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喘着粗氣趕到的時候。
倒在血泊中的少女，心髒永遠停止了跳動。
周圍便是幾個女孩的恸哭聲。
“讓……讓一下……”秦凡喉結幾番滾動，踉跄的前行了兩步。
許雅歌聞言，抹了一把眼淚扭頭回望。
在看見秦凡的時候，微怔了怔。
“秦凡，你怎麽……來了……”
其餘幾個女孩都轉過身來，在看見秦凡時，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各有不一。
秦凡卻無暇估計她們此時的感受。
深黑色的眼瞳倒映中，隻剩下了倒在血泊中的少女。
他嘴唇顫抖着，呼吸沉重着，無力的将周圍的女孩撥開，邁步緩緩在少女面前蹲下。
她精緻的臉蛋此時看着有些難堪。
腦後滲出的鮮血已經凝固成片，與瀝青色的柏油路面貼合，她的目光駭然瞪大，宛若死不瞑目般盯着白日的青空，
白天……可看不到星星啊。
這個女孩昨天都還在對自己訴說着她的童年過往。
還在電話中嬌笑蓮兮的感謝着他。
并且叮囑他，一定要過來看她的比賽。
她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對這次的奪冠很有信心。
但今天……
“啪。”
一記清脆的響指聲後。
面前所有的景色如同被重錘砸碎的玻璃鏡面般，轟然破裂坍塌。
天空如潑灑墨滴般，迅速被染成了漆黑一團。
大滴大滴的墨暈蔓延開來。
幾秒後，遮天蔽日，籠罩了一切。
整片世界，隻剩下了一片漆黑，與極緻的安靜。
周圍的所有都蕩然無存。
就連自己的五指都被隐去。
“這就是真實世界中會發生的事情，我提前讓你看一遍……機會僅有一次，所以在這半小時内，你可以先通過我爲你制造出來的這片幻境來進行演練，所有的未知數與幹擾項，都會與現實中所發生的事情完全一緻。甚至包括所有人的反應演算，如果演練成功，那麽你接下來的拯救，成功概率也會無限接近與100%。”
身後傳來唐輕舞的解釋聲與闆鞋踏地的聲音。
秦凡微微側目回望。
她雖與自己同處在一片渾沌的黑暗空間内，但她身周卻散發着宛若白玉般的光澤。
是漆黑環境下的唯一亮光。
“演練的結果……太真實了。”秦凡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輕顫。
随着唐輕舞不斷的走進，他終于能看見自己的雙手了，連手掌上細若遊絲般的紋路都能清晰可見：“即便是你提前告訴過我，那些都是假象，可當我看見你……不，看見她一動不動的倒在哪裏，她再也不會對我笑，不會跟我說她的近況，不會一個勁的發消息來煩我……我感覺胸口沉悶的喘不過氣來，肺裏像是堵滿了東西。呼吸不到底。”
唐輕舞望着面前表情呆滞的俊朗男生，目光溫柔的兩步上前，輕輕将他攬入懷中。
五指穿過他的發絲，緩緩撫摸着。
“這也是我會嫁給你的原因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時候的你應該還沒這麽喜歡我，沒這麽喜歡就已經這麽上心了啊……真好啊。“她微微歎氣，又道：“可惜沒辦法獲得，全部的愛。”
秦凡掙紮着從她懷裏脫開，後退了兩步。
“建議你還是跟我保持一定距離吧。”
“怎麽？”唐輕舞柳眉輕輕挑起，露出一絲疑惑。
“如果是現在的她，我或許不會拒絕。但你不同。”
“我就是五年後的她，又有什麽不同？你該不會擔心眼前的我，并非真實的唐輕舞吧？”
“那倒不是。隻是我不想我的女人以後趴在别人的懷裏。”秦凡将臉扭向别處，悶哼一聲：“就算那個人是我，也不能接受。”
唐輕舞面露幾分錯愕，怔了片刻，旋即才露出逐漸擴大的笑意：“原來如此，居然連自己的醋都會吃。”
“不是吃醋。”
“就是。”唐輕舞說着，又兩步上前，作勢要抱住秦凡。
秦凡靈巧的躍遷，轉瞬之息便後退了五米之遠的距離。
可下一瞬。
他的瞳孔卻猛地擴大。
一雙柔荑小手從身後環過他的腰肢。
灼熱的呼吸從唇邊吐出，輕輕噴灑在他的耳尖上。
幽香缭繞，唐輕舞柔軟的身肢緊貼着他的後背。
“别忘了，我可是也有系統……而且這個系統還是五年後比較完善的系統，所有的能力幾乎全都齊全了，他擔心我在這邊吃苦頭，所以全交給我了。”
秦凡目光微微晃動，斜目也僅能看見她的鼻翼：“這些都并不重要，我也對未來的我會做出什麽事情并不感興趣，最要緊的事情，難道不是拯救現在的你麽？”
