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點燃了一盞油燈的昏暗小屋裏,甯修乖巧坐在凳子上,等待着爹娘一同上桌吃飯。
即使屋中破舊,甚至還會有海風從外面洩露進來,甯修依舊感覺到非常幸福。
爹經常會外出出海打魚,家裏隻有娘和他兩人,甚是無趣,而每當爹回來的時候,家裏就熱鬧了。
“這一趟收成不錯,到時候我去鎮上給阿修買兩隻雞好好補補,那冠軍營招收學徒很看身體的,現在的阿修還是太瘦弱了一些。”
甯修父親夾着一塊魚肉放入口中說道。
“去朝天都可要花不少錢呢,那裏山高水遠的,要是把阿修給送過去,可就很長一段時間再見不到他了。”甯修母親有些不舍得說道。
哪知甯修父親瞬間拍桌說道:“婦人之見,不經過曆練,哪裏來的美好未來,孩子隻有吃了苦,今後才會大富大貴,你難道想看到阿修一輩子待在這個小漁村裏,過上跟我一樣的生活嗎,整天隻知道出海打魚。”
甯修母親歎了一聲,沒有說話。
事實上确實是這個道理,玉不琢不成器,哪怕是他們這些沒有讀過書的人都知道。
如果能夠将甯修給送進冠軍營裏學習,将來就算當不上伏魔尉,也可以得到一份官職,那可比當漁民體面太多了。
甯修抱着碗吃着白米飯,認真夾着碟子裏的魚肉,這些魚肉全都是甯修父親剛從大海裏打撈出來的,絕對的新鮮,擁有着最鮮美的味道。
對于父母說的事情,他聽不懂,也不是很了解,對于伏魔尉和冠軍營是什麽東西,他也不懂,隻知道爹娘不會害自己就對了,到時候什麽都去照着做。
米飯一團團吃下,甯修下意識擡頭往周邊一掃,忽然間就注意到了屋外的陰影當中,突然出現了一些變化。
仿佛有什麽事物正在那裏蠕動,甯修頓感好奇,連忙放下手中碗筷走了過去。
門外,昏暗的天空和大海,海浪聲嘩嘩拍打海岸,看似什麽都沒有變化,但不知道爲什麽,卻讓人感覺到一絲古怪。
甯修扶着門框,皺眉不語,雖然年紀還小,但他就是能夠察覺到有些不舒服,仿佛什麽東西正在消失,自己有什麽東西正被在吞噬。
“奇怪。”甯修捂着胸口,非常納悶的說道。
“阿修!怎麽了你。”
看到甯修的奇怪行爲,屋内的甯修父親立馬大聲問道。
“沒什麽。”甯修回頭走進屋,淡然說道。
“繼續坐下吃飯,吃飯就吃飯,亂跑什麽。”甯修父親嚴厲說道。
“知道了。”甯修乖巧應道,在桌邊坐下,剛捧起碗筷。
甯修父親歎道:“明天是你娘的祭日,到時候伱跟我一起去祭拜一下,本來是打算送你去朝天都冠軍營的,但是現在,想想還是算了,以後你就跟着我學捕魚。”
甯修:“……”
不知道爲什麽,他總感覺這番話有點奇怪,之前似乎聽過,但那番話可不是這樣說的,是哪裏開始變化的。
“你娘她走得早,從小把你給拉扯到大,今後你娘的墳頭,你要常年記得過去上墳,莫讓你娘在地下寒心。”甯修父親語重心長的說道。
不知道爲什麽,甯修總感覺此刻父親的模樣,都發生了某種改變,再也不是自己印象當中的那個模樣。
但甯修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就是感覺非常奇怪。
“爹,那冠軍營不是可以當官嗎。”甯修忍不住問道。
“當什麽官,人生以孝道爲先,你不給你娘守墳上墳,你還想着去當官,阿修,作爲子女應順孝道,爲父希望你能夠懂得這個道理。”甯修父親語重心長的說道。
“不,你剛才不是這樣說吧……”甯修皺眉。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甯修父親聽了頓時大怒,直接抓起甯修就将他按在桌上一頓打,甯修瞬間嚎啕大哭,喊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三年後。
小漁村。
一艘漁船緩緩靠岸,已經生長的十分精壯的甯修站在船頭,身上一件灰褂,露出了黝黑的胸膛。
經過三年來跟着父親學的捕魚技術,他已經完全掌握到了捕魚的方法,成爲了小村子裏最強的捕魚手。
每一次出海,甯修總能夠收獲回來最多的獵物,賣出最好的價格。
久而久之村子裏的每一位女娃都傾心于他,因爲跟着甯修就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很多小漁船附近十裏八鄉的媒婆都親自上門來爲甯修說媒,一時間風光無兩。
可是不知道爲什麽,甯修在外人眼裏看來,就一直屬于是清心寡欲的那種模樣,拒絕了任何人的說媒。
哪怕對方家姑娘是遠近聞名的美女,甯修也未曾同意過,把甯修父親給看的煩惱無比。
若是家中可以早日多添幾個男丁,以後家裏就會變得人力充足,從而捕撈到更多的收獲了。
“阿修哥!”
