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已經大亮,趙昺讓人将擋住門窗的帷幔全部撤下,又令人将細白鹽用溫水化開分作兩盆。他在一盆水中仔細洗了手。晾幹後拿過燒酒聞了聞,舔了舔,又用燭火在酒碗上劃過,用手在上面晃了晃,皺皺眉頭放到了一邊。
“這位娘子是……”此刻屋中閑雜人已經清理出去了,隻剩下兩個伺候的丫鬟和一個滿面愁容的小娘子。再就是陳則翁、郝雲通和随後趕來的危氏兄弟,趙昺指了下那悲戚的小娘子問道。
“殿下,這是舍弟拙荊!”陳則翁趕緊上前答道。
“哦,那就煩請嫂夫人用用麻布沾着燒酒擦拭他的全身,尤其是額頭,腋下和脖頸、手心,直到他的體溫降下來爲止。”趙昺沖其點頭示意不要多禮,并吩咐其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做,再讓兩個丫鬟将其它的細麻布放在滾開水中反複浣洗後晾幹。
燒酒就是蒸餾酒,這東西具體出現的年代不可考,但在宋末元初已經出現是有明确記載的。趙昺本想用它作爲消毒劑使用的,但嘗試之下發現此刻的燒酒制造技術不過關,蒸出的酒度數太低,還起不到消毒的作用。而此刻陳任翁體溫太高,若不趕緊設法降溫,即便不死也得變成癡呆。可此刻又沒有冰可用,正好可以利用燒酒來給病人降溫,度數低點也總比水要好些!
“郝主事,你按我的吩咐去做。”趙昺又指指郝雲通說道。
“是。殿下!”郝雲通左右看看驚喜地道,這說明殿下是要傳授自己醫治傷患之法。而他也知道每個醫生都将自己藥方和獨門絕技視爲生命,除了子弟輕易不會傳授給他人的,再偷眼看危氏兄弟臉色已然不大好看。顯然對殿下沒有選他們而不快。
趙昺清楚感染是由細菌滋生引起的,而古代沒有這方面的知識,更不會有相應的消毒措施和設備,也隻能盡力湊合了。他先讓郝雲通伸出手,檢查了下其指甲還算整齊是剛修剪過的。便讓其袖子卷管肘彎用布條束好。然後讓他将手在鹽水中洗幹淨,再用燒酒泡過,仍然不準用布擦幹,而是舉着手讓晾幹。
這個時候趙昺也沒閑着,親自将藥箱中的刀剪等工具放到燒酒中浸泡,又将取過晾幹的細麻布用浸泡過的剪刀将布裁成幾條,兩個丫鬟想伸手幫忙卻被他喝止了。趙昺隻是不想讓她們的手二次污染,卻把倆人給吓得夠嗆,哆哆嗦嗦的躲在一旁。而後才用兩塊較寬的麻布蒙住他和郝雲通的口鼻,讓人把火盆、水盆等一應之物移到床前。隻留兩個丫鬟打雜,其餘的人都退到屋子的另一側。
趙昺的一舉一動都做的十分仔細,而在旁觀者的眼中王爺的每個動作都十分虔誠,卻是像巫醫在做法,漸漸的由不相信變爲驚奇,進而轉爲敬畏。危氏兄弟尤其看的更加仔細,試圖記住殿下的每一個動作,琢磨着他的用意。
危氏兄弟的表情趙昺早已看在眼中,他也知道那哥兒倆的治療外傷技術肯定要比郝雲通強得多,但他棄而不用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一者他們從醫多年。已經形成自己的一套理論和程序,不一定會嚴格遵從自己的指令,而是不自覺的加入私貨;再者他們過去名氣很大,自己即便是王爺在他們眼中也是個孩子。對他們吆三喝四的心裏恐怕也難以接受。
郝雲通就不同了,他是趙昺一手提拔起來的,且親眼見過王爺的‘神技’,把自己當神一樣的供着,在心理上也處于弱勢,讓他幹啥都會不折不扣的執行。而其在疫船上時不過是個實習醫生。清楚自己的斤兩,不會因爲被殿下指揮感到羞恥,反而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當然讓趙昺給人下刀割肉,他不會也不敢,假手他人也實在是不得已……
在王爺的指揮下,郝雲通将剪刀在火上燎過後破開裹傷的絲帛,再在丫鬟的輔助下用鹽水将傷口上的血污沖洗幹淨。趙昺湊近看了看,傷口早已潰爛成一個可容手指的窟窿,散發着惡臭,隐隐能看到骨膜,還好周圍并沒有發現大血管。但他還是小心的用一根布條紮住其大腿根部,以防止動刀時出血不止,這個年代還不時行輸血,屆時隻能看他失血而死。
“動手吧,割去腐肉,将傷口徹底清理幹淨。”趙昺本着甯緊勿松的原則,連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才将布條紮緊,起身退後一步說道。
“是,殿下下,交給屬下吧!”郝雲通答應一聲,讓丫鬟将燭火靠近,拿起刀又想起什麽似的,轉身将刀在火上正反燎過才動手。趙昺見狀暗自欣喜,郝雲通現在雖不知自己爲何讓他将刀剪用火燎燒的用意,但意識到這是治療中十分關鍵的步驟。
“唉,幸虧你暈過去了!”趙昺看到郝雲通用尖刀清理傷口,忍不住打個冷戰。這個年代麻醉劑是沒有的,刀看着小巧,但比之後世的水果刀小不了多少,想想這樣的刀子一點點割下去都肉疼。而陳任翁對刀剪加身絲毫沒有反應,仍然處于昏睡中,他不禁爲其感到慶幸。又伸手試試他的鼻息,還算平穩、順暢。再摸摸其額頭,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燒酒擦身起了作用,他的身體好像不像剛才那麽熱了。
“唉,死馬權當活馬醫吧!”趙昺想到自己又以那點可憐的醫學常識治病救人,心中就苦笑不已。而明知希望渺茫,卻又強行爲之,他也是心驚膽顫,比之大戰前的緊張也不讓須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