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心思難測

本來就是打着巡視海防的幌子出來參加試航的,但今天‘閑雜’人等太多,趙昺不得不有所收斂,隻命做了原地轉向、短距加速沖刺及驟停倒車三個動作。外行看熱鬧,内行看門道,這三個動作雖然簡單,可内行人都知這不僅能檢驗船隻性能和操控性,也是考驗船長的指揮、協調能力和水手的訓練水平。隻要船隻的操控性能不好,或是船長的命令不夠果斷、或是水手動作不到位,其中任何一個條件不滿足都會導緻失敗。

好在今天該陳任翁露臉,三個動作都做的行雲流水般的順暢,堪稱完美,而趙昺雖還覺得未能展現出龜船的全部特點而有些掃興,但也算是親身有了體會,對自己的‘作品’感到基本滿意,對自己能‘慧眼是人’覺得自豪。而陳任翁也考慮到船上除了殿下,餘下的也盡是帥府的頭頭腦腦,若是出了意外,瓊州立馬就得亂了套,自己有八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所以陳任翁發熱的腦袋也冷靜下來,隻又加了個弩炮打靶和施煙隐蔽接敵兩個項目便結束了演練。而船則沿着海口浦與白沙港間的水道駛出巡航至七星嶺,然後駛入外海折返,沿海岸線向西駛向瓊山縣,這一來一往正好得以看清瓊州整個海岸線的全貌。

藍天碧海使人心曠神怡,但看過後趙昺的心情反而難以開朗,再有兩個月雨季便要結束,天氣也日漸轉涼,如今******發起的一系列反攻頻頻受挫,有利于己方的形勢也日漸被扭轉,雖然這些早在意料之中,但事到臨頭還是覺得煩悶。而憑着這條羸弱的防線能否擋住百萬蒙古大軍,趙昺又是愁上心頭……

六月,淮人張德興起兵反元,****、傅高等舉兵應之,收複淮南西路的黃州、壽昌軍,并在荊湖北路鄂州的樊口擊敗前來征讨的湖北道宣慰使鄭鼎,緻其溺死江中,一時兵威大振。而出鎮劍南的也又文天祥率兵收複了贛州雩都縣;其後其坐鎮贛州興國縣,命趙時賞等人分路出兵,收複吉州、贛州諸縣,甚至進圍贛州。又有趙璠、何時皆以兵應之,江西的形勢也是一片大好。

剛在廣州官富場喘過氣的******也不甘寂寞,張世傑在得到當地陳吊眼及畲婦許夫人所率的諸峒畲軍之後,兵勢稍振便領兵北上泉州攻打蒲壽庚,欲報當日屠殺上萬宗子之仇。而蒲壽庚不敢交戰,隻能閉城自守。張世傑又傳檄諸路興兵反元,興化軍的陳瓚領兵響應,福州城内的兵将也密謀殺王積翁以應張世傑,可惜事情洩露,皆被王積翁所殺。他又命部将高日新領兵出擊收複福建路邵武軍。

而蒙古方面在蒙哥之子昔裏吉劫持忽必烈之子、北平王那木罕與右丞相安圖,正式在北疆造反,并與早已造反的窩闊台之孫海都通好,但未得響應,于是昔裏吉隻能憑着自己的兵力在上都和林城北稱王!消息傳來,忽必烈下定決心要武力平定内亂,命伯顔爲帥,皇子安西王阿答難同時率軍北征,以平定昔裏吉叛亂。

在大宋各地全面展開反攻之際,大勝之餘的文天祥竟疏于戒備,不防被蒙古江西宣慰使李恒派精兵偷襲,在鍾步接戰失利,欲逃往吉州永豐縣,與那裏聚兵數萬的鄒洬會合,沒想到鄒洬之兵先潰。李恒率軍一路急追,在贛州與吉州交界的方石嶺追上了文天祥,部将鞏信以自己的犧牲爲天祥換來了逃亡的機會。天祥大敗至空坑一帶!