當漁船靠岸的瞬間,立馬就有一名漁家女子匆匆忙忙,興高采烈的跑了過來,住在海邊的女子,臉上都有着特有的小麥膚色,看着極顯健康。
“雙兒,你怎麽在這裏。”甯修一臉疑惑。
自己打漁歸來可是什麽時候連自己都說不準的,雙兒是與自己同村的玩伴,她能夠這麽準時的出現在這,就說明絕對是一直守着海邊的。
“我等阿修哥你回來啊,上次我們說好要一起去城裏玩的,阿修哥你可不能騙我。”女子攙着腰,很是認真的說道。
甯修想了想,無奈一笑,自己好像是曾經這樣答應過,若不是雙兒提起,自己都已經忘掉了。
雙兒與自己從小便認識,關系極好,甯修一直拿雙兒當做妹妹看待,很是寵溺。
而雙兒也經常纏着他,哪怕如今已是二八豆蔻年華了,她依舊每日都是待在甯修身邊,一口一個阿修哥哥的笑着。
曾經有人調笑雙兒是甯修家的童養媳,但甯修一直都對隻是笑笑而已。
“好,等我把這一船的海貨都給賣了,我就帶你去城裏買首飾。”甯修跳下船,開始拖動起漁船上的漁網笑道。
三年前,父親曾經說要把他送去朝天都當伏魔尉,可後來又反悔了,甯修本身是非常不情願的,覺得這樣是剝奪了自己的人生。
可是後來想想,随着時間一日日過去,他便也随遇而安了,或許學着像是父親那樣,在這個小漁村裏當一輩子的漁民倒也不錯。
對于自己的未來,甯修并沒有太多的考慮,他之所以一直在拒絕每一個媒婆的上門說媒,并非是他真的不想成親。
而是不知道爲什麽,哪怕三年過去了,他心裏一直都感覺某些事情有些怪怪的,若是自己真的按照眼下的規律繼續做下去,很有可能會引發出什麽不可控的後果。
這種事情甯修并不想要看到,所以他一直都在避諱。
“阿修哥,隔壁村的黃媒婆今天又來村子裏了,說是她們村裏有個黃花大閨女生的白白淨淨,很是喜歡你,阿修哥,你一定不會喜歡那種力氣小到連重活都做不了的女子對吧。”
甯修将裝滿了魚蝦的漁網扛在肩上,慢悠悠的朝着村子裏走去。
雙兒就跟在他的身邊,嘴巴裏不停的說着甯修外出這些日子,村子裏發生的事情。
“嗯,我不成親。”甯修非常确定的點了點頭。
雙兒一聽,頓時就暗暗松了一口氣,看向甯修的眼神都變得有了些期許。
她的小心思在村子裏應該是每個人都知道了,隻不過沒有什麽人主動提起,畢竟甯修連十裏八鄉的那些女兒家都拒絕了個遍,本村子裏的姑娘丫頭應該是更加看不上了。
回到村子,甯修本想先回家一趟,他這三年來想了很多。
自己年輕輕輕,一直待在漁民裏一輩子以打漁爲生,這終究不是一個好的辦法。
一眼就能夠看到頭的未來,這不是甯修想要的,他這三年來爲母親守墳,外加不停的出海打漁,錢也是賺了不少,有底氣可以去城裏發展發展了。
對于自己而言,或許這能夠是一條新的出路。
可還未走到家門口,一位村民突然急急忙忙的跑到了甯修身前,很是着急的喊道:“甯修,你快回家看看你爹吧,他不行了。”
“什麽?!”甯修臉色瞬間大驚,自己不過出海兩日而已,臨走前父親的身子骨還是壯實的,怎麽突然就不行了。
按照漁村的規矩,父母離世需要守孝三年,三年來甯修已經把母親的守孝期給度過了,這要是父親一走,自己又得在這漁村裏待上三年。
三年又三年,心性都要被磨滅了,到時候恐怕就真的不會再想外出闖蕩打拼了,隻怕是會認清現實,老老實實的在漁村裏娶妻生子,就此一生。
這不是甯修想要的。
