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輔明身邊的數百親衛過半傷亡。
他身邊的章鎮赫也很狼狽,頭盔面甲已經不見了。
胸甲上深深的數道劃痕,那是狼牙棒留下的,讓胸甲已經變形。
闆甲上插着數枝羽箭。
兩個大将如此,可見戰事的慘烈。
三千營剛剛更換了備馬。
李輔明眼看着剩下衆多的無人備馬,不禁悲中心來,這一戰過萬兄弟陣亡。
他無法想象,三千營家眷接到噩耗的場面。
可能豐台軍卒居所是一片哭聲吧。
李輔明收起目光,
‘章鎮赫,騎軍隻有數千衆,本将知曉士氣有些低落,不過,此時隻有全力一戰,告訴他們,不想做農奴的和本總兵上陣殺奴。’
章鎮赫拱了拱手領命而去。
更換完備馬的三千營騎軍确實有些沉寂。
三千營加上蒙人營、女真營合計近三萬騎軍,如今隻剩下五千餘騎。
如果是其他的軍伍,隻怕傷亡三成就已經士氣不再,人心惶惶了。
踏上戰場,誰也不是爲了自殺,而是要獲取勝利,自己得存,立功受獎的。
如果前面都是死路的話,軍心士氣必然遭受巨大的打擊。
如今三千營的沉寂就是如此,他們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建奴的騎軍數量仍然多于他們,沖不破他們的阻攔,無法回歸本陣。
難道他們都要死在這裏。
就在此時,宣撫官奉命出現了。
幾句話就點燃了他們的怒火。
不想當農奴的就奮勇殺奴。
他們這一路走來,他們看到了遼東建奴治下農奴的悲慘處境。
這些農奴瘦削、麻木,家眷衣不蔽體,女眷被女真人老爺予取予求。
他們最初看到簡直不敢相信,同是漢人,這些農奴簡直身處煉獄中。
自己成爲奴仆不說,家中子孫女眷也逃不了這個命運。
聽到宣撫官的喊聲,他們才想起來,這不是其他戰事,就是投降,也要落得農奴的悲慘下場。
而落到那個地界,生不如死,他們甯可揮舞刀槍戰死,也不會放下兵器成爲農奴。
剩餘的五千騎瘋狂的打馬沖上。
他們沖陣的瘋狂讓巴布泰等人十分吃驚,好像比剛剛對陣時候還要猛烈。
雙方再次纏鬥在一起,一方急于消滅明軍,報仇雪恨,一方求一個殺身成仁。
雙方過萬騎軍厮殺的十分慘烈。
...
碩托親臨戰線,統領着大股步甲猛烈的沖擊。
這一次無論是明軍林立的槍陣,還是有擲彈兵沖出來自爆,都無法阻攔他們的攻勢。
但有遲疑不進者,旋即被碩托的親衛斬殺。
碩托接連砍了一個梅勒章京和三個甲喇章京,讓所有人明白,再不沖前,就地斬殺,不破明軍,誰也别想活着從戰場上下來。
清軍步甲瘋狂的沖擊,京營明軍軍卒拼死反擊。
雙方的戰線成了一條長而寬的血線。
...
