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斯的座船,一千噸的紅城号靠上了聖荷西号。
滕斯親自來見穆尼蒂斯。
目的就是一個,和穆尼蒂斯商議接下來的戰局。
“穆尼蒂斯伯爵,您說一下你們王國海軍的損失吧。”
穆尼蒂斯冷冷勘合滕斯,
‘您可以先告訴我你們艦隊的損失。’
這就如同三家合股經商,想要三家人同心難比登天。
滕斯忍住心裏的惱怒,他已經屈尊來這裏商議戰局,這厮還擺着那個伯爵的架子,豈不知現在的貴族渾身上下都是一股酸臭味。
“尼德蘭艦隊具體沒法統計損失,大約是十幾艘戰船到二十艘戰艦。”
穆尼蒂斯摩擦着自己的黑胡子,
“我們西班牙人艦隊也差不多。”
其實他預估是二十艘到三十艘戰艦,隻是被目擊沉沒的就有近二十艘。
“伯爵,明人士兵很兇猛,他們的将領很好鬥,這是我們從沒遇到的強敵。”
滕斯搖頭。
他是心疼,打碎的都是巴達維亞的家底。
就沒有見過這樣兇猛的土着。
“怎麽,總督心疼了,别忘了,他們窺伺巴達維亞,否則怎麽解釋你俘獲的那艘明人戰艦,”
穆尼蒂斯緊緊盯着滕斯。
他怕滕斯打退堂鼓。
他不得不承認,呂宋等地丢失的不冤枉,不是什麽明人偷襲導緻的,而是明軍水師實力碾壓的結果。
這支明人艦隊戰力足以匹敵歐羅巴最強的海軍。
如果尼德蘭人撤離,西班牙人肯定不是對手,失敗是一定的,不說什麽收複呂宋,保全艦隊都不易。
“那不會,明人現在是一頭鬃毛未出的年青獅子,就已經這麽難纏,如果放縱下去,讓其水師成爲兇猛的獅王,我們在遠東的一切都會被碾壓。”
滕斯咬牙切齒道。
什麽,明人安分守己,從歐羅巴人的角度看,沒什麽安分守己,隻是實力不到,實力足夠,必然向四周擴張,明人已經吞并了呂宋,下一步吞并巴達維亞也很正常。
歐羅巴人開拓的路上從來信奉叢林法則,獅子不吃人,絕對是個笑話。
“那我們還有什麽可猶豫的。”
穆尼蒂斯撇嘴,這人還想擊敗明人,還總是患得患失的,就這副嘴臉還是什麽總督,廢物。
‘我是怕夜長夢多,我軍明天應該利用戰艦數量的優勢,猛攻明人,争取明天取得大勝,’
滕斯總感覺哪裏不對的,但是說不出所以然來。
隻是心裏有些倉皇。
因此他要速戰速決,哪怕因此損失些戰艦也在所不惜。
“急不得,”
穆尼蒂斯搖頭,
“如果速勝,就要靠明人戰艦,但是明人戰艦火炮在兩百步内太過犀利,”
他難道不想速戰速決,隻是那要和明人展開近戰,隻有近戰才能盡快擊沉敵人戰艦。
他也知道炮艦在兩百步甚至一百步的距離上最有威脅。
可是太過貼近就要和敵人面對面對決,才能迅速擊沉對方戰艦,可是太過接近那就是明人艦炮的優勢了,聯軍優勢在長程火炮較多。
滕斯搖頭,臉色變幻,
“我總是不安。”
“總督放心吧,這是決死戰,明人絕不會分兵,我們面前的就是明人全部戰船,他們畢竟是後起的海軍,想要超過我們老牌海上強國,沒那麽容易。”
高高在上的穆尼蒂斯很不容易的安慰了滕斯。
他怕這個老家夥壞事,要堅定他的信心。
滕斯心裏腹诽,什麽不容易,明人在遠東已經超過他們了,這次是三家聯合在一起才在戰艦數量略占上風。
‘好吧,就像伯爵講的,明天繼續再戰吧,’
滕斯隻能同意。
穆尼蒂斯留滕斯飲茶。
滕斯推辭走人了,他真沒那個心情。
穆尼蒂斯看着滕斯的背影相當不屑,尼德蘭人都是這樣的蠢貨,卻是占據了遠東最好的香料産地。
如果不是西班牙人在全世界開拓殖民地太多,顧此失彼,也不會讓尼德蘭人占據上風,該死的投機者,酒販子,人販子。
...
翌日一早,張名振接到一個算是好消息,李乾已經蘇醒,但是極爲虛弱。
張名振當即命令張钰号退居後陣,保護好主帥吧。
到了現在這個局面,李乾不用再做什麽,也不用考慮戰事的勝負,這些都是他張名振擔起的責任。
這一天的戰鬥,沒有試探,雙方前鋒都是最強的戰艦,立即開始了炮戰。
還是曹慶率領先鋒沖陣。
不過這次他的麾下出現了秦皇号等四艘三千料戰艦。
而迎戰的聯軍也是把八艘千噸以上戰艦頂在了陣勢的前方。
雙方還是先遠程,然後接近後開始捉迷藏。
聯軍戰船保持兩百步外,明軍戰船想要突破這個距離。
雙方的艦隊都是一字長蛇陣,向東展開,捉對厮殺。
海面上到處是震耳欲聾的火炮聲。
上千門的巨炮轟鳴,分不出點數。
所有人都置身在這個生死戰場,誰也不敢擅自逃離。
東西方最強大的艦隊在呂宋北外海展開了生死對決。
...