沖回家中,一推開房門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中草藥氣味,隻見父親臉色蒼白,渾身骨瘦如柴的躺在床上。
他眼眶深陷,雙唇毫無血色,一看就知道已經是病入膏肓了,這等架勢,估計真的拗不過幾日。
“爹!你怎麽會這樣。”甯修走到床邊,握住父親的手掌難以置信的問道。
就算是突發病疾,也不會在短短幾日之内就落得個如此憔悴瀕死的模樣吧。
“修兒,爹不行了,能在臨走前再見到你最後一眼,爹已經無憾,你一定要好好把爹教給你的捕魚技巧傳承下去,娶個媳婦,生幾個大胖小子爲我甯家傳承香火,千萬不要讓爹在下面死不瞑目啊。”
甯修父親欣慰的看着甯修,說話這句話後就緩緩閉上了眼睛,徹底再無氣息。
“爹!!!!”
甯修父親走了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漁村,家家戶戶的鄉親們紛紛都來吊喪。
甯修父親生前活着的時候,在村子裏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捕魚人,徒弟很多,因此他的葬禮倒也辦的非常風光,下葬也是選了一處風水寶地。
甯修站在修建好的父親墳頭,心情非常沉重悲傷。
他不能理解,明明自己父親的身體那麽壯實,一輩子活了這麽多年也沒見生過幾場大病,怎麽會就這樣說沒就沒了呢。
他心裏很疑惑,很不解,仿佛在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在阻止着他離開這個漁村。
每當浮現出這個想法,甯修就會感到非常不解。
自己不過隻是一個漁民家的孩子,這世上真會有如此可怕的事情嗎?
真有某種存在可以通過控制人的生老病死,隻爲了讓自己一直待在漁村裏不能遠行?
甯修想不通,他也無法理解。
雙兒乖巧的站在甯修身後,她知道這會甯修的心情肯定很差,所以就什麽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陪伴着甯修。
“雙兒。”甯修突然說道。
“怎麽了阿修哥。”
“你願意等我嗎,等我爹的守孝期過了,我們倆就成親吧。”這麽多年,甯修何嘗看不出雙兒的心意。
隻是他之前隻想要走出漁村,所以并無在此娶親生子,留下牽挂的想法。
但是現在,娘走了爹也走了,确實如爹臨走之前說的那樣,自己需要承擔起爲甯家留下香火的責任,他這麽多年沒接觸過太多的姑娘。
與雙兒是最相熟,最談得來的,正好雙兒也喜歡自己,甯修不願意再娶其他的姑娘讓雙兒難過。
既然如此,那就娶雙兒爲妻好了。
“真,真的嗎!阿修哥,我願意,我真的願意。”雙兒激動地從背後一把抱住甯修,言行舉止當中都充滿了激動與興奮。
這是她夢寐以求多年的事情了。
……
“爲什麽會這樣。”
邪龍王一臉震驚,被天父之相拂過的甯修,雖然并沒有遭受到任何的傷勢,但他的身體卻開始出現了透明化的異變。
從他的腳底開始,身體都開始了發生透明,仿佛下一息就随時都有可能消失于這世間的架勢。
并且在邪龍王的腦海裏,有關于甯修的記憶竟然都在控制不住的消失,就這麽一會,邪龍王已經記不得甯修的來曆了。
他是從哪個地方走出來的?
“這到底是什麽手段。”邪龍王大爲震驚。
遠在大商朝天都,真陽大帝不停的以石尊身腦袋敲砸地面,十分痛苦的自語道:“怎麽會這樣,甯修的記憶竟然在吾神識裏開始消失了!”
