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京營、河南标營、登萊标營等共十三萬餘大軍抵達了海州,這裏已經是一座空城,隻有些百姓留存。
其中還是漢人居多,女真人大部分逃散。
隻是脫離大明久矣,這些百姓畏懼的躲藏在家中。
至于百姓夾道歡迎明軍,那是想多了。
孫傳庭也随着主力抵達了海州,他抵達的第一件事就是聽取周遇吉的禀報。
“大人,現在探明尚可喜率領漢八旗主力撤離海州,向遼陽開進,清軍主力雲集遼陽,似乎有和我軍遼陽決戰之意。”
孫傳庭點頭。
海州被放棄不意外。
如果是他領軍也會放棄海州,因爲此地沒有将明軍的戰線拉長,明軍也是銳氣正盛。
在海州決戰,可能傷亡慘重。
别看清軍兇狠,其實想來算計的是以最少的代價擊敗敵人,從來不消耗騎甲,畢竟女真人男丁還是太少了。
但是遼陽決戰那也未必啊。
“我軍以不變爲萬變就是了。”
這是無奈之舉,雖然明軍騎軍的數量大增,但也就是四萬餘騎,這和清軍十萬鐵騎沒法比機動力。
這就說清軍想要避戰,明軍是無法追擊決戰的。
這就是被動處。
如果不是攻擊的是清軍遼中腹地,隻怕清軍還會避戰拉開戰線。
這也是不能從遼西和遼南出擊的原因,從那裏出擊,即使近二十萬大軍也是軍力不及。
“既然清軍主力後撤,那就讓三千營主力分爲小股出擊,掃蕩海州左近,”
孫傳庭命道。
孫傳庭對戰局有個基本判斷,此戰九成以上獲得大勝。
但是誰也不敢說一定卻得決定性的勝利。
孫傳庭此番下令就是以防萬一。
即使此戰不幸沒有卻得大勝,那此番出兵遼中也要最大可能的破壞建奴的膏腴之地。
掃蕩的目的就是驅趕女真人,解救漢奴,如果真的戰局不利,席卷漢奴撤離,讓建奴的田畝撂荒,收成大減,國力空虛,讓下次征伐變得順利。
“末将遵命,隻是,”
周遇吉看向孫傳庭,
‘大人,如果這般拖宕太久了。’
如果掃蕩周邊,大軍停滞不前,攻伐遼東時間必會拖延。
“無妨,爲了此番遼東之戰,朝廷囤積了過百萬石的糧秣,此外還有大量的棉帛,打上兩年也不虞糧米和保暖,這就是這些年改制帶來的,此番遼東之戰就是一個錢糧之戰,本帥要看看建奴是否熬的過,如果熬不住,那就主動來決戰,”
孫傳庭道。
他是首輔,親自運籌了這一切,大明爲遼東之戰準備了數年,可說做了萬全的準備,哪怕此戰橫跨兩年,大明也支撐的起。
上番大戰被錢糧逼迫的冒險出擊大敗的情形不會再現,他現在倒是很好奇清軍是否能支應起諸多錢糧,應對這場漫長的戰事。
周遇吉領命而去。
翌日,三千營出動了十五隊,每隊千人,向海州周圍開進,掃蕩周邊的村鎮。
...
“章京大人,剛才小人看您給梅勒章京大人上了銀子,是不是求個先鋒的位置。”
薩紮低聲問道。
按說他就是親衛的角色,這話不該開口。
不過圖裏真向來把他當做弟弟看待,他也就膽子大了些。
圖裏真眼睛跳了下,這娃果然真敢想啊,
“我是給他上了銀子,不過是求兩軍對戰的時候做個後軍。”
“.....”
薩紮睜大眼睛不敢相信,這話怎麽能從他一向崇拜的圖裏真章京那裏聽來的呢。
女真勇士一向以敢戰善戰着稱,巴牙喇更是族内尊崇的勇士。
圖裏真更是他崇拜的巴牙喇,結果卻是聽到這樣一個答案。
“你懂什麽,先鋒當然可以搶掠多,但是明軍不是百姓,有錢糧嗎,搶掠什麽,上前隻有血戰拼殺,”
圖裏真冷笑,他要給這個娃兒上一課,真當以前什麽滿萬不可敵,現在同等兵力下,清軍未必能擊敗京營明軍。
圖裏真要的就是成爲後軍,前方戰事順利就是一通拼殺,前方失利立即轉進。
薩紮沉默不語。
圖裏真的舉動讓他有幻滅之感。
他想得是殺敵立功奪取繳獲,讓家裏的日子好起來。
大兄死後,家裏可是過的很苦。
圖裏真也沒有再說什麽,薩紮幸虧跟着他,如果換其他人才懶得理會,不過是多了一個炮灰。
雖然他理解薩紮向改變家裏活計的念頭,但以爲明軍是什麽,是朝鮮的百姓嗎,可以肆意搶掠殺戮。
兩次和京營交手,他永遠不會忘記死傷慘重的情景,他内裏已經将其定爲天下最強軍,兩次如果不是他機靈,早就死在外間了。
...