趙昺得到的最新消息是文天祥在敗退中,隊伍零散難以收攏,妻兒、幕僚都被俘虜,他本人因有宗室、江西招讨副使趙時賞替身受捕才幸免于難,其妻子歐陽氏及家屬都被李恒押往上都。文天祥現率領殘部轉往廣南東路的循州,在南嶺地區尋找機會,以圖再起……

“殿下爲何不快,還未此前之事懊惱嗎?”應節嚴見小王爺眉頭緊鎖,一會兒瞅瞅窗外若有所思,一會兒又低頭看看案上的地圖,十分不開心的樣子,以爲他還在爲剛才題字時出醜而生氣,湊過來問道。

“先生,本王哪裏還有閑心爲那些雞毛之事煩惱,而擔心大戰将起,我帥府軍可否一戰,守住這瓊州!”趙昺白了應節嚴一眼苦笑道。

“殿下以爲戰火很快便波及到此嗎?”應節嚴聽了也皺了下眉道。

“即便不在眼前,怕也不久遠矣!”趙昺歎道,“文相新敗退入廣南東路,敵将李恒尾随不墜進入南嶺。而張樞密久攻泉州不下,蒲賊也會遣人求救,如今廣州落入我手,泉州乃成海貿重地,鞑子必不肯輕失,定會派兵來援。如此一來廣東、江西和福建三地皆有鞑子大軍侵入,朝廷必然不敢在廣州久留,隻能繼續南遷,鞑子大軍便也會尾随而至廣西南路,我瓊州又如何能幸免!”

“敵大軍北還、内亂未平,江南兵力空虛,如何調集重兵,想是殿下多慮了!”應節嚴想想道。

“唉,近日有消息傳來,夔州路涪州安撫楊立及其子楊嗣榮降元,播州安撫使楊邦憲請降,西南地區隻有和州還在困獸鬥,它地再無戰事。鞑子隻消調動雲貴、兩淮地方兵力也非朝廷能擋得住的。況且昔裏吉隻憑一己之力如何戰勝伯顔大軍,不出兩個月那邊便見分曉。”趙昺搖頭歎道,應節嚴尚對朝廷抱有幻想,希望他們能擋一擋,底下諸将作何心思也便可想而知。

“嗯,如今情形正與殿下先前所料相合。”此刻應節嚴也不得不承認形勢愈發嚴峻。

“先生可知敵酋忽必烈日前已命其中書省檄谕中外稱‘江南即平,宋宜曰亡宋、行在宜曰杭州’。”趙昺輕聲說道。

“可惡,我大宋朝廷尚在,豈容鞑虜妄言!”應節嚴以拳捶案道。他雖憤怒,可也知道忽必烈已然以中國之主自居,大宋在他眼裏再不複存在,對******也不會再以一國視之,隻将他們作爲匪盜論,這也标志着忽必烈将要發起對江南趙宋最後的清剿。

“話雖如此,但若保不住朝廷便成事實,而瓊州則可能是朝廷的最後立足之地,大宋複興的根本。”趙昺有些無奈地說道。

“殿下,如今我們的海防建設初成,如今又有數萬大軍,何愁守不住瓊州!”應節嚴見殿下情緒低落,趕緊給他打氣道。

“是啊,但我看來若是五萬敵軍來攻,我們可勝敵軍;若是十萬之敵一路來攻,我們的防線尚能擋住敵軍的進攻,可若是兵分兩路則防線還是羸弱,漏洞太多,難免顧此失彼!”趙昺苦笑着說道。

“殿下所言不虛,瓊州距海口僅十裏,盡管我們建立了三道防線,但敵軍一旦登陸便再難抵擋,須臾便至城下,瓊州彈丸小城即便不被攻破也會被困死。瓊州一失,則全島危矣!”應節嚴點點頭道,“而如今我們兵力有限,卻要處處設防,以緻兵力分散,敵軍分兵大舉來攻實難抵擋。那我們是否将後軍調回瓊州,以增強兵力?”

“現在調回後軍爲時尚早,其在雷州可在敵至時爲我們發出預警,從而先發制敵。”趙昺擺手道。

“殿下,你說要先發制敵?可我們是處于弱勢,先行出兵豈不會更加削弱我們放手的力量!”應節嚴聽了不解地問道。

“先生也說我們禦敵縱深太小,因而隻能設法增大,先行以水軍出擊與敵對戰海上,削弱其實力!”趙昺言道。

“殿下之意老夫明白了,鞑子長于野戰,卻不善水戰。而大海茫茫,鞑子再厲害也不能蹈海而來,也要憑借舟師。我們與敵先戰于海上便等同于加大了防禦縱深,若敵兩路來攻也可以水軍阻敵一路,從而減少陸上的壓力,是也不是!”應節嚴捋捋胡子道。

“先生不愧是兵法大家,使得問題迎刃而解,本王謝過了!”趙昺拱拱手笑道。

“這……殿下不要取笑老夫了!”應節嚴被殿下這麽一誇反而有些着惱,“殿下不顧一班步軍将士的吵鬧,一味的偏愛水軍,想是早已想到了這些,卻來拿老夫逗悶子!”