作爲曾經一個時代的大帝,神識絕對是世間最強,就算僅剩下殘魂,那也不是可以小瞧的。
但就現在,真陽大帝驚恐的發現自己快要越來越不記得甯修是誰了,這必然是有什麽大能施展通天手段,在背後暗暗對甯修搗鬼。
一旦此術執行成功,這世間一切,就将不會再有人記得甯修,甯修也将會徹底消失于這個世間,不會留下任何他出現、存在過的痕迹。
朝天都,伏魔司内。
曾經甯修居住的小院裏,阿嬰躺在一張躺椅上安靜的看着書籍,她們這個小隊全部都被甯修留了下來,待在朝天都裏負責執行伏魔司的日常任務。
随着有真陽大帝坐鎮後,朝天都如今的日子倒是清閑,不管大邪祟還是小邪祟,都無法靠近朝天都一寸之地。
搞得很多伏魔尉現在都有些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了。
“嗯……”阿嬰好看的眉毛一挑,捂着額頭不禁皺起了五官。
在她的記憶裏,不知道爲什麽關于甯修的記憶開始出現了空白,阿嬰已經記不得自己最後一次和甯修相遇是在什麽時候了。
“隊首,你可是在外面出了什麽意外。”阿嬰放下手中書籍,看着天空喃喃自語。
……
甯修的身體在空中保持着一動不動的姿勢,他的身體已經消失掉了腰部,腰部之下全都消散在了空中。
并且透明化的進度還在不斷蔓延,如此下去,不出半柱香工夫,甯修就真的要徹底消失在這世間了。
邪龍王想要靠近過去幫忙,但是一股無形的力量卻阻隔住了他與甯修之間的距離,讓他始終都無法靠近甯修,隻能夠站在外圍幹着急。
“該死,天父之相爲什麽還會有這種能力,我之前可從未聽說過。”邪龍王怒道。
灰海的那一頭,天人城。
整座雄偉的天人城無比寂靜,被灰霧籠罩沒有任何一點的聲音。
城内某間石室,黯淡無光,忽然間一雙亮如白晝的明眸睜開,一位老婦人自語道:“區區域外邪靈也敢對老身的記憶下手,不知所謂。”
老婦人神識内瞬間爆發出無限神光,很快就鎖定了自己的哪些記憶正在被抹除。
一幕幕記憶片段瞬間就被她給回想了起來,那是一間屋子,自己将唯一的孫女給托付給了一個年輕的毛頭小子。
“是他!”老婦人猛然回想起來,詫異自語道。
“果然如老身當初預料到的那樣,此子甚是不簡單,大滅潮之下,此方世界生靈十之不存一,隻有找到有緣人才可借助氣運,活的一條性命,老身将阿嬰托付給他,當時賭的隻是一線生機,現在看來,此子确實有點說頭,這才多久過去,就連域外邪靈都得借助抹除歲月長河裏的痕迹這種方法,才能夠對付他。”
“也罷,既然是老身請你幫忙在先,現在就還你這個忙的人情吧。”
老婦人雙手合十,十指掐訣,整個人身體瞬間就爆發出了瑩瑩神光,無數彩色光圈在他的周身環繞,無數個飛輪快速旋轉。
随着她伸手彈出,飛輪很快就沒入了虛空當中,不見蹤影。
……
三年守孝期一過,甯修便領着雙兒在爹娘的墳前說起成親一事。
經過三年的過去,雙兒已經長成了一位很是标緻的大姑娘,人高腿長,再也不是小孩子的模樣了。
這三年裏,雙兒一直陪在甯修身邊,爲他操勞着家中事務,二人雖然還沒有成親,但已是與夫妻沒有任何區别。
“爹娘,三年守孝期一過,我和雙兒就要成親了,到時候我們會擁有自己的家,孩子一切安好,你們在地下就不用操心了。”甯修擦拭着墓碑說道。
雙兒站在甯修身側,看着墓碑乖巧說道:“叔,嬸,我會替你們照顧好阿修哥的。”
二人對着墓碑緬懷,并沒有注意到頭頂上天空之上,忽然裂開了一條天痕。
幾道彩光飛輪破出,本是一片正常的天空,忽然間劇烈蠕動了起來,逐漸失去原本模樣,變換成一條條互相纏繞的黑色觸手。
飛輪不停斬斷這些觸手,使得此方世界開始了晃蕩似的崩潰,甯修若有感悟,連忙擡頭一看,就看到了極爲驚人的一幕。
天空當中竟然布滿了大小不一的眼珠,每一顆都在散發着妖異的邪光,照射着大地。
飛輪的出現,就是開始毀滅這些眼珠和觸手,随着眼珠和觸手被破壞的越來越多,四周逐漸開始了崩潰。
雙兒的身體都出現了一條條散發着光的裂縫,一副随時都有可能消散的征兆。
