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賴宣、德川光友、前田利常三位藩主和準藩主統領三萬餘大軍向石見開進。
之所以三位地位不同,那是因爲三家在幕府的地位決定了。
德川賴宣不說了,那是家康屬意的兒子,德川光友也是禦三家一員,前田利常是前田藩的前藩主,兒子早夭,他現在隻能輔佐孫子執政,前田藩石高過百萬,是各個藩國石高最多的一個。
而且和幕府多次聯姻,地位僅次于禦三家。
德川賴宣爲主,德川光友、前田利常爲輔,足以統禦全軍。
隻是此番第三次集結了,很多藩國相當疲憊,派出的藩兵延遲者多,大大拖慢了成軍的速度。
造成德川賴宣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才彙集大軍。
其中德川賴宣和德川光友帶領三千多本藩常備,前田利常帶領四千常備和足輕。
三人都做了表率,其他的幾十個藩國不敢怠慢,也派出了幾十到一兩百的常備。
大軍聲勢極盛的從和歌山城出發,沿途彙集藩國的藩兵,當臨近石見的時候,已經有三萬餘大軍。
相比之下,毛利秀就才拼湊了四千衆。
因此,毛利秀就選擇了退卻,放棄石見,退向了自己的大本營長門。
當然,毛利秀就不是沒有收獲,他在入侵的石見、周防、安芸等地大肆收刮當地藩國的錢糧。
可說是飽掠而歸。
這些錢糧已經被他充作軍資,大大增強了自己的實力。
其中最緊要的是,大明的兩千雇傭兵已經抵達了長州藩的鎮城荻城。
毛利秀就登時有了信心。
如果沒有明軍這個後盾,毛利秀就根本不敢和幕府叫闆的。
幕府軍緩緩注入荻城所在的小平原。
毛利秀就将所有藩兵足輕集中在荻城防禦。
但是德川賴宣沒有下令立即進攻荻城,而是召集了德川光友和前田利常密談。
“兩位,如今情況就是我軍如果大舉進攻荻城,下關的明軍會如何反應,因此,現今當不求立即決戰,而是探明明軍對我軍攻擊荻城的态度。”
德川賴宣即使老于世故也是相當羞慚。
什麽時候幕府平叛還得看明軍的态度了。
但是,下關的五千明軍就是一個一把利刃懸在幕府軍頭上。
而下關距離荻城不過二十多裏,明軍随時可到。
幕府軍對上毛利軍不怕,但是對明軍已經有了陰影。
“本藩就去明軍大營走一遭,看看明軍的意願。”
前田利常首先提出。
前田利常是前田利家之子,經曆太多。
雖然向明軍低頭羞恥,但是現在沒有别的辦法,他決定親自走一遭。
“明軍擺明是支持叛逆,他們能允許我軍攻擊荻城嗎。”
德川光友有些不以爲然。
‘見面談一談是必須的,如果撕破臉,明軍甭想大将軍支付剩下的十多年的巨額賠款,大将軍已經丢盡臉面,我國如因此四分五裂,那明軍能得到什麽。’
德川賴宣冷冷道。
...
下官新城簡陋之極的官署,鄭維見了頭發花白的前田利常。
雙方寒暄已畢,鄭維笑道,
“藩主奔波至此必有要事,本官洗耳恭聽。”
前田藩遠在北部加賀,對于前田利常這個歲數來說,絕對是長途奔波了。
前田利常沒理會鄭維的暗諷,
“本藩此來隻是向大人詢問一件事,那就是長州藩的叛亂是否是大人支持的。”
鄭維淡淡一笑,
‘絕非本官所爲。’
鄭維眼神相當之真誠。
絲毫沒有躲閃之意。
他當然理直氣壯,支持長州藩和薩摩藩叛亂的是太子殿下,和他沒有絲毫幹系,他心裏沒鬼。
“如此說來,我幕府軍平叛貴軍不會出動幫助叛逆了。”
前田利常當即道。
‘我軍不幹涉貴國平叛事宜,但是,請注意,不要大肆搶掠,讓百姓流離失所,我天朝上國絕對不能忍受百姓痛苦不堪。’
鄭維義正言辭。
前田利常深深看眼鄭維,方才鄭維那真誠的眼神差點讓他以爲這是一個頗有堅持的明人官員。
但是現在看,這厮特麽的就是一個僞君子,還不如一個真小人。
什麽特麽的關心百姓,這種說辭讓他差點嘔了,八嘎。
“鄭大人果然愛民如子啊,可惜此處都是我國百姓,鄭大人不要搞錯了。”
前田利常臉色難看。
看到前田利常黑臉,鄭維莫名歡喜,
‘天下蒼生皆有靈,不能輕忽之,當政者當愛惜之,藩主以爲呢。’
鄭維在愛民如子的路上越走越遠。
“這不消大人說,本藩當有主張,水能覆舟也是我國執政謹記的,”
差點吐血的前田利常差點暴起,成爲百萬石大名後什麽時候這麽屈辱過,就是大将軍也得給他三分顔面。
“本藩雖然攻擊叛逆,卻不會屠戮百姓。”
“很好,貴軍如此做,我軍沒有插手的道理。”
鄭維笑道。
前田利常黑臉離開。
真的受夠了這個小人模樣的明軍主帥。
...