“呵呵,本王絕無此意,先生曲解了!”趙昺賤兮兮地笑着道,又擺出一副抵死不認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暴揍他一頓。

“唉……”應節嚴隻能無奈地長歎一聲,“既然殿下早有準備,爲何還煩悶不已呢?”

“唉,不滿先生說,本王是心中沒底啊!”趙昺對着也歎口氣道,“鞑子如今不僅已經占據中原,且又擁有江南之地,轄地萬裏,治下億萬臣民,可輕易募兵百萬。而我瓊州就算盡發爲兵也不過十萬之衆,以一地而對一國,勝得了一次、二次、三次……唉!”

“殿下,世事無常,誰知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情,去年此時誰又想到殿下能創下帥府?就連老夫也從未想過會被殿下說服入府爲幕,這麽大歲數還會重披戰袍呢!”應節嚴輕笑着說道,他意識到殿下正是因爲太過聰穎,而考慮的太多。可本身又是個孩子,毅志難免不堅,從而心生沮喪,“如今隻要殿下在,帥府就在,又何必拘泥于一城一地之得失!”

“呵呵,也是!今日我們便做好今日的事,也許明天忽必烈就嗝屁朝天了。”趙昺大笑着道,不過想想也覺的奇怪,自己怎麽一改初衷,越來越放不下了呢?是舍不得什麽,還是不忍丢下什麽,還是自己覺悟提高了,要真的驅逐鞑虜,複我漢人河山啊!管他呢,曆史豈容輕易篡改,事不可爲自己還能逃。

不管是應節嚴的話解開了他的心結,還是趙昺真的想通了,反正心情大好,沖着陳任翁大喊餓了,要開飯。而還在瞅新鮮的諸人才發覺時間已過正午,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了,便紛紛讓陳任翁趕緊備飯。

“殿下,諸位大人,這船隻是初航,除了清水并無一粒糧食。前邊離摧鋒軍駐地不遠,若大家不棄,便到島上用飯可好?”陳任翁聽了腦袋嗡的一聲,他也沒想到會耽擱了這麽長時間,以爲會回港吃飯,而船上隻備有幹糧,若是隻讓大家吃這個實在是拿不出手,瞅瞅快到自己家了,便發出邀請,營裏雖然也沒有什麽好東西,但總比船上強。

“也好,隻要管飽就行,哪裏吃無所謂!”趙昺擺手道,自己難得出趟門,正好上營中看看。

“陳統領少年得志,早該請大家喝酒了,今日便要好好準備一番的!”衆人也紛紛起哄道,隻有應節嚴沒吭聲。

“是、是,能得殿下和諸位大人賞光,也是我摧鋒軍的榮耀,定會傾囊招待!”陳任翁施了個羅圈禮笑道。

“陳統領,不要因爲我們的到來影響訓練,就不要大張旗鼓的迎送了,借地吃頓飯便走,飯後還有幾處需要殿下看看!”應節嚴看他笑的勉強,知道這頓飯讓他爲難了,而殿下也不喜這些,便搶先警告道。他一說話,殿下都沒脾氣,陳任翁也隻能點頭稱是……

有了應節嚴的話在先,而島上條件也确實簡陋,陳任翁盡管竭盡全力也未能湊出一頓像樣的午膳,但也算豐盛。隻是軍中禁酒,有殿下在大家盡管嚷的歡,卻沒有一個人敢喝的,不過都餓了,吃得倒也熱鬧。

“陳統領,這是殿下和我們的飯錢!”吃罷飯,衆人準備登船離開,倪亮拿着袋錢送上道。

“這……殿下這不妥吧?隻是頓便飯而已!”陳任翁頓覺尴尬萬分,以爲殿下瞧不起自己。

“不止本王付錢,大家都得掏!”趙昺轉身道,“我們在此吃飯,想必你不會出錢,都是出自營中糧饷。可我們多吃一口,衆軍便要少吃一口,是也不是?”

“殿下,一頓飯屬下還是管的起的,怎能收殿下和諸位大人的錢!”被殿下說中,陳任翁紅着臉推辭道。

“一頓飯你管的起,天天有人來你還管的起嗎?倪亮,陳大人不好意思收,你來!”趙昺笑道,轉身上船,有突然扭頭道,“沒錢的你先墊上,不過記着明天他們不送到府上,你挨家讨要!”

衆人聽了更是一片愕然,一向大方的小王爺怎麽會在乎一頓飯錢,隻能暗歎孩子的心思難琢磨……(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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