“阿修哥!”雙兒有些恐懼的看着甯修,她并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這樣,她隻是隐隐感覺到自己很有可能就要自此徹底失去甯修了,心裏不免感到有些難過和悲痛。
自己從小就喜歡甯修,陪在他身邊這麽多年,還沒有真正嫁給他,成爲他的娘子。
還沒有爲他生下可愛的孩子,還沒有和甯修一起好好的過日子。
明明三年守孝期已過,二人的幸福日子就要到來了,可是怎麽現在,現在就要說離别了呢。
雙兒眼角有些濕潤,淚水止不住的從眼角滑落,她很不甘心,很不甘心。
“雙兒……”甯修的表情十分複雜,伸手握住了雙兒的手,眼神裏全都是想要說的話,可是眼下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随着那些飛輪出現,破壞了天空的眼珠和觸手。
他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
自己是甯修,但不是此刻的這個甯修,他自幼時就被父母送去了朝天都冠軍營,苦練武藝。
一切的一切,生活軌迹都不一樣了。
如果自己與雙兒成親,一輩子留在漁村裏靠打漁爲生,過着兒女雙全的幸福人生。
他就不會有另外一番未來,那個成爲伏魔尉、成爲合天道境甯修的未來。
時間線一經改變,自己就會徹底的消失,從而過上另一段人生。
“阿修哥,我是不是沒辦法嫁給你了。”雙兒哭泣着問道。
姑娘家的心思總是格外細膩,雖然雙兒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她能夠隐隐感覺到,有什麽事情正在悄然發生。
并且這件事情是無法逆轉的,她和甯修,終究就此分别。
“雙兒,你永遠是我甯修的娘子。”甯修一把将雙兒給摟入懷中,十分認真的說道。
他在伏魔司成長總共才兩年不到,但在天父之相營造出來的這個古怪空間裏,甯修可是與雙兒在一起相處十多年之久。
特别是甯修爹死去的這三年守孝期裏,雙兒更是對甯修照顧的無微不至,溫柔至極。
這些對于甯修而言,全都是真實的,不存在虛構可言。
這份感情,亦是留在了甯修心中,被甯修深深牢記。
“阿修哥……我真的好喜歡你……”
雙兒的身體逐漸消散,連帶着她腳下的土地,爹娘的墓碑,遠處的漁村,遠方的大海,全都在不停的消散。
這一切本就是環境。
……
緩緩睜開雙眼,甯修情緒複雜的看着四周,天父之相的那張巨臉依舊存在于空中。
隻不過此時,他的臉上滿是劃痕,被破壞的狼藉一片。
無數飛輪在天父之相的四周不停飛劃而過,激怒的天父之相連連怒吼,口中大量手掌探出前去捉拿飛輪。
但是飛輪的飛行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天父之相根本就毫無任何辦法。
甯修的眼中默默落下一滴淚,墜入灰海。
他已是合天道境,按理說完全可以做到清心寡欲,完美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但是不知道爲什麽,當看到雙兒消失的那一刻,甯修還是忍不住了。
自從冠軍營起,他就沒有對任何女子動過心,一路修煉一路經曆,不知不覺就已到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合天道境。
但相對的,甯修也缺少了正常人該有的生活,比如感情。
雙兒是甯修第一個喜歡的女子,即使他明知這一切都是天父之相搞出來的幻境,甯修心裏也是不由得難以放下。
“你沒事吧。”邪龍王見甯修清醒過來,一切也都恢複了正常,連忙飛過來詢問道。
“無妨,隻是沒有想到天父之相還有這種能力,一時間着了它的道。”甯修淡然說道。
心中那僅有的一點情愫,瞬間就被他給甩到了腦後。
邪龍王有些奇怪的看了甯修一眼,以他的實力,眼力見自然是非常尖銳的,所以他也注意到了甯修眼眶裏落下的那滴淚。
這是得發生了什麽情況,才能夠讓一個合天道境的強者落淚?