五裏鎮陷入恐懼中,一股明軍迫近了五裏鎮。
五裏鎮留守的少數青壯還有些女真女子上馬出擊了。
他們襲擾這股明軍,想讓這股明軍知難而退。
他們走後,隻剩下婦孺的鎮子卻是混亂不堪。
先是東頭有一家的漢奴作亂,殺了自家主人的婆娘,搶了些銀錢跑了。
然後幾十騎奔回,出擊的人被擊殺了上百人,卻是沒法阻止明軍的進犯。
一些女真人上馬就逃,甚至将家中的漢奴侍妾抛棄。
五裏鎮陷入了極度的混亂。
烏裏珠出去打聽了一下,她見到一同出擊的姬蘭的影子,想問問姬蘭的下落。
然後她失魂落魄的返回。
有幾個人稱他們看到姬蘭被明軍的火铳擊中落馬。
烏裏珠想得是圖裏真回來,她怎麽向他交待。
一些女真人家放棄家裏逃亡,烏裏珠卻是沒法随着他們逃走,阿克墩、柳蘭太小,她不敢冒險帶着阿克墩柳蘭上馬逃走,萬一路上夭折了呢。
烏裏珠隻有留下。
過了午時,鎮子裏一片大亂,明軍到來了。
登時不斷響起火铳聲,還有些慘叫傳來。
聽的烏裏珠和趙娟渾身顫抖。
阿克墩、柳蘭也感到了她們的不安,不斷哭泣。
隻有十一歲的朱赫還能忍住恐懼。
過了半個時辰,家中大門被破開,十來個明軍湧入了院中。
烏裏珠起身忍住恐懼,擋在阿克墩和柳蘭身前。
幾個明軍軍卒冷冷的盯着烏裏珠、趙娟。
他們進軍途中先後被女真女眷偷襲,誰讓女真女子也能騎射呢,和漢地女子決然不同。
天知道哪個女真女子發瘋和他們同歸于盡。
明軍軍卒去了破開糧倉,将家裏的牛車套上,裝運糧食。
一輛牛車一輛馬車裝滿了糧食。
烏裏珠仇恨的眼神盯着明軍軍卒。
帶人沖入的明軍什長被烏裏珠的眼神惹怒,他抽出了腰刀走向烏裏珠,
“占據的是我大明土地,殺了我大明人占據了他們的熟田,真特麽的以爲這是你們的土地了,老子們搶了糧食都是應該的,看你個眼神就不是個好貨,是不是剛才也出去射了冷箭,”
兩個明軍軍卒手持火铳瞄着烏裏珠,随時擊發。
烏裏珠聽不懂漢話,但也知道他們要動手了,她用女真話瘋狂的喊着,發洩着仇恨和恐懼。
“幾位軍爺,她的男人死後,她就瘋了,您别和她一樣見識。”
趙娟急忙上前。
什長驚訝的看了看趙娟,趙娟已經是女真女人的裝扮,他還以爲這是一個女真人,但是這個流利的漢話又不像,
“你是漢人。”
“是,俺是遼東漢人,當年遼東失守,俺隻有幾歲,逃不出去,家裏的男人是死的死逃得逃了。”
趙娟啜泣。
她隻有一樣武器了,那就是女人的眼淚。
幾個明軍收起了兵器,面上着實不忍。
這些天他們也看到了留下漢奴的慘狀,就是一群窮苦的奴隸。
雖然漢奴對明軍不算親近,但是宣撫官講的明白,不能怪他們,誰讓當時明軍無能,數月就大敗丢了遼沈呢。
隻要這些漢奴不拿起武器攻擊明軍,就由得他們。
“你是這家的漢奴,還是侍妾。”
什長問道。
‘是漢奴,我的女兒隻能穿漢服。’
趙娟一指朱赫。
烏裏珠厭惡朱赫,不承認朱赫孫女的身份。
所以朱赫還是漢人的裝扮。
什長點了點頭,算是信了。
此時烏裏珠還在嚎叫着。
一個明軍上前一拳将其擊倒在地,不過沒有擊殺她,顯然看在趙娟的面上留了手。
‘去糧倉那些糧食,其餘的我們要焚毀。’
什長道。
趙娟急忙應了,她沒敢阻攔明軍焚毀糧倉,這個明軍能讓她拿些糧食就不錯了。
過了會兒,圖裏真家的糧倉陷入煙火中,沒有拿走的糧食被焚毀。
烏裏珠心疼的在地上滾動哀嚎。
明軍軍卒走了,臨走告訴趙娟,如果在這裏被欺壓就逃去海州。
五裏鎮陷入煙火中,衆多人家的糧倉被焚毀,明軍用牛車馬車帶走了不少的糧食,帶不走的一律焚毀。
明軍走後,烏裏珠讓趙娟出去找尋姬蘭的下落。
鎮子中心,趙娟看到了被吊在樹上的十幾個女真人,其中就有姬蘭,她的腹部中了一槍。
因爲偷襲明軍被吊起示衆。
這些人早就死了,被吊起來是震懾反抗的女真人。
海州靠近官道的村落被明軍搶掠一空,焚毀甚多。
遼陽的清軍卻是毫無動靜,坐看明軍在海州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