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光薦以爲應采取斷然措施,派大軍前往雷州,以雷霆之勢緝捕曾淵子,然後上書朝廷請求處置;對于後軍就地繳械,将莊思齊羁押,帶回帥府以軍法處置,其以下官兵分散安置于各軍,然後重組後軍。而對江璆其依然主張給予處罰,但是不再堅持處以極刑。
應節嚴則認爲強力處置不妥,因爲廣西南路大部仍在蒙古人的控制之下,大軍過海必然驚動曾淵子,其若孤注一擲叛宋降元釀成大禍,甚至會殃及江璆和後軍的安全,波及到瓊州。因此不能不防,隻有緩緩圖之,逐步削弱曾淵子的勢力,而不能強行爲之。否則會落下陷害忠良的惡名不說,還會讓朝廷有人起疑,以爲殿下戕害同僚是爲獨霸廣西南路大權。
趙昺也在琢磨,說實話他對此事的認識沒有應節嚴那麽深刻,也沒想到後果會如此嚴重,一旦處理失策便會引起混亂。再者朝廷已經遷至廣州城外的官富場,他能在朝廷那邊安插眼線,人家肯定也會在自己身邊布置探子,也就是說這邊有個風吹草動那邊定然很快知曉。而包括江萬載在内的朝臣們一直懷疑帥府這班人有自立之心,自己窩在瓊州還好,一旦調動大軍便會惹得那邊緊張。
再想想倆人剛說的方案都有些道理,卻似乎又不大現實。瓊州備戰正是如火如荼之時,自己哪裏有閑心跟他們逗悶子,而動用武力搞内鬥也顯得太小兒科了。兵不血刃的制服曾淵子,又能讓後軍脫離其控制才是正理……
“兩位先生,我有個法子不知能不能行?”前邊已經鋪墊好了,現在是亮招兒的時候了,趙昺喝了口茶說道。
“殿下請講?”倆人齊聲說道,他們也是頭疼,這事兒處理不好必然會引起一系列的麻煩,而殿下卻往往能出奇制勝。
“本王想給他們請封升官!”趙昺笑着說道。
“升官?!”兩人又是異口同聲道,不過嘴張的有點大,能吞下頭驢。
“殿下,此事關系到帥府危亡,切不可開玩笑!”應節嚴正色地道。
“殿下,他們所爲已觸犯國法家規,理應嚴懲,怎能如此……太過荒唐了吧!”鄧光薦甩着手說道。
“兩位先生聽我說完!”趙昺給兩人續上茶道,“剛剛我們也已議過,派大軍過海容易引起朝廷的誤會,激起兵變;而派使者前往聯絡,又被曾淵子截殺,難以勾聯。再有解決此事的時間拖得越久,後軍便在雷州滞留的越長,曾淵子控制着廣西稅賦,他便可從容拉攏分化瓦解後軍,最終被其收爲己用。江翊善久留不歸,而先生也說曾淵子爲人狡詐,最善揣摩人心,天長日久難免被其蠱惑難以自拔,從而鑄下大錯難以回頭。”
“殿下考慮的是,咱們必須要盡快解決這件事!”應節嚴點點頭道,“那殿下這個升官計又有何講究?”
“正話反說!”趙昺做了個鬼臉道。
“這有做何講?”鄧光薦更糊塗了,皺皺眉問道。
“本王會向陛下上書辭去制置使一職,并保薦曾淵子接替此職。同時朝廷爲江翊善請功,舉薦其兼任廣西南路沿海防禦使。”趙昺笑笑說道。
“殿下要讓出制置使大權,若是落在那無恥小人之手豈不禍國殃民,再者江翊善萬一執迷不悟與其勾結在一起,那就斷了我等後路。”鄧光薦臉漲得通紅急道,顯然是真急了。
“殿下是欲以退爲進?”應節嚴卻沒有那麽激動,他知道殿下做事一向不吃虧,肯定留有後手。
“不,是反守爲攻!”趙昺擺手道,“本王說讓給他,可決定權不再本王手裏,而在陛下和朝廷手裏。但筆在我們手裏,如何寫還是咱們說了算。當然這便要拜托鄧記室了,寫的好咱們帥府平安度過危機,寫的不好也沒什麽,本王還是天下兵馬大元帥,他又能奈我何!再說咱們意在瓊州而非眼下與敵争高低。”
“這……”鄧光薦平日即便文若泉湧此刻也懵了,以殿下的意思帥府的安危竟落在自己的筆下,他想了想還是無法參透其中奧妙,顫聲問道,“如何寫,還請殿下明示!”
“先生如此問豈不是爲難學生!”趙昺搔搔頭皮不好意思地道,前世自己寫篇論文都跟死一回似的,讓他寫奏章還不真要了命。
“殿下,你就不要爲難鄧侍讀了,你就點撥他一下吧!”應節嚴笑笑道。想想這什麽世道啊,老師卻要學生教,鄧光薦被殿下都教壞了,不過想想這也是爲其好。他如今這個樣子跟着殿下混還行,若有朝一日真的出仕主政一方,不會玩心眼兒不被人整死才怪。
“先生,可知仁宗朝慶曆新政爲何無疾而終嗎?”趙昺想了想問道。
“慶曆新政半途而夭,皆因施政的範仲淹、富弼和歐陽修請出外任,仁宗皇帝無人可用以緻失敗。”鄧光薦對此當然清楚,想都不用想便答道。
“先生可想過,範仲淹等三位重臣皆是力主實施新政者,又深得仁宗皇帝信任,他們正是大展拳腳之時,爲何要突然要求外放?”趙昺又問道。
“乃是當朝宰相夏竦反對新政所緻!”鄧光薦言道。
“明面看确實如此,其實卻是因爲一個字!”趙昺言道,“當時夏竦爲了打擊革新派,命家中一婢女平時摹仿國子監官員石介筆迹。石介寫了一封信給富弼,要富弼‘行伊周之事’,是期盼他和當朝諸公像伊尹、周公那樣盡心輔助皇室。夏竦将這封信弄到手,讓婢女改成‘行伊霍之事’,即期望富弼等人要像伊尹、霍光那樣廢立皇帝。仁宗雖不相信,但範仲淹等人惶恐不安,各自自請出外任職以避嫌。慶曆新政遂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