邪龍王心裏十分好奇,不過他也不好意思多問,畢竟這種事情還算是比較隐私的。
随着飛輪的不斷進攻,很快天父之相就徹底變得分崩離析,重新縮回了爬出來的裂隙當中。
天空中由蒺藜族布下的那些字陣和眼陣紛紛炸裂,每一個蒺藜族都捂着自己的身體嚎啕大喊。
看得出來召喚出天父之相對于他們也是要付出代價的,現在天父之相被毀,這些蒺藜族就都受到了嚴厲的反噬。
甯修心裏本就因爲雙兒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火氣,現在看到這些蒺藜族的家夥就更是火上添油。
當即伸手,霸帝已是飛入他的手中,甯修直接就朝着一蒺藜族殺了過去。
這蒺藜族隻是龍象上境,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甯修給一槍貫穿了腦海,霸帝的氣息瞬間爆發,将這蒺藜族強者的身體給碾碎成了爛渣。
其他的蒺藜族強者紛紛作勢就想要逃跑,但甯修已經将往生浮屠給展開了出來,先前被他擊殺掉的合天道境強者紛紛出現,開始追殺着這些蒺藜族強者。
合天道境的強者一出手,哪怕同爲合天道境的蒺藜族強者都不敢說自己就一定能夠抵抗得住,更别提有機會逃跑。
不過半柱香工夫,蒺藜族強者盡數被甯修斬盡,化爲了往生浮屠的一部分。
邪龍王暗暗點頭,甯修的這個戰域能力确實強大,隻要他能夠開展出這個戰域,那必然是絕對同階無敵。
試問哪個合天道境吃得消一群合天道境來圍攻你,而到了大帝境,隻要甯修能夠斬殺足夠多的天人。
那到時候,他就是此方世界無敵的第一人了,絕對是此方世界有史以來的最強大帝。
殺光所有蒺藜族,甯修這才平靜了下來,但他心裏仍然有一根刺還未撫平。
不知道爲什麽,他這個時候特别想返回大商,找到自己漁村村民遷居之地,看看是否有雙兒這位姑娘的存在。
可是葬海嶺距離大商實在是太遠了,這個時候想要趕回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前輩,我們過海吧,前往天人城。”甯修歎了口氣說道。
“嗯。”邪龍王沒有多問。
再次重新化爲龍身,載着甯修往灰海深處而去。
……
灰海之上,蒙蔽一切感知,哪怕合天道境也無法判斷出自己前進的具體方向。
能不能一次性就成功的抵達到天人城,全靠運氣。
甯修在邪龍王的身上與魔佛甯修和天尊甯修又磨合了幾個月,終于是将這兩個化身給達到了内景聖境的境界。
隻需要再上一步,甯修三位一體,三個合天道境互相領悟,就可以借助武聖傳下來的三位一體方式,成功突破,到時候便可以選擇走天人路或者大帝道。
這一路上,甯修在灰海海面上看到了四五個被灰海給禁锢住的漂流者,有的是人族,有的則是其他種族。
按照邪龍王的說法,這些人全都是天人,要等到幾個月後,他們的意識才會初步蘇醒,恢複行動能力。
嗡!