“也是。”她輕輕歎了一口氣：“但說實話，我嘗試過很多次，各種各樣的方式，無一例外全部都失敗了。到現在多少有些麻木。”
“你嘗試過多少次？”
“18132次的解法，但最後全都指向一個結局，那就是無法避免的死亡。無論通過什麽方式去改變，最終都還會回歸到這條線上來，就好像冥冥之中注定的結局一樣。”
“等會……”秦凡皺了皺眉。
總感覺她話裏有些問題。
可一時之間卻又無法思考清楚。
“你選擇與我交代身份，尋求我的幫助，是第幾次的嘗試？”秦凡換了個問題。
“第一次。”唐輕舞輕聲道：“既然其他的結果不行，那就隻能選擇向你攤牌了，表明出我的身份。你也知道，有系統或者穿越者這種事情，被旁人發現了可是大忌。”
“我也有。”
“但我的身份要高于你……至少從時間節點來看，我的維度比你高。很多規則不便直接去打破。”
“那爲什麽這次又偏偏說了。”
提到這個，身後的唐輕舞沉默了。
秦凡捉着她摟抱住自己的手，微微用力将其分開。
轉過身去正色看着唐輕舞。
“沒辦法說？”
“是……隻有這個，沒辦法告訴你。”
“行，那就不說。”秦凡深吸了一口氣，視線瞥了一眼唐輕舞手腕處的女款手表。
眉頭不由皺的更緊：“隻剩19分鍾了，距離真實世界所發生的悲劇。”
唐輕舞默不作聲。
秦凡目光朝着她輕掃了一眼。
她低垂的眼簾中所流露出來的黯淡，或許是在爲19分鍾後即将消亡而感到難過吧。
勉強伸出手，拉過她柔弱無骨的小手。
放在自己的掌心中捏了捏，看了看。
手指纖細而修長，手背光滑細膩，放松的掌心折出幾道可愛的褶皺。
“雖然我還是會排斥直接跟未來的你有肢體接觸，畢竟搞不好，一旦這次拯救成功，就會形成閉環，現在的唐輕舞以後也要回去，去拯救新一輪的唐輕舞，然後新一輪的時空中，那時的我，也會以這樣的方式與她進行肢體接觸互動……真的，想到這個就挺不爽的。”
“你的占有欲很強。”唐輕舞輕輕掀唇。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畢竟如果你說的話屬實，未來咱們都結婚了，誰喜歡自己的妻子被其他男人摟摟抱抱。”
“就算是自己也不行麽？”
“對，自己也不行。但這次情況有些不同，而且很可能會……沒有閉環的存在。那麽，到我這裏，或許就是最後一站。不過……”秦凡緩緩擡頭，與面前的唐輕舞直視着。
眼裏折射出了幾分固執的認真。
“我一定，會把她帶回來的！”
“也一定，會讓你活着回到未來！”
不知爲何，說完這兩句話後，卻看見唐輕舞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絲複雜。
稍縱即逝，短暫的甚至讓秦凡認爲自己看花眼了。
她的笑容好像有些哀幽。
不過想想也是。
在這之前，她已經嘗試過了18132次的演練，可每一次都無法避免死亡的結局。
結局的軌迹，不會因爲任何事情而改變。
她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看起來都像是徒勞。
那麽這一次，她又憑什麽認爲自己可以成功挽回唐輕舞的死亡結局？
“那就加油吧，希望你能将我成功拯救，珍惜這僅有一次的機會，這是一條沒有閉環的線段，這次失敗……什麽都沒有了。我已經做不到了，所以希望你能夠讓這個被固定好的結局，有所變數。”
“我盡力……不，我會拼盡全力！”秦凡伸手猛搓了把臉，正色道：“那就開始吧！啓動你的幻境演練。”
随着唐輕舞輕擡起白皙修長的食指，淩空一點後。
整片黑暗仿佛被畫筆塗抹上了五顔六色的風景。
大片的生命氣息重新歸回于眼前。
不過秦凡清楚，眼前所有的一切，都隻是幻境中的演練，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會影響現實的發展。
但是它可以最大程度的模拟出接下來的結局走向。
一旦在演練場中嘗試成功，那麽在現實世界裏，也有接近100%的概率可以做到拯救。
望着面前葉滢她們先前進入的那家服裝店，秦凡記得自己就是從這裏跑開的。
“在幻境中，可以随意選擇時間節點麽？”秦凡沉聲詢問。
“當然。”唐輕舞手指在空氣中靈躍的敲擊抖動了兩下。
眼前的這片世界宛若被按下了暫停鍵。
被風吹拂的樹葉，維持着風的方向靜止。
馬路邊飛馳的車輛，此時也像是停在路中間一般。
在不遠處，一位路人手中的礦泉水瓶，不慎被嬉戲打鬧的孩子所撞翻。
瓶中水本該噴灑而出，但因爲時間暫停的緣故，水在空氣中連綿成了一道不規則的水線，但卻以一個違背物理常識的視覺效果，懸停在半空中。
