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墓碑店門口哭了二十來分鍾,店門一直緊閉,或許是哭時間長了一些,胡琴嗓子有些沙啞,餘倩也差不多。
我走上前,想把母女倆扶起來,胡琴罷了罷手,說:“既然來吊喪,無論如何都要将表弟請過去,告慰婆婆在天之靈。”
聽她這麽一說,我也不好勸慰,待在一旁,心裏一直在想阿大爲什麽不開門,就禮儀來講應該沒問題。更何況,按照輩分來說,胡琴算是阿大的表嫂,表嫂下跪求表弟參加自己婆婆喪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禮儀做的已經足夠周到了。
不知不覺又過了十來分鍾,阿大還是沒有開門,胡琴母女倆一直就跪在那哭,周圍那些房屋不少人已經走出家門,圍在我們旁邊,對着墓碑店門口指指點點,說啥的都有,大緻意思是,阿大過份應該開門,還有些人在指責阿大怕花錢,不承認娘家人身份。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走到墓碑店門前,敲了幾下,說:“阿大,胡琴母女倆是香港人,對我們這邊的風俗有些不懂,有啥得罪的地方,還請你見諒一番。”
墓碑店裏傳來一道阿大的歎息聲,緊接着,門開了,阿大一臉酒味站在門口,先朝我點了點頭,也沒讓胡琴母女倆起身,就那麽靜靜地看着她倆。
“你是不是對她們有……”我走到阿大面前,疑惑的問他。
話還沒說完,阿大罷了罷手,淡淡地說,“她倆心裏有數。”
他既然這麽說,我也不好說什麽,畢竟這是他們的家事,我一個外人不好摻合,于是,我便以旁觀者身份站在一旁看着。
“表弟,我是不是有啥得罪你的地方,還請你明示!”胡琴跪在地面,哭腔道。
“你這聲表弟,我承受不起啊!若是姑媽在世時,你喊這一聲表弟,我或許會覺得榮幸,現在麽,實在是愧不敢當。”阿大掏出一根煙,點燃,依靠在門口,語氣很淡。
我一聽,阿大這是對胡琴一家有意見啊,就是不知道哪方面有意見。
“表弟這話有些不對了,你既然是婆婆是的賢侄,我自然得叫一聲表弟,還望表弟看在婆婆的份子上,去她老人家堂前上一柱清香,如果你擔心錢财的問題,你所有的開支,我餘家給你悉數報銷。”胡琴愣了一下,說了這麽一番話。
“呵呵!”阿大将香煙仍在地面,冷聲道:“你家這麽有錢,何苦來找我。”說着,就準備關門。
我在一旁看的急死了,胡琴那番話是好意,估計是擔心阿大在這墓碑店上班,經濟條件不行,所以,她才會說報銷開支。
哪裏曉得阿大誤以爲胡琴在炫富,心頭更惱了。這也不怪阿大生氣,我們這邊習俗就是這樣,作爲娘家人拿不出錢替死者撐面子,會招人話柄,被人譏笑。
“等等!”眼瞧阿大就要關上店門,胡琴站起身,一把拉住阿大,跪了下去,朝着他就是一番磕頭,哭聲道:“表弟,求你去婆婆靈堂前上一柱清香,讓婆婆走的順順利利,求你了。”
胡琴一邊說着,一邊讓餘倩跟着磕頭,大概磕了十七八個。
阿大在她倆身上瞥了一眼,語氣不善地說,“姑媽活着的時候,你們是怎樣對她?現在姑媽死後,怕她找你們麻煩,便貓哭耗子來我這吊孝,早幹嗎去了?倘若你們對姑媽好,别說你們來請,就算不請,我阿大也會以娘家人的身份去參加喪事。”
說完,阿大一把甩開胡琴的手,就準備進去,一見這情況,我再也忍不住了,拉住阿大,輕聲說:“有話好好說,這喪事有問題,你若不去,喪事恐怕會更加難辦。”
阿大沉默了一會兒,瞥了我一眼,好似在懷疑我這話的真實性,我點了點頭,說:“有人搶喪,禮儀會出現問題,再加上死者的原因,恐怕不好搞。”
“姑媽的死還有其它原因?”阿大渾身一震,不可思議的看着我。
“沒問題,沒問題!”爲了将阿大請過去,我也是煞費苦心,隻能撒謊,若是讓阿大知道死者的原因,别說請他去了,估計靈堂都會被他砸了,我們這邊在喪事上有句話叫,甯過閻王關,不請娘屋人。
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倘若死者是自然死亡,娘家人或許不會過多刁難,倘若是不正常死亡,那娘家人的憤怒可以想象的,别說辦喪事,有些脾氣大的娘家人,會将死者埋在主家床下,有的人更甚,直接将死者的屍體放在主家床上,令主家跟屍體睡足七天贖罪。
說到這裏肯定有人很納悶,既然娘家人這麽難搞定,那還請娘家人幹嗎?試問一下,一場喪事,連死者的娘家人都沒來,那叫喪事嗎?要知道喪事有三重,一重嫡親、二重堂親、三重娘家人,這三者缺一不成喪。
聽我這麽一說,阿大疑惑的瞥了我一眼,冷聲道:“今天給陳八仙一個面子,你們在門口跪到明天早上,我明天便去上香,至于娘家人該承擔的禮儀費用,我不缺那點錢。若是不願意,現在請起身走,開路那天我會買幾個花圈去看姑媽,我的席面就不需要安排了。”
說完,阿大也沒理會胡琴母女倆的反應,拉着我走進墓碑店,給我倒了一杯啤酒,說:“陪我喝一杯!”
我跟他喝了一杯,扭過頭瞥了一眼門外,胡琴母女跪在那,看那勢頭是打算跪到明早,我心中有些好奇阿大爲什麽要這樣做,于是,我就将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艾!你是不知道,姑媽給我打電話,她說有兒子跟沒兒子一樣,本以爲老年後能陪在家人身邊養老,看着孫子一個個長大成人,哪裏曉得她兒子将她送到養老院去養老了,雖說養老院環境條件都不錯,但是,哪有陪在親人身邊好!”阿大喝了一杯酒,緩緩地說。
“就這原因?”我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