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我立馬對韓金貴說,“韓宮主,小子尚且年幼,比不得在座諸位,哪有資格接這火龍純陽劍,還望您老三思而行。”
他眉頭一皺,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就說:“陳九,你莫不以爲,我傳你是火龍純陽劍是因爲錢?”
說着,他語氣重了幾分,“作爲八仙,理應送人入土爲安,貪不得半分錢财,我韓某人作爲一宮之主,自然銘記祖訓,不敢有半分妄念。”
我懂他意思,他以爲我不接火龍純陽劍,是因爲老夫人的緣故。畢竟,我算是老夫人的救命恩人,而老夫人又往八仙宮砸了這麽多錢,難免會讓人想歪。
說白點,這社會先看錢,再觀人。
“韓宮主,小子并非這個意思。”我連忙解釋一句,坦誠說,對韓金貴還是挺有好感的,從他面向來看,應該屬于比較正直的八仙。
“既然不是這個意思,便接下火龍純陽劍。”那韓金貴立馬說。
這讓我有些束手無措,要說不想當宮主,那是騙人,我就是普通老百姓,自然也希望自己有點身份,更希望父母能因我而感到自豪。
很粗糙的理由,卻是我内心最真實的想法。
那韓金貴見我不說話,正準備開口,一邊的老夫人忽然站了起來,說:“小九啊,傅家幾口人命,全是因你而獲救,倘若你不願當這宮主,老身對這八仙宮可沒興趣,更不會往這裏投錢,就讓這八仙宮慢慢衰敗下去,直至消失在曆史長河當中。艾!一想到八仙宮要消失,老身這心裏啊,就像吃了幾斤黃蓮,苦啊!好端端的一門手藝,就這樣沒了。”
聽着這話,我自然懂她意思,說是撤資,實則還不是想讓我接手八仙宮。我朝韓金貴瞥了一眼,他沖我點頭,也沒說話,我又看了看李建剛等八仙,他們都向我點頭,意思是讓我當宮主。
“九哥,你一大老爺們,還墨迹啥,你的夢想不就是讓八仙活的更好麽,現在就是一個機會。”那郎高陡然站了起來,直接沖我喊了起來。
我微微點頭,這倒是真話,就尴尬的笑了笑,對韓金貴說,“我真的行麽?”
“肯定行,隻要你心系八仙,咱們八仙宮早晚能壯大,将來的某天,一提到棺材,世人都會想到我八仙宮,老祖宗的手藝也能傳承下去。”他豪氣的丢下這句話。
“小九,我看好你!”那李建剛喊了一聲。
緊接着,一個個八仙紛紛發言,大緻上支持我當宮主。
坦誠說,我不知道他們爲什麽會這麽力挺我,更不知道韓金貴到底是什麽意思,隻覺得幸福來的太忽然。
别看這八仙宮破舊不堪,就我了解的來說,湖北八仙宮是整個南方八仙的發源地,傳聞呂洞賓成仙的時候,就是在這處地方白日飛升。
後來關于那八位神仙的傳說越來越多,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八仙宮不少,甚至有上百之數。但是呢,現在這社會現實的很,各地八仙都想着怎樣讓自己的腰包鼓起來,哪裏會在乎什麽八仙宮,演變到現在,所謂八仙宮不再是聖地,而成了八仙聚集的地方,更無宮主之說,就算有些八仙宮有宮主,那也隻是一個相當于‘包工頭’的角色,領着一衆八仙擡棺賺錢罷了,毫無紀律可言。
正是基于這些東西,讓我心裏産生了一種想法,能不能将所有八仙聚集起來,就如一些小說家,在各地有着作協,又如大中國在世界各地有着領事館,萬物本是同根同源,我們八仙爲何不能這樣呢?又爲何讓人提起八仙,便把我們看作低賤的工種?同樣是人,同樣在爲這社會付出,我們八仙憑什麽讓人看不起,隻因我們吃的是死人飯?隻因我們幹的是最苦最累的活?隻因這個便讓我們這個行業,披上低賤一詞?
