何必自降身份爲他們請命!”陸秀夫也覺張世傑在朝堂之上請陛下赦免那些罪将,大有逼宮之勢,當下也起身責問道。
“你等腐儒哪裏知道沙場之事,袍澤情義,他們追随本帥十數年,在帳下聽令,每每皆是攜手向前,拼命相守,豈是爾等所能曉得的!”衆同僚紛紛指責之下,張世傑卻毫不退避,依然竭力辯解維護……
這句話趙昺可以說理解的很透徹,無論是前次冒險打廣州,還是這次攻泉州說到底都是爲了利。但在政治鬥争中卻并不容易了,因爲你很難分的清哪些利益是對方的邊緣利益,哪些是重要利益,而哪些又是核心利益。有些東西在我們自己看來是無所謂的,但是對方卻視若珍寶。所以,一旦發生了沖突或對抗,就很有可能出現對方怒發沖冠拼死一戰而我方漫不經心視若無睹。
“看來張世傑是爲極重情義的人啊!”趙昺心中暗惆道。其應該明知自己的這些部将犯的什麽事兒,也知獲得赦免的希望渺茫,肯定也能想到此中後果,但仍然不顧自己可能被彈劾的危險爲他們謀一條活路,可見情義深重,并不像是裝出來的。
“吾本想被俘之時殺身成仁,怎奈藥劑失效,得以苟活于世,可也緻德行有缺。但本相一直心向朝廷,忠心于陛下,從未向敵屈膝,更未自解兵甲,陛下亦已爲吾正名。”文天祥知其是拿自己兵敗被俘說事,他倒也不避諱正色言道,“而這些降敵軍将眼見形勢危急,敵軍逼近禦營,帥旗向北,即未追随,也未殺身成仁,卻放倒桅杆請降,怎能相提并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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