秦凡上前，擡指撚揉。
再收回時，手上有水漬。
“看來哪怕是時間暫停，我仍然可以幹涉這個世界。”
“因爲我們對于這片世界而言，就是高維生物。”唐輕舞又伸手一劃。
眼前的景象開始加速的流逝。
樹葉被風吹拂的嘩嘩作響，車輛在轉瞬間便竄出很遠的距離。
路人們行走的腳步，也變成了近乎小跑的速度。
“這次是快進，然後……這次是回退。”
唐輕舞的手指又朝着後方一劃。
秦凡隐約可以看見她指尖掠出的一道銀灰色的弧線。
“就像是遊戲世界一樣，可以直接掌控……這種能力也太酷炫了。”秦凡不禁咂舌。
“你的系統很好用，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現在使用的這個七彩級能力，應該被稱之爲——上帝之骰。”
“上帝之骰？”秦凡微怔了怔。
這個能力他目前還沒有，對此壓根不了解。
“對。上帝雖是虛拟構造的，但在人類的認知中，上帝是全知全能的神。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内，他一眼便可以将一個人的出生直至死亡，都盡收眼底。就像是我們觀看錄影帶那樣。他隻要随意投下幾顆骰子，就能夠根據骰子的點數，改變世界原有的發展順序……就好像我們現在可以随意幹涉這片世界。”
“這樣看來，的确是個貼切的好名字……不過，爲什麽不修正小輕舞的死亡？”雖然是同一人，但秦凡總擔心自己喊混，所以索性以‘小輕舞’，來用作現實中的代稱。
來自未來的唐輕舞，對這種給過去自己的稱呼，并不作反駁，而是自顧自又道：“有些結局是已經被固定好了的，就像是小說的作家一樣。作者就是這本書的上帝，他可以随意修改書中的内容，決定每個角色的命運……但是對于已經發售出去的小說最終卷，哪怕他将手稿修改，可結局已成定數，大家都知道了……這已經超過了上帝掌控的範圍。”
“這是你18132次演練之後得出來的結果麽？”
“是。”
“呼……”秦凡深吸一口氣，咧嘴輕笑：“那我還真偏不信這個邪了！”
“那我恢複正常的演練了？”唐輕舞歪頭望着興緻勃勃的秦凡。
黛眉微蹙，但沒多說什麽。
“嗯。”秦凡緩緩點頭。
唐輕舞手指掠過一道銀華色的弧線，演練中的世界變成了遵守物理與時間規則的模樣。
一切都與真實的世界無異，甚至連這裏面所有的人物的想法，意識，都與現實中沒半點差異。
你還可以與其中任意一位路人進行對話，然後進入真實的現實世界後，再與他重複剛才的對話，他的回答是完全相同的。
“可以調空間節點嗎？直接拉到出事的那條馬路邊吧。順便将時間也快進，到肇事車輛事發的前一刻。”
唐輕舞點點頭，順着秦凡的指示照做。
兩人瞬間從原點閃爍，來到了事發點的前一點點時間。
此時處于演練世界中的葉滢她們，已經站在了馬路邊，等待着紅燈閃變成綠燈。
秦凡沒有着急着馬上出面，而是站在不遠處，幾個女生根本無法察覺到的位置。
聽着她們交流的話語，同時仔細盯着馬路燈的變化。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唐輕舞最初播放了一遍事發的畫面，小輕舞出事前的那一刻，應該是人行道的路燈故障，導緻小輕舞判斷失誤，但當時，卻還是車輛行動的時間。
“可以幹涉紅綠燈的順序嗎？比如讓即将故障的綠燈，持續着紅燈的樣子。”
“可以。”唐輕舞抿唇，手指在空氣中劃動，像是在觸擊無形的按壓屏幕，同時開口：“這種方式我試過，行不通，但是現在換做你來幹涉這片演練世界，或許會有不同……好了。”
“希望如此。”秦凡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目光緊盯着閃爍着紅芒的路燈。
時間恢複正常。
三秒……
兩秒……
一秒……
紅燈沒變！！
“成……成功了？？”秦凡難以置信的頂着持續閃爍紅光的路燈。
可下一瞬，他的眼眸止不住的瞪大。
那輛肇事的車輛已經出現在了視野中，以飛快的速度掠來。
可肇事車輛裏的司機卻顯然像是疲勞駕駛，冷不丁清醒過來後，手臂一顫，觸碰到了方向盤。
車子橫向打滑，筆直朝着人行道沖來！
“快走！！！”小輕舞尖叫一聲，直接推開了身旁的葉滢。
嘭。
沉悶的撞擊聲與尖銳的刹車聲一同響徹。
秦凡的仰着頭，視線随着小輕舞被撞飛出去的身軀而移動。
鮮血在半空中灑落，濺灑滿了他呆滞的一整張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