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名振登上了棧橋。
張煌言依然帶着人迎上。
“恭喜張提督,此番是前所未有的大捷啊。”
張煌言感慨。
他看到了艦隊的情況,商船還好說,戰艦幾乎各個受創,打着各式各樣的補丁,威風凜凜的艦隊變得很難看。
也因此顯示了此戰的慘烈。
但勝利就好。
“同喜,”
張名振拱拱手,他有些敷衍,
“敢問張大人,督帥大人登岸了嗎。”
張煌言搖頭,笑道,
‘尚未登岸。’
“啧,”
張名振皺眉,張煌言不解。
張名振解說了一番,張煌言也咧嘴。
怪不得張名振沒有興高采烈,主帥被重創,這事作爲主将的張名振也有罪責的。
“現下督帥十分虛弱,本将是分外擔心。”
李乾要是有個好歹,這場大勝也會蒙上陰影。
“張提督暫且寬心,到岸後,讓處置使大人好生将養就是了,一定沒事。”
每番有戰船登岸,四周都傳來熱烈的歡呼。
鄭芝龍和身邊人也登岸,
“恭喜鄭大人,大人爲大勝立下殊功,我等佩服。”
張煌言拱手笑道。
“鄭大人雄風不減當年。”
張名振見禮道。
‘過獎,本将不敢居功,沒有張大人奮勇殺傷西夷人艦隊,追蹤在後,也沒有我們這些散兵遊勇的功績,同喜同喜。’
鄭芝龍謙遜道。
他一向很有眼色,會做人。
衆人寒暄過後,沒有太過得意忘形,都在棧橋等待着李乾的消息。
直到臨近傍晚,李乾的座船才靠岸。
李乾是被擔架擡下座船的。
李乾如同老了十歲,面容蒼白憔悴,眼看着疲倦若絲。
“讓諸位久候了。”
李乾勉強笑道。
“不敢,大人此戰親冒矢石,出入敵陣,是我等楷模。”
張煌言、張名振、鄭芝龍紛紛道。
他們見過太多文武臨陣脫逃的情況。
李乾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是他作爲統帥是相當合格的。
臨陣不退縮,這個膽色就是一些武夫也是遠遠不及的。
“我就是一個船上旅者,坐看罷了。”
李乾苦笑一聲,
“本帥這就上辭呈,此間諸務諸君費心了。”
衆人急忙拱手應諾。
心中都是爲李乾可惜。
李乾本來可以憑着軍功更進一步,日後入閣也不是不可能的,最起碼可以晉身七部。
但是現下,卻是因爲身體殘缺隻能緻仕了,殘餘之人無法居于朝堂,這也是無奈的事兒。
張煌言急忙安排醫護服侍李乾修養。
而他自己暫代處置使的職守。
大把的事情要他完成呢。
首先就是登陸的這些官兵海商水手住宿,吃飯,治病療傷等等就有夠忙碌的。
還有俘獲的是過千的西夷人也是大麻煩。
更主要的是征伐巴達維亞和馬六甲的事兒也要他籌備了,李乾已經不能任事。
戰勝西夷人聯軍隻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奪取巴達維亞和馬六甲,日後馬六甲那個讓大明垂涎的要地就是大明所有,南洋才是真正大明内海。
諸事繁巨,幸好,呂宋官署也算是曆練出來了。
畢竟是擔負了數十萬明人百姓的開拓庶務,忙亂的多了,眼前這些也不算什麽了。
張煌言下令,各級官吏忙碌起來,用小艇給各船留守的水卒水手們送去糧米瓜果。
即使是呂宋所謂的冬季,這裏也是不缺的。
此時反倒是呂宋最舒适的季節。
岸上分爲水師和海商分爲兩塊大營,安置官兵和海商們修整。
療傷營早就制備了,這樣的大戰傷患必然不少,張煌言早就下令建立了單獨的療傷營,制備了相應的藥劑。
一切是忙碌而有序。
張名振也忙碌起來。
自家傷亡要統合,戰船要修補,缺少很多木料,一些重傷的海船先後送入造船廠修補。
這些本來有些是李乾的職守,現在作爲提督,張名振都要承擔。
當然,還有如何安置那些投降的聯軍士兵,也是他來處置。
戰果的統合也是一個繁瑣的事兒。
滕斯被帶到張名振的大帳。
這位昔日威風凜凜的巴達維亞總督如今像是一個落魄的尼德蘭人商人。
帶着羽翎的帽子被收走了,露出了地中海本色。
神氣的胡子打绺,胡亂撅着。
近身深色上裝都是褶子,寬大的燈籠褲和肮髒的靴子越發讓他像是一個走街串巷的小商販。
“滕斯,嗯,昔日的巴達維亞總督,”
張名振撚須笑道。
看到敵人如此的狼狽,張名振心裏爽快。
通譯說完,滕斯冷冷的,
“不用讓我下令巴達維亞投降,我被俘了,也就不是他們的總督了。”
“啧啧,滕斯你倒是很強硬,”
張名振撇撇嘴,
“果然有膽色,否則也不敢區區兩百艘戰艦就敢進犯大明,可惜,現在你等戰艦被俘獲了六十多艘,士兵三千餘人,支撐你強硬的戰力沒有了,”
