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現下,豪格死了,兩黃旗正藍旗動蕩不安,正是二哥獨攬大權的時候,甚至可以更進一步。”
多铎盯着多爾衮,他的眼神裏滿滿都是野心。
‘何用,殘破的朝廷,滿腹怨言心中不滿的臣民,如今這個局面就是幹柴烈火,再有危機,大清就是四分五裂的局面。’
多爾衮歎道。
他暗裏當然窺伺大位,問題是現在這個局面還不如那個小娃兒繼續坐着,承擔所有臣民的憤怒。
“二哥,那畢竟是大位。”
多铎還是不甘心。
‘本王如能力挽狂瀾,倒是不介意取而代之,留下賢名,可惜,本王也是一籌莫展。’
多爾衮苦笑。
如果他有逆轉乾坤的本領,倒是可以取而代之,問題是如今的困局他也是一籌莫展。
多铎很是惋惜的模樣,
“我隻是想給皇額娘報仇,”
兩人的生母阿巴亥是被黃太吉逼死的,兩人那時候不大,很是受了些委屈,心裏都是深恨黃太吉,奪取他的基業當然是最好的報仇方式。
“時機不對,現在讓福臨在那個位置上才是複仇。”
多爾衮冷冷道。
他比多铎清醒很多。
‘現下就是要盡快收攏遼西、遼南、遼西北的軍力,好歹能收攏兩三萬兵馬,加強軍力,再就是撤離更多的族人去阿勒楚喀。’
“那個冰天雪地的地方,唉。”
多铎咧嘴。
他出生在遼東,一向就在這裏,去北方就是幾次出擊野女真。
就是那幾次都讓他知道北方的寒冷不是遼東能比的,冬季比遼東冷的太多,去那裏開拓遭大罪了。
“當年皇阿瑪即使冬季也是征戰不休,你爲何做不到,這些年養尊處優,嬌貴了。”
多爾衮刺了他一句。
“經曆風雪沒什麽,就怕最後還是一場空。”
多铎嘀咕着。
多爾衮默然,他現在是兩處布局,明軍不北上,他就緊守沈陽鐵嶺撫順一線,伺機向南打草谷,如果明軍大舉進攻沈陽,那隻能向北去阿勒楚喀,但明軍窮追不舍,那就是還是一場決戰。
但是決戰的結果他很不樂觀。
說到底竟然是一切看天意。
一個戈什哈匆匆而入,低聲在多爾衮身邊說了什麽。
多爾衮大怒,
“洪承疇這厮竟然敢自裁。”
多铎聽聞也是暴怒,
‘這個狗東西,當年苟延殘喘,留他一條性命,現下竟然背主自裁,’
兩人之所以如此,是因爲大清紛亂的時候,洪承疇如此,更是增加了混亂,尤其是讓那些漢臣人心惶惶,好像大清到了末日一般。
而去阿勒楚喀開拓,必須倚重漢臣,不客氣的說,滿人沒幾個通曉耕作的,就不是那個料子。
漢臣人心動蕩起來,當然極爲不利。
所以兩人才對洪承疇的自殺十分痛恨。
“下令,将洪承疇屍身吊在城頭,暴屍十日,将其侍妾發配浣衣局,”
多爾衮命道。
暴屍十日讓那些漢臣驚駭,女子入了浣衣局,其實就是教坊司,供人把玩,他就是要震懾那些漢臣,看看誰敢有異動。
雖然如此,多爾衮還是心驚。
洪承疇這個怕死鬼是多看不好大清的來日,才甯可把自己吊死。
這讓多爾衮心寒。
...
