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帥,殿下真讓人看不懂了,此次不但将府庫裏的錢糧全部留下,還命下官将近期市舶司收取的稅金也全部轉交給了廣東轉運司。”潘方苦笑着說道。
“是啊,雖說錢隻有二十多萬貫,可我們來時整個帥府的家底都沒有這麽多,殿下就那麽一句話便都給了他人。撫帥得跟殿下說說,雖然現在寬松了些,但也不能這麽個花法兒!”莊世林也忍不住抱怨道。
“撫帥,當初我們來時偷偷摸摸地取了廣州城,如今走也是悄默聲地離開,灑家怎麽覺得咱們帥府軍來去都跟做賊似的。”趙孟錦也不住搖頭歎氣道。
張鎮孫來到廣州後次日帥府便與廣東制置司開始交接,殿下不顧挽留随即搬出廣州府衙遷往它處辦公。而殿下也并沒有像此前所說的那樣将府衙中所有的家什當做戰利品搬走,反而按照入城初府庫的賬冊補足虧空才辦理移交。帥府各司離開時,殿下下令除個人随身物品和文檔外帶走外,衙中舊有之物及重新置辦的一些物品盡數留下,全部交給廣東方面,使其入駐後根本不需要另行布置便可開始辦公。
随着廣東軍陸續到來,帥府軍盡數撤出廣州城,各防地也依序移交,軍營中一應物品也依例皆轉留給他們,而後全軍集結于城南原敵赤馬探軍舊寨。殿下如此安排,不說廣東方面驚歎不已,連帥府諸官也十分不解。過去大軍移防無不盡搜刮之能事,能帶走的絕不留下,帶不走的也會轉賣他人,能給後來者留下座空營就算對得起他們了。
東西給了就給了吧,而接下來的事情更讓帥府衆人心中不憤。即便不說廣州城是帥府軍打下來的,就憑殿下當朝親王、天下兵馬副帥的身份,地方上就得遠接近送好好的招待,離開時也得送足儀程舉城送别。殿下可好,在今日傍晚閉城後才下令全軍登船,二更後起航開赴瓊州,嚴令不準驚擾地方。
張鎮孫等一幹人等也是在應節嚴代王爺辭行,并請開水關時才得知殿下要率軍離開。可這深更半夜的哪裏來得及準備,隻能親領廣東幾位主官趕到碼頭送行,雙方離别隻有幾杯清茶,幾聲珍重而已,帥府軍和殿下就在這沉靜的夜晚中悄然離開。
“貴以身爲天下,若可寄天下!”應節嚴聽他們發完牢騷悠悠地說道。
“撫帥這是何意?”趙孟錦打仗是把好手,可畢竟讀書少,聽了有些摸不着頭腦地問道。
“此句出于《老子》,說得就是隻有爲了天下而舍身的人,上天才能将天下大器托付于他。殿下如此做現下想來确實如此,自先帝兩朝,鞑子南侵,軍國用度浩繁,朝廷爲解困頓隻能取之民間,百姓承受稅賦爲曆朝之極。如今幾乎舉國淪喪,而朝廷用度不減,可民間财力已竭,殿下能體恤百姓,救濟貧苦,施以仁政,又能以國家大計爲慮,從中周濟同僚,以爲大善。今又棄繁華,舍身爲國遠赴瓊州,可謂以身爲天下了。”鄧光薦接過話解釋道。
“是啊,殿下如此年幼已知爲天下計,我等卻爲些虛華之物而計較,隻此已落下乘!”潘方聽了歎道。
“嗯,灑家有些明白了。今日我們幫了他們,看那張置使恨不得以死相報。來日我們有難,其如何能坐視不理。殿下花了些小錢,卻得一強援,這算起來還是劃算的。”趙孟錦咧嘴笑道。
“都說君子愛财取之以道,現下看君子有财還需用之有道,殿下之思,卻非常人能及!”莊世林暗道。不過他的視角又是不同,殿下取财未傷民力,未損商賈,卻得巨萬;而用錢又未耗自己一分一毫,卻使得同僚歎服,民間敬仰,還讓這幫酸儒莽夫們由衷效死。不禁感歎常人有錢是買宅置田,蓄養嬌妻美妾,購進奇珍異寶;可殿下有錢卻是收買人心、民意,得到的是天下,這理财的手段實在是高。
“殿下天賦秉異,做事常常出人意料,若不細思,難以參透。以後切不可以常人之心度之,妄加議論,免得遭人誤解!”應節嚴見衆人釋然,闆着臉說道。
“下官明白了!”撫帥的話帶有警告的意味,而妄議上官也是官場大忌,大家如何不明白,齊齊應道。
“大家先行休息吧,明日還有事做!”見衆人都不再質疑,應節嚴點點頭道。心中卻是暗歎自己這個王師當的真不容易,徒弟每搞出點事兒,他還得在後面給其擦屁股……
次日清晨,城門複開,人們突然發現守門的士兵已經換成了廣東軍,駐紮在城下的帥府軍已經人去營空,而泊在城下碼頭的禦船業已消失。帥府軍撤離的消息迅速在城中傳開,不敢相信的人們紛紛湧至碼頭查看,但真相就在眼前,曾樯桅如林的軍港中一艘戰船都不見了。
“殿下仁義啊,他爲了不擾城中軍民,在深夜已悄悄離開!”一位老者噗通跪倒在碼頭上哭嚎道,“帥府軍入城不足一月,秋毫無犯,懲奸除惡,還廣州郎朗青天,使得耕者有田,貧者有屋,此乃我百姓之福。有殿下在,我大宋複土有望!”衆百姓爲情所感,紛紛跪倒向西南跪拜遙送殿下。
稍後,城中船行會首宣布爲感激殿下感知飓風來襲,并告知船舶入港避風,使大家免于船毀人亡,決定捐資在東濠内港爲殿下修建生祠,以茲紀念。一時間城中百姓踴躍捐款捐物,出工出力,不足一月便建起一座宏偉的大廟,供奉的是個一臉壞笑的小童,據說是位見過殿下的畫師根據記憶所繪。
爲避殿下名諱生祠稱‘六大王廟’,因傳說殿下有通天蹈海,預知風雲隻能,凡船隻出海之前都會到廟中祈求平安,視其爲‘海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