鳌拜更換了坐騎,這是他更換的第三匹戰馬了。
戰事激烈到騎甲戰馬很快被殺傷,好在死傷的騎甲太多了,無主戰馬到處都是,拿來用就是了。
鳌拜帶着五百多騎甲再次猛烈的沖陣。
他的麾下千餘人,折損過半。
都陷在了明軍的步陣中。
即使驕橫如鳌拜,他心裏也承認,這是天下最強的步軍。
讓八旗鐵騎傷亡慘重。
哪怕八旗步甲怕也是不如。
敵人越是如此,鳌拜越是要擊敗他們。
鳌拜不顧身上的幾處小傷,又是帶着甲兵沖入戰線。
戰線上到處是人馬屍體。
騎軍的速度起不來,也就是八旗騎甲的馬術了得,否則早就絆倒落馬了。
鳌拜長柄馬刀一揮,一個攻擊他親衛的明軍步卒左臂被斬斷,在地上翻滾。
鮮血噴濺在他的臉上,鳌拜眼都不眨,馬刀回轉,又是将一個明軍軍卒枭首,噴濺大片血迹。
一個刀盾手滾地而來,長刀一閃,鳌拜戰馬的前腿被斬斷。
戰馬悲鳴着撲倒,雖然身穿重甲,鳌拜依舊棄了馬镫,腳掌利落的點地,借力擺脫了戰馬。
接着他的長刀一閃,将這個刀盾手的左腿削斷。
刀盾手嚎叫着翻滾着。
最近的十幾個明軍步卒沖來,他們看到了落馬的鳌拜是個身穿明光铠的大将。
鳌拜倒也不懼,他方才經曆了數次驚險,自持的就是武力和鎮定。
他知道隻要支撐過一會兒,自有親兵來救他。
兩把長槍刺來,鳌拜大吼着揮舞馬刀格擋。
即使面對沉重的長槍,他一刀還是将其磕開。
他這個大清的巴圖魯威名是靠軍功得來的。
他本來就是勇力過人,更有娴熟騎術精湛射術,他的巴圖魯封号是軍功得來的,而不是什麽蒙蔭。
一個刀盾手沖近,被他一刀劈退。
眼看着幾個人的攻勢被他擋住,一時間無可奈何,鳌拜獰笑着,他的親兵就要抵達了。
忽然他的腳下移動不得,他大驚下看去,他的雙腿被一個渾身浴血的明軍抱住。
正是他第一個砍下左腿的那個刀盾手。
此時這個刀盾手咬牙切齒的雙臂摟着鳌拜雙腿,讓他移動困難。
鳌拜此時揮舞長柄馬刀,太長了,卻是沒法攻擊腳下的明人。
鳌拜剛要抽出順刀,幾個明人再次撲來。
長槍刺來,鳌拜急忙格擋,腳下沒法移動,他隻能蠻力磕開。
幸虧他的氣力極大,沒讓這個明軍得逞。
接着又是一把長槍疾刺,鳌拜勉力躲閃上身,讓開了要害,槍尖和他的胸甲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十分的驚悚,好在他還是幸運的避開了。
好運到此時爲止。
他的側後肋下劇痛,他慘叫回頭,一個明軍刀盾手的長刀破開了他的鐵甲,長刀甚至留在了肋骨上。
又是一把長槍刺來,被重創,被禁锢着雙腿的鳌拜再也無法躲閃了。
他慘叫着被刺穿,像是洩了氣的皮球癱倒。
已經近在咫尺的親衛沒法保護這位梅勒章京大人了。
...
“報督帥,西南方建奴騎軍破入步陣,我軍正在激戰。”
“報督帥,前陣破碎,清軍步甲沖入,周将軍親自統軍迎戰,”
...
急報不斷而來。
明軍左翼和前軍中軍先後陷入激烈的戰事。
孫傳庭先後發出将令,命從前方撤下來的鳳陽營等三營重新上陣,支援左翼和中軍。
但是建奴還是破入敵陣,陷入了激戰中。
“督帥,是否啓用補充營和西陸營。”
鄭維聲音嘶啞道。
他也不由緊張。
兩處被突破。
就連中軍大将周遇吉都親上戰陣,可見局面的惡劣。
京營後陣不能動,唯一在中軍完好的兩個營西陸營和補充營兩萬軍卒就是最後底牌了。
鄭維以爲到了打出來的時候了。
孫傳庭卻是安坐下來,閉目養神,他徐徐搖頭,
‘且等一等。’
鄭維和陳明遇對視一眼,都有憂色,卻隻能聽到此處的喊殺聲,戰鼓聲,火铳聲,在那裏暗自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