“就在北方,不超過二十裏,”
吳瓒激動的一指北方。
鄭芝龍點頭。
“是啊,不遠了。”
鄭芝龍也很激動。
他内裏對西夷人是驚懼的。
昔日隻有他和他的麾下才知道西夷人艦隊的可怕。
大明的水師,呵呵,不提也罷。
他估摸早晚西夷人對中原揮舞屠刀。
當然他沒想過和西夷人死戰,那不現實,他要依靠西夷人的商路呢。
就是決死戰,他的艦隊怕也不是對手。
隻是沒想到出現了殿下那樣的妖孽,對西夷人了如指掌。
對大勢的掌控精準非常。
這位殿下力主建立了這支龐大的水師,如今正在鲸吞西夷人的領地,昔日他可是不敢想的,他爲了避開西夷人,甚至将先開拓的小流求都丢棄了。
而現在他要投入和西夷人争奪南洋的決死戰,也算是得償所願。
眼看南洋就是大明的屬地。
“東翁,二将軍戰船前出太快。”
李靜鑲一指北方,艦隊的最前鋒。
鄭芝龍看了看不禁大罵,
“這個混蛋,隻想搶功,沒想過我們的海船才幾艘炮艦,須得按照籌謀行事。”
鄭芝龍氣血上湧,鄭芝豹這混蛋真不讓他省心。
要不是兄弟不多,依仗的人手太少,這厮早該被打發回老家去打漁。
“傳令,讓其立即降帆等待後面的海船。”
鄭芝龍一指前方鄭芝豹方向,
‘告訴鄭芝豹,如果不聽号令,回去就打發去安平。’
吳瓒立即去指揮旗語。
鄭芝龍搖頭,鄭家指望其他兩個兄弟不成,就是他們的子嗣也被帶歪了。
還得指望他的幾個兒子,尤其是森兒和世恩。
...
“近了,近了,就在北方不遠。”
張元吉顫抖的手指向北方,那裏隆隆的炮聲傳來。
“炮聲怎麽這麽密集,”
趙明澤身子有點冷,怯生生的。
沒經曆戰陣,就聽到這麽唬人的震天炮聲,他先虛了。
“你懂什麽,這才說明我大明水師還在攻擊西夷人,如果大敗了,哪裏還有這麽多炮聲。”
張元吉瞪了他一眼,比他膽子還小。
“我,我這不是怕的,沒經曆過。”
趙明澤擦着冬日裏的汗水。
“慌什麽,按照軍令從事,再不濟看前方鄭芝龍和王将軍的戰船如何做,我等遵從就是了。”
張元吉斥道。
其實他也心裏慌。
趙明澤就是點頭。
慌張的眺望北方。
心裏是各種拜托媽祖保佑。
...
“将軍,有尼德蘭人的戰艦遊弋。”
船頭大喊。
全軍最先鋒的王孝曾望遠鏡看去,隻見距離四五裏,有兩艘尼德蘭人的一千料戰艦。
一艘戰艦正在掉頭,顯然要回去禀報。
一艘留下來要監看新出現的明人艦隊。
王孝曾大吼,
“甭管他,旗語命令全速前進。”
既然被發現了,就别管隐藏了,再者說還有十餘裏就到達戰場,即使西夷人知道他們這支艦隊也來不及反應了。
旗幟升起。
王孝曾回頭向南望去。
南方一片帆影。
雖然旗幟很斑雜,各家各号的都有。
但是這也是三百多艘海船。
是一支不可忽視的海上力量。
王孝曾很想看看西夷人突然發現南邊被截斷時候的表情。
想來很精彩吧。
接到命令的三百多艘海船升起滿帆,走着之字向北全速開進。
這也是一支浩浩蕩蕩的龐大艦隊。
...
雙方的主力在鏖戰,海面上再次鋪滿了碎裂的船闆,還有掙紮的水手,雙方都有戰船被擊殘癱在海上,也有被擊沉的戰船,水手隻能跳海自救。
冰冷的海水裏煎熬。
托雷斯很興奮。
八艘巨艦重創了明人十餘艘戰艦。
其中三艘沉沒。
在海上還是巨艦爲王。
雖然對方淩厲的反擊也給這些千噸巨艦帶來了重大傷亡,但是一切是值得的。
...
張名振望着經過的一艘沉沒的海船,一千料戰艦張可大号。
心情郁悶沉重。
方才他還看到了兩艘被重創的戰艦,趙率教号和麻貴号。
這是大明水師好不容易積攢的家底,這樣被摧毀,張名振心情沉重。
在這次慘烈的戰事中如有教訓,那就是大明的巨艦還是少了,艦隊決戰,千噸巨艦攜帶的強大火炮才是最鋒利的矛。
張名振下令座船漢武号提前,放棄一切小船,尋找敵人的千噸巨艦決戰。
他作爲統帥不能在坐鎮中軍了。
...
滕斯終于有了笑容。
西班牙人和他們尼德蘭人彙合一起的千噸巨艦先後摧毀了明人的戰艦,到了今日正午的時候,讓局面看起來很不錯。
雖然還是沒法一覽全局,但是現在看勢頭在聯軍一方。
當然,他承認明人太堅韌。
即使三百噸的小戰艦也敢和千噸巨艦對轟,這樣的土着赢得了他的尊重。
不過,還是巨艦占據了上風。
這樣下去,聯軍最起碼處于不敗境地。
滕斯悠閑的點燃了煙鬥,他沒有吸煙,而是嗅聞着煙葉的香氣。
接着了望台上敲響了銅鍾。
滕斯擡頭看去。
在一片火炮轟鳴中,滕斯聽不到水手的吼聲。
隻是水手焦急變形的臉表明是一個不能更壞的消息。
直到一個水手從桅杆上滑下,帶給他一個不可置信的報警,一支數百艘明人戰船的龐大艦隊出現在南方。
滕斯手中的煙鬥掉在了甲闆上。
這次失态的是巴達維亞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