海面之下,突然響起一聲巨大的啼鳴,就見一尊龐然大物破水而出,竟是一隻巨龜。
它在灰海之下不知道沉浸了多久歲月,表面上早已累積出了大量的礁石和岩塊,要是隻露出半個身體的話,真要以爲這是一座漂浮在灰海上面的浮島了。
“老黑龍,你竟然破天荒的又回來了,我還以爲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巨龜緩緩擡起頭,看着邪龍王沙啞的喊道。
邪龍王本來一愣,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驚道:“老王八,你竟然還活着,灰海這水都整不死你。”
“你都沒死,我怎麽能死,沒想到你這麽多年竟然毫無長進,還是個合天道境,那鳥是怎麽了你嘛。”巨龜笑道。
“那鳥早就死了,現在隻剩下個石尊身度命,别看我現在合天道境,活的可要比他潇灑多了,當了大帝還得爲天下蒼生擋下陰潮,這破差事真是誰愛做誰做去,反正我是不敢。”
一龍一龜,就這麽在灰海上交談了起來,見這二妖如此熟絡,一副故人相見的模樣,甯修心裏不免有些好奇。
能夠和邪龍王和真陽大帝攀上關系,這說明這隻巨龜肯定也是他們那個時代赫赫有名的強者。
“你這是要去天人城做什麽。”巨龜問道。
“送這位道友前去天人城一趟。”
“好年輕的合天道境,聞骨齡竟然連十年都不到,好苗子啊,不出意外的話,他日必成大帝。”巨龜驚訝的說道。
“借你吉言,你好好在這裏待着吧,天人城是這個方向吧,我就先過去了,有話下次再續。”邪龍王交待一聲,就欲離去。
但巨龜卻趕忙提醒道:“你還是這麽急性子,你以爲我是爲什麽要專門蘇醒一次來找你說話,最近天人城對外封閉,外人皆無法入内,我看你這次是白跑一趟了。”
“封閉?天人城還能對外封閉?這是爲何。”邪龍王頓時不解。
天人城從古至今的記載,一向都是對外開放,永不關城門的,這得是發生了多大的事情,才會選擇對外封閉。
如果能讓天人城都感覺如此嚴重的事情,那必然是足以危及到此方世界的超級危機了,天人城擋不住,這世間的任何一處都擋不住。
了解到這個,邪龍王眼神瞬間就變得非常凝重,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我怎麽知道,反正得到的消息就是如此,我也是看你氣息熟悉,才現身出來提醒你的,你現在就算去了天人城,也進不去,我看還是别去了。”巨龜搖頭說道。
“知道了,但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得知,還是得過去看一看,打聽一下具體情況,要不然我實在是心裏難安。”邪龍王應道。
“你這老黑龍還是一如曾經的那樣固執,至今都未能成就天人,怕不是也和當年你得到的那件東西有關吧,這麽多年了,可有什麽收獲。”
“那自然是有的,沒有我怎麽可能有心思來天人城看看。”邪龍王神秘一笑,當年老龜和真陽大帝都算得上是他的好友。
自己獲得到了邪天通的這件事情,老龜和真陽大帝都是知道的,這不算是什麽秘密。
“行吧,正好我也沉睡了這麽多年,那就陪你去天人城走一趟。”
老龜抖了抖身體,大量礁石紛紛從他的背上脫落,掉入了灰海當中沉默。
甯修頓時大爲好奇,忍不住對邪龍王問道:“前輩,你不是說任何種族,哪怕是天人墜入灰海,都會被封閉心神,禁锢肉身嗎,爲何這位老前輩卻可以在灰海裏肆意行動,說蘇醒就蘇醒,說行動就行動。”
面對甯修的好奇,邪龍王解釋道:“這老龜乃是天生異種,和那些蒺藜族是一個樣的,打出生時就誕生于這灰海當中,此地就跟它家一樣,自是可以随意活動,根本不受任何限制。”
“還有這種事情。”甯修大爲震撼,正所謂千奇百怪,無奇不有,連灰海這種地方都能夠誕生出異種,當真是讓人驚訝。
跟随着老龜的帶路,邪龍王一路飛行,在半月後,海平面上終于是出現了一座巨大黑影的輪廓,雖然甯修從未來過,但也能一眼就感覺的出來那就是天人城。
一股極爲滄桑古老的氣息撲面而來,這股氣息甯修還能夠感覺到有些熟悉,與邪天通那塊巨大石碑散發出來的格外相同,或者說就是如出一源。
天人城四周,全都是一片黑色礁石地帶,無草無木,甚至都沒有生靈的存在,哪怕邪龍王的身軀,在天人城前都顯得格外渺小。
落地後,甯修率先從邪龍王背後飛下,正如老龜所說,天人城的城門如今已是緊緊封閉。
“這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天人城的城門從未關閉過,也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這下不就棘手了,你帶過來的那東西也沒辦法交給指定的那個人了。”邪龍王對甯修說道。
甯修皺眉,自己好不容易才來天人城一趟,要是沒有辦成武聖交待的事情,下一趟再想來可就不容易了。
轟!