劉之虞今日值守軍機處,燈火通明中,他有些煩躁的踱步。
前方戰事吃緊,後方其實倒是清閑很多。
如今不過二月,還未曾開海,糧秣兵甲兵員無法補充。
如果說去年是忙瘋了,這兩月清閑很多。
唯一忙碌的就是操練新軍了。
如今京營駐地開辟了新的兵營,足有六萬新卒在操練打磨。
此番遼東大戰,陛下和朝廷早有共識,那就是無論勝敗,損失必會前所未有的慘重。
因此招募新卒勢在必行。
這次的超募是前所未有的龐大,過六萬衆。
當然,還是遵循戚繼光的點兵方法,城中青壯一概不要。
都在陝甘晉等邊地招募貧苦人家子弟。
尤其是邊地昔日軍戶家爲主。
經過這些年的觀察,這些子弟能吃苦,生死時刻不畏生死,能豁出去搏殺。
江南一線的子弟就比不上了。
經過數月的錘煉,可說粗粗有了模樣。
當然還得和老卒混編,然後經曆戰事淬煉,才能達到京營鐵軍的标準。
劉之虞接任兵部尚書後還是兼任提點京營練兵事,因此他投注在新兵上的精力最多。
他内裏真心希望這些補充的兵員不會都用上。
隻是決戰消息傳來,遲遲沒有接下來的急報抵達。
劉之虞有些煩亂。
畢竟他如今是大明的兵部尚書,勝負的結果他的責任重大。
踱步許久,劉之虞感覺有些疲累,不禁自嘲一笑,他随着孫相圍剿流寇,參與了幾次京營大戰,可說曆練無算,從沒有這般坐卧不安過。
隻能說關心則亂,此戰實在是幹系太大了,最後一次明軍大規模主動出擊遼東就是慘敗的松錦大戰,損兵折将不說,就連洪承疇這個大學士都折了。
因此朝中閣臣包括各個部堂都是十分牽挂。
他這個兵部尚書的壓力不用多說了。
劉之虞啊,劉之虞,這些年的養氣功夫是白費了。
平靜了下來的劉之虞讓吏員清理地方,放下鋪蓋,他準備休憩。
畢竟如今已經臨近子時。
軍機處有兩個耳房,值守的大臣夜間可以在這裏休憩,當然被褥自備。
劉之虞躺下後翻來覆去的翻滾了好一會兒,直到子時才睡下,多年的養氣功夫沒幫上太多,關心則亂啊。
睡夢中,劉之虞忽然置身戰場,火炮火铳轟鳴聲不斷,京營和清軍鐵騎激烈搏殺。
步陣煙霧缭繞,火铳響個不停,劉之虞甚至能聞到刺鼻的硝煙味道。
劉之虞心焦的看着雙方旗幟,這是在哪裏激戰的,怎麽看不清領軍的将領。
就在劉之虞焦躁萬分的時候,忽然連續不斷炮響,沒個停歇。
劉之虞驚了。
大炮怎麽如此密集,好似有數百門一般,不對勁。
接着他被人搖醒了。
劉之虞聽到有人激動萬分的喊着,
‘大人,您聽聽,南城方向的爆竹聲,接連不斷啊,好像有捷報傳來,’
身邊的吏員喊着,嗓音都有些失聲。
劉之虞這才知道方才不過黃粱一夢,他急忙坐起,隻聽見南邊爆竹聲聲,就在這會兒越發的密集了。
劉之虞立即起身更衣,他焦急的披着大氅沖出軍機處門外,此時南邊爆竹響的沒個個數,更有煙火升騰在夜空中,是如此的明亮。
南邊隐隐的傳來萬勝的高呼聲。
劉之虞急切的來回踱步,早已迫不及待。
接着他看到乾清宮暖閣方向燈火大起,一支隊伍彙集起來,劉之虞心中一動,急忙迎過去。
果然是康永帝出了暖閣觀看。
劉之虞急忙見禮,朱慈烺擺擺手,
‘免禮,’
朱慈烺的注意力也集中在南邊照亮夜空的煙火處,
“劉卿,繁星朵朵啊,好景象啊。”
朱慈烺内裏也十分的激動,九成的把握就是大捷的消息傳來。
這是多日的期盼,但是沒有到最後一刻答案揭曉前誰能笃定。
朱慈烺感覺自己的心跳在加速,頗爲焦慮。
這些年來的籌劃就在今日了嗎,這就難怪他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這是東風夜送花千樹,定是遼東捷報啊。”
劉之虞笑着拱手道。
“哈哈哈,朕知你這是讨個好彩,且等等吧。”
朱慈烺笑道。
兩人一同仰望空中不斷綻放的繁星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