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莊世林的介紹,元朝如今發行的中統鈔不限時間,不限流通區域,而如今又在江南推行,準備實現貨币的全國一體化。但他卻又采取了南北兩種承兌彙率,那就問題大了。就說江南按照慣例一兩金等于十兩銀,按其鈔法一兩金在江南可兌換三十三貫銅錢;可同樣一兩金子在江北的便可兌換二十兩銀,回流江南後便可兌換六十六貫銅錢,隻是一來一往金價便已翻倍。
對元朝在南方新設的平準庫來說,買入一兩白銀,隻能按中統鈔法的規定付給紙币兩貫。可對持有白銀的宋人來說,面額爲兩貫的紙币,其價值是不可能超過兩貫銅錢的。按南宋白銀一兩兌銅錢三千三百文的傳統比價,付出一兩白銀,至少應該兌到面額爲三貫三百文的紙币;再結合元朝政府規定的中統鈔收兌銅錢比價來看,如果改按三千三百文兌銀一兩的比價以錢兌銀,則一貫銅錢也能兌到零點六兩白銀,至少相當于中統鈔一貫二百文。所以在宋人以錢兌中統鈔面臨銅錢貶損太大的情況。
兩相比較下,元廷行之已久的銀鈔買賣價,在宋人看來卻顯屬不公。持有銅錢的宋人當然也不願直接以錢兌鈔,而是更甯願以錢兌銀,争相持有、使用由自身金屬價值保證的白銀,甚至甯可用銀兌錢,而不願用銀兌鈔。元廷新設的平準庫自然難以收兌到預期的白銀,反之兌換白銀的黑市卻會十分繁榮,不愁銀子兌不出去。
正是由于鈔法造成南北金銀比值相差巨大,其中做空中統鈔的空間便是巨大的,隻要将江南的金倒騰到江北換成銀子折回江南價值便翻了數倍。而江北由于中統鈔币值穩定,物價平穩又較低;可江南會子存量巨大,币值等同廢紙,兌換後在江北若是換成實物再回流江南一樣可以獲得成倍的利潤,用不了多久同樣會波及到江北,造成貶值。
退一步講即便不倒騰白銀、會子,中統鈔依然面臨破産的危險。因爲民間如果用金銀到平準庫兌換中統鈔,仍舊隻能按銀一兩兌中統鈔兩貫的比價兌換;反之用中統鈔到平準庫買銀,卻隻須付二貫中統鈔,平準庫就應當支付一兩白銀。兩相比較,如果元廷堅持用白銀收兌中統鈔、平準鈔價的話,庫藏的白銀不用幾天就面臨告罄的危險。加上白銀和銅錢在江南地區的價值轉移、支付、貯藏等領域繼續使用,必然嚴重擠占了紙币流通的空間,也将直接導緻紙币貶值……
“莊主事,咱們府中還有多少會子?”趙昺問道。
“府中還有賈相時印發的見錢關子有百萬貫,殿下是想……”莊世林略一思索便報出了個大概數字,但隐約想到殿下要做什麽,猶豫了又道,“殿下若是用關子去兌換僞鈔,恐怕會惹人非議,有損殿下的名聲。”
“哦,你先說什麽是賈相頒發的關子,不會是跟本王賣關子吧?”趙昺笑道,而想想其說的也不錯,貨币是一個國家的象征,自己帶頭去兌換雖說是爲府裏的利益,但他身爲皇子代表的是國家利益,如此做肯定是說不過去。
“殿下,鹹淳十年時鞑子大将伯顔南侵,朝廷令賈相出兵抵禦,爲補軍費不足加印會子一千萬貫,稱見錢關子,也就是鞑子此次要兌換的那一批會子。”莊世林答道。
“原來如此,這樣确實少了些。”趙昺有些失望地低聲道。
“殿下,已然不少了,見錢關子百貫可兌現銀一兩,比往界會子要高出十倍了。”莊世林擺手道。
“呵呵,我說的是印的少了些!”趙昺聽其所問非所答,笑笑道,“诶,咱們能不能印一些?”
趙昺雖然找到了中統鈔兌換中的漏洞,但是若想獲利還需動用大筆資金。總計局的錢财大家都盯着的,自己調動資金也要有個正當理由的,可要拿去炒作中統鈔誰也不會同意的。而内府的錢是還有些的,也歸自己随便調動,問題是少了些,且其中也有風險,一旦有個閃失自己家底都賠進去了。
因而趙昺便動起了歪腦筋,他要空手套白狼。當然說空手也是有些誇張,印假鈔也要花些紙墨錢,給付工錢,發行費也總要有一些的。可下來他隻需将印好的假會子拿到鞑子的平準庫換成中統鈔,再拿着中統鈔到江北換成金子,然後在運回江南倒騰兩趟便獲利千百倍。即便不倒騰直接在市場上流通,幾張紙便能換來糧食、絲帛,也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
再有現在的錢币防僞技術幾乎爲零,因而這個門檻很低,隻要膽子夠大便能幹起來。而現在的交通和通訊條件很差,即便一處發現大量假币出現,各地也難以做出迅速反應,等一級級的反應到朝廷的時候,再交付下邊查辦的時候,早已時過境遷,被逮住的機會并不多……
“殿下……這會子不是誰都能印的,得朝廷頒布诏令,由會子務專門制版、印刷、發行的,咱們帥府是不能印的,私自會子是要處于極刑的。”莊世林大驚,一心想要打消殿下這個歪念,可又不知如何才能勸阻。
“莊主事,你之心意本王知曉,但你可知決勝并非隻要疆場,這貨币争奪也是一場戰争!”趙昺想了想說道。他知道自己若是不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印假币,不隻是莊世林,就是參與其中的人都會以爲自己是個‘貪财好利’的小人,颠覆了在他們心目中的光輝形象不說,還會讓他們對自己的‘複國大業’喪失信心的。
“殿下此話怎講?”莊世林沒想到印假币還跟複國大業聯系起來了,有些疑惑地問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