突然間,自天人城内部傳來一聲轟動,就見大量星光沖天而起,彙聚成了一根星光之柱,直上蒼穹。
甯修下意識擡頭望去,就見那星光之柱當中,竟存在着好幾道人影,他們也不知道在争奪着什麽,出手間連天地都在震撼,要不是天人城并非簡單之物,根本就無法在這幾人的出手當中還保持着完好無損。
“天人五老?怎麽連他們都動手了。”老龜畢竟是天人城的常駐,懂得肯定比邪龍王和甯修要多,一眼就看出了光柱裏的情形。
天人五老,天人城目前存在時間最久遠的五位天人境強者。
他們的天人路基本上已經是走到最後一步,距離盡頭隻剩下一步之遙了。
實力之強大,堪稱此方世界最頂尖。
但是此刻,與他們出手的那幾個人影,論起實力卻一點都不在天人五老之下。
除了天人城以外,此方世界還存在有如此強大的強者?!
“那幾位大帝都在等待着複生,天門開啓早已是闆上釘釘之事,你們這些古仙奴仆隻剩下一縷殘魄了爲何還要來苦苦阻攔!此界不開,對你們有什麽好處!”
“隻要主人一日不曾下令,這天門就不容你們這些蝼蟻擅自打開,越雷池而行事,該殺!”
星光之柱光芒大盛,很快就籠罩了這一方天地。
一股極其強大恐怖的力量從星光之柱裏爆發而出,直上蒼穹,撕裂天空。
整座天人城轟鳴而動,一塊塊天道文碑憑空飛起,環繞着星光之柱不停旋轉了起來。
每塊天道文碑表面都浮現出了大量文字融入星光之柱内部,助長了星光之柱盛放出光輝的亮度。
蒼穹之上,隐隐可見本是虛無的空中,忽有一扇青銅門緩緩浮現,那扇門十分巨大,就靜靜的存在于蒼穹之上。
受到星光之柱的沖擊,青銅門門面竟出現了晃蕩,隐隐有要被打開一絲的勢頭。
一道道彩華從青銅門後飄散,墜入大地,但凡是接觸到這股彩華之人,無不渾身仙氣缭繞,仿佛下一步随時都有可能會羽化而登仙。
甯修站在地面仰視着頭頂上的那個戰團,天人境之間的交戰,确實不是眼下的自己能夠插手的。
他們引發的餘波甚至可以撕裂開界域,你合天道境一旦被撕開的裂縫吸入進去,那這輩子就再也都找不回來了。
“古仙奴仆……誰啊?”邪龍王非常疑惑。
他活了數個時代,還從未聽說過這什麽古仙奴仆的存在。
倒是甯修靈機一動,忍不住說道:“前輩,你說是否這古仙就是那個在大帝道的基礎上,開辟出天人路的神秘大能?他讓很多人變爲天人之後,還封鎖了那什麽天門,目地就是不讓此界強者有機會離開,一生都隻能夠被困于此界當中。”
“你這麽一說,倒是極有這個可能,隻是不知道這些古仙奴仆突然出現于天人城,究竟有何目的,這也太湊巧了,正好趕在我們到來的時候。”邪龍王疑惑。
“天塌下來有最高的人撐着,你們兩個合天道境的在這裏操什麽心,還是跟老龜我安心看戲吧。”老龜趴在岸上不屑地說道。
他不知道在天人城附近的灰海海域裏生活了多少年,早已經将天人城是不可被摧毀的這個印象深深植入了腦海,隻要此方世界還在,天人城就會一直存在。
不管來的是什麽古仙奴仆,還是古仙,絕對都不可能會是天人五老聯手的對手。
甯修盤坐在地,借助命星更加清晰的觀察起了星光之柱裏的情形。
這種境界的強者交手,觀摩可以獲得到的收益是非常巨大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甯修命星突然出現了一絲異變,他命星的額頭,忽然間裂開了數條縫隙,随即一隻幼小的手臂就從命星的額頭鑽出。
“嗯!”甯修臉龐瞬間變得通紅,一口金色的血直接噴出,整個人立馬就變得精氣神極其萎靡了起來。
“轉生大帝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發作!”邪龍王注意到甯修的命星出現了問題,頓時大驚失色。
亂了,亂了,一切突然間就全部都變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