在這一刻,我感覺内心有股無名之火正在燃燃點燃,便對那韓金貴說,“行,我當!”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天是06年的10月,而我的人生,也正是因爲‘行,我當!’這三個字而改變,讓我在後續的擡棺生涯中,不再單純以擡棺爲主,也想着替八仙謀一些福利。
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我也有自己的小算盤。
那韓金貴見我同意下來,大笑起來,立馬讓八仙開始準備祭奠,說是按照八仙的規矩,傳火龍純陽劍務必當着老祖宗的畫像進行。
不一會兒功夫,那些八仙搬來一張八仙桌,又在上面擺了幾樣簡單的祭品,最後找來一隻公雞,又弄了一些鞭炮,這準備工作算是做完了。
接下來,那韓金貴開始安排八仙站位,這站位是以當八仙的資曆來排,郎高跟陳二杯被安排在最後面。
令我沒想到的是那李建剛居然站在第二排,而從年齡來看,他估計四十歲上下,比其他八仙要年輕的多,我問了一下韓金貴,他說,李建剛跟我情況差不多,18歲便開始入行當八仙,足足當了二十三年,在湖北這一片也算是小有名頭。
待安排好站位後,老夫人站在右側,韓金貴站在最中間,而我則站在左側,那韓金貴先是喊了一段詞,大緻上是關于八仙的一些朗誦詞,然後讓八仙點燃一封鞭炮,最後将火龍純陽劍拿在手裏,朝呂洞賓畫像作三個揖。
“陳九,這火龍純陽劍在八仙宮傳了一百多代,到你手裏,韓某人也記不清到底是多少代,隻望你接下火龍純陽劍後,切莫心生妄念,切莫唯利是圖,切莫罔顧同門,需切記一句話,咱們八仙以尊重死者爲前提,送死者入土爲安,結萬世善緣。”
說話之際,那韓金貴拿過一隻公雞,用火龍純陽劍割開雞喉,放了一些雞血,然後又燒了一些黃紙,最後将雞血灑在火龍純陽劍上,開口道:“弟子韓金貴,自愧當宮主十年有餘,未能弘揚老祖宗思想,實屬愧對八仙之名,自今日起,弟子将宮主之名傳于陳九,還望老祖宗庇佑其萬事順意。”
言畢,他将火龍純陽劍遞了過來,沉聲道:“陳九,接劍。”
我深呼一口氣,一臉沉色接過火龍純陽劍,入手感覺這劍格外冰冷,特别是劍刃處給人一種寒光閃閃的感覺,無須猜測,這火龍純陽劍必是世間少有的寶劍。
接過劍,我朝韓金貴彎彎腰表示禮儀,就見那韓金貴将身上的道袍脫了下來,就連帽冠也摘了下來,一并朝我遞了過來,說:“陳九,此乃八仙宮宮主衣物,由于八仙宮實在窮酸,無錢置辦新裝,隻能請你将就一下。”
我微微點頭,接過衣物,就聽到到那些八仙吆喝起來,“德從寬處積,福向儉中求。”
一時之間,八仙宮内一片喧嚣之聲,也正是從這一刻起,我接手八仙宮,成爲一名真正的八仙,然,我深知将來的路并不好走。因爲,我不再是一個人,而是身後跟着幾十名八仙,他們能否溫飽,能否讓我們八仙受人尊重,全壓在我身上。
現在想起那一幕,隻覺得當初接手八仙宮有些倉促,要知道那時候我隻有十九歲,哪裏有資格當啥宮主,甚至可以說,我這宮主之位,有50%是因爲老夫人的錢,還有50%,或許是韓金貴看中我将來,又或許是韓金貴知道我有個師傅,具體是怎麽個想法,那韓金貴一直沒說,哪怕時至今日,他依舊不肯告訴我。
扯遠了,言歸正傳。
待弄好儀式後,那韓金貴又讓八仙點燃一封鞭炮,這傳位算是完成了,那韓金貴則不再說話,默默地将最上面的太師椅搬開,又找來一條凳子放在郎高邊上,說是,從今天開始,他隻是普通的八仙,讓大家别再叫他宮主,拿他當普通八仙即可。
對此,我本想勸說一句,但是,那韓金貴笑道,所謂宮主之名,隻是咱們八仙内部的叫法,切莫讓外人聽見,否則會讓人笑掉大牙。
我當然懂他意思,這就好比乞丐,說自己是乞丐王,實則還是個乞丐,隻會招來别人的諷刺罷了。
我嗯了一聲,就問他,“你先前不是說,有三件事麽?這第二件事是什麽?”
他站起身,笑道:“第二件事是關于老夫人,而第三件事則是你我之間的私事,待會議結束,你我私下交談即可。”
說着,他坐了下去,示意老夫人說老夫人說第二件事。
老夫人也沒客氣,跟我們說了一下第二件事,大緻上是傅家出資重修八仙宮,工期大概需要一年的時間,在這一年時間内,老夫人空出老家的房子,給我們這群八仙做個臨時聚集地,老夫人又承諾以後八仙宮内的八仙,每個月能領到傅家的六百塊錢,無論人數,這六百一個月的工資,隻要老夫人活着,這工資絕對不會斷,算是感謝我對傅家所做的一切。
按照我以往的性格,肯定會拒絕老夫人的好意。但是呢,現在不同了,現在我身後有一群八仙,要是拒絕的話,八仙們最基本的生活保障沒了。
于是,我也沒說話,算是默認老夫人的承諾,不過,對于老夫人說把老家的房子給我們做聚集地,我沒同意,主要是她老家那房子太豪華,我們這群八仙隻是普通的農村,在那高檔房子内,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随後,我們一衆八仙對老夫人感謝一番,每人湊了一些錢财,在八仙宮内請老夫人吃了一頓看似豐盛,實則不豐盛的中餐。
吃飯期間,那梨花妹跟中年婦人走了出來,倆人眼睛哭的通紅。
飯後,我們一衆八仙送走老夫人跟中年婦人,至于梨花妹,她并沒有離開,說是我在那,她就在那,也不曉得那中年婦人咋想的,居然同意梨花妹的說法。
對此,我也是醉了,這梨花妹有病吧?傅家家大業大,跟着我一擡棺匠幹嗎?就問她原因,她說,“喬師叔臨走的時候交代了,讓我一定要照顧好你。”
不提喬伊絲還好,一提喬伊絲,我對梨花妹意見更深,根本不想搭理,便于一衆八仙簡單的做了一個自我介紹,直到下午六點的樣子,那些八仙才一一歸家,隻留下韓金貴、李建剛兩人。
待那些八仙離開後,那韓金貴找到我,沉聲道:“宮主,随我去後殿,關于八仙的一些事宜,需要向你交待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