張名振的諷刺讓滕斯心灰意冷,組成聯軍希望的奪回小流求,轟開大明的商路,那個豪情壯志現在看來真特麽的可笑。
就如同一場夢那樣虛幻,偏偏這是個真實的噩夢。
‘你死心吧,我不會讓巴達維亞投降的。’
張名振哈哈大笑,
“你想多了,巴達維亞沒有了艦隊就是一個死城,哪怕它不投降,本将圍困一年它也會像成熟的果子一樣落下的,你今天就說說巴達維亞和馬六甲的守軍數量,還有是誰掌控吧。”
滕斯聽了後,想想,确是如此。
海外所有的開拓地,除了屈指可數的幾個,大多數離開艦隊根本無法存活。
巴達維亞被圍,沒有了糧食,早晚會糧盡投降,即使城高備有重炮有什麽用。
西班牙人的馬尼拉城不就是這樣被明人攻取的。
“滕斯,你不說,你的部下也會說,我勸你還是說了爲好。”
張名振冷笑。
滕斯沒有繼續掙紮,沒有必要。
他交待了巴達維亞的守軍。
巴達維亞還有守軍一千人,如果征召附近種植園的尼德蘭人、明人、農奴,還可能增加三千多人。
馬六甲隻有不足一千守軍。
“呵呵,你們真是膽大,敢用農奴守城,”
張名振笑着搖頭。
那就是一個火藥包。
滕斯沒有言聲,農奴沒問題啊,最起碼比一些土人部落的人生活的好。
守城還是很賣力的,最起碼馬打蘭帝國入侵的時候,他們可是反戈一擊。
當然,如果明軍大兵壓境,可能其中就有異動了,其中明人就是不穩。
“将軍,可否讓我們的家族爲我們支付贖金,贖買我等返回國内。”
滕斯提出他最關心的一個問題。
敗就敗了,官場上他也完蛋了。
他現在隻想回家。
“這隻有我朝陛下殿下聖裁了。”
張名振淡淡道。
這樣大規模的贖買,隻能殿下裁定。
接下來,張名振又詢問了托雷斯等将領。
得到了聯軍的具體構成。
确實是三家聯合的産物。
隻是,現在英格蘭的喬納森沒法俘獲了。
倒不是跑了,而是這個老海盜的座船被擊毀在海上,他失蹤了。
估計喂了魚蝦。
很悲催的一件事。
而且西班牙人在南洋根本沒有任何開拓點了。
打掉了這個艦隊,幾年間不用擔心他們的威脅。
張名振可以放心大膽的向西攻擊巴達維亞。
戰事結束了,但是統合成了大難題。
總是不斷有海船返回,帶回星散的俘獲戰船和西夷人。
直到半月後,才有了呂宋大海戰大略的戰果。
此戰擊沉了約七十餘艘左右的戰艦,俘獲了七十八艘戰艦。
其中過半都是被重創的,是明人士卒登船後監看西夷人水手駕駛戰艦抵達的馬尼拉。
這是有三艘戰船實在是破損嚴重,最後途中還是沉沒了。
也就說,隻有三四十艘西夷人戰艦逃走。
其中西班牙新任命的呂宋總督穆尼蒂斯幸運的逃走了。
這厮是真的幸運。
此戰俘獲了四千六百多名聯軍士兵。
當然,這次大勝,不應該隻是俘獲這些水手,聯軍也是近兩萬人。
但是,一些戰船被擊沉後,明人軍卒根本不營救那些落水的西夷人水手,
任由他們在大海中遨遊。
結果就俘獲了這些人。
此外繳獲了西夷人的金币十餘萬枚,銀币銅币近百萬枚。
這些沒法在大明流通,但是可以借助海商流通向西,也算是不菲的繳獲了。
而兩洋水師沉沒了二十七艘戰艦,其中一七艘是兩千料戰艦,可見戰況的激烈。
明軍陣亡九百餘人,負傷的軍卒有近三千人。
被重創的戰船有五十多艘。
戰船減少到一百一十多艘。
不過,俘獲的七十多艘戰船整補後就會大大擴充兩洋水師的實力,加上倭國等地駐紮的戰船,戰船數量近三百艘。
而且很多都是兩百料以上的巨艦。
這回極大的加強兩洋水師的實力。
張名振是痛苦并快樂着審視着傷亡和收獲。
實力大增确實爽,自家傷亡也确實肉疼。
這些都是這些年積攢的精銳,風裏來雨裏去曆練出來的。
他真切理解了殿下說的水師軍卒都是人才。
殿下允許水師軍卒在無法獲勝情況下投降,就是重視這些人才。
可惜啊,一下損失這麽多。
張名振心情不爽下,立即下令斬首了托雷斯等西夷人三百人。
一個是心情不爽,一個是挑出那些不服管教的西夷人斬殺,震懾剩餘的西夷人,好生聽話,要不這三百人就是下場。
而托雷斯這個刺頭當然屬于别消滅那類的。
到了這時候,張煌言和張名振才聯署上書報捷。
這也是痛并快樂的事兒,大捷沒問題,主帥被重創,自家傷亡也頗大,沉了近三十艘戰船,算是最慘重的一次損失。
接着兩人就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籌備收複巴達維亞和馬六甲的戰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