折返大軍後,得到明軍不會參與的德川賴宣立即發動攻勢。
他想的是速戰速決。
兩個原因,一個糧秣不足。
幕府要支付明軍的賠款,大軍的糧秣不甚充足,這次給他半年之期,否則可能糧饷不濟。
第二個明軍現在說不插手,那就立即出兵。
到了明軍變卦的時候就晚了。
什麽,明軍爲何變化,國與國之間沒有真誠,訂立的和約都可能随時撕毀。
何況就是口頭上的約定。
防止夜長夢多,德川賴宣隻能盡快發動。
但是剛剛發動進攻,就遭到當頭棒喝。
荻城上竟然有大口徑長城火炮,可以轟擊四五裏。
由于長途開進沒有攜帶任何大筒的幕府軍立即陷入了被動。
冒着二十餘門重炮轟擊攻城,損失太大。
德川賴宣隻能聽從建言,改爲接近到兩裏後挖掘壕溝接近。
隻是一樣,戰事被拖延下來。
好在人手足夠,各處藩兵輪番上陣,挖掘靠近了裏許。
後方忽然接到了急報,糧道被劫,運糧的近千名藩兵死傷。
運送的糧秣全部被焚毀。
德川賴宣氣急敗壞的召見了護送這次糧道的水野勝駿,這位德川家的旁支。
真因爲和德川家關系匪淺,護佑糧道才由他負責,同時給他撥付了三千藩兵。
“總大将,非戰之罪,本藩将三千藩兵分爲兩隊,可以連續監看運糧,隻是突然遇到毛利軍突襲,他們竟然有長程火铳,射程足有兩百步,當即擊潰我軍鐵炮手步弓手,我軍陣勢大敗,而近戰搏殺相當之勇猛,藩兵阻擋不住。”
水野勝駿很委屈。
‘隻是兩千敵人就阻擋不住,你即使分成兩隊也有一千五百人,怎麽脆敗。’
德川賴宣直罵廢物。
“總大将,您想想長程火铳,還有他們身材極爲高大,這不對啊,而且他們說的不是倭語,喊殺中好像是漢話。”
水野勝駿也急了。
敗了他認了,但是不能敗的不明不白的,明軍是幕府精銳也沒抵擋住的,此戰敗績主責不在他。
‘你說什麽,明人。’
前田利常驚詫。
“對,雖然我軍非是戰勝方,沒法打掃戰場,也沒抓到俘獲,但是這些毛利軍雖然穿着毛利家的戰甲,揮舞毛利家的家紋,但絕不是國人,某願意項上人頭作保,那些是明人。”
水野勝駿哭喊。
太尼瑪憋屈了,他不是敗在毛利人手上。
“很好,喬裝打扮,換做了毛利軍,然後參戰,這些明人能做出來,總大将,本藩和你講過,這裏的明人統帥就是這麽一個厚顔無恥之人,他做的出來。”
前田利常當即就判斷是明軍。
德川賴宣憤怒之極,抽出太刀一陣打砸。
‘明人欺我太甚,竟然用這等卑鄙手段來攻擊我軍。’
“總大将,明軍參與,我軍不可強攻了,本藩這就去下關見那個惡棍,問責于他。”
前田利常道。
有了明軍參與你怎麽攻擊。
其中衆多不測,一個不好要翻船的。
德川賴宣再有萬般無奈也隻能點頭。
前田利常再次坐到鄭維對面的時候,拍桌子怒吼,差點就快爆血管了。
鄭維保持風度,一直微笑,越是這樣,前田利常越是感覺暴跳,沒見過這麽無恥的。
“藩主麾下當探查過此處明軍虛實,這裏有五千之衆,現下本官就可以召集起來,讓藩主看看是不是都在,本帥可說出現在荻城左近的絕不是明軍。”
前田利常遲疑了,
“但是哪裏出現的明人。”
‘這是有原因的,本帥聽到的傳聞是毛利秀就派人去了我朝,藩主也知道昔日我朝中原動亂些日子,我朝天兵一到就灰飛煙滅了,将很多賊人放歸鄉裏,這是陛下愛民之心,不忍屠戮。這個毛利秀就好像瞄上了這些經年悍卒,重金雇傭來此作戰,他雇傭了些海商偷渡到了送到倭國,這就是毛利家的雇傭兵。’
鄭維解說一番。
“那天朝爲何不阻止。”
“藩主不知,今時不同往日,雇傭兵很常見,我大明開拓南洋,軍力不足,很多海商還有開拓領主都雇傭些昔日軍卒和土人交戰,因此雇傭兵隻要不在本土作戰,朝廷不會阻止,因其有合理之處。”
鄭維說了朝廷的‘苦衷’。
前田利常目瞪口呆,還有這個說法。
“那麽說我幕府也可以去大明招募了。”
“當然可以。”
鄭維笑眯眯的。
呵呵,就怕你等去了,大明又改制了,不允許招募雇傭兵了。
‘那長程火铳怎麽回事,還有重炮。’
前田利常抓住漏洞。
‘很簡單的軍火生意,那些是我軍替換的一批就要報廢的火铳和火炮,就要超過擊發次數,堅持不了長時間的操練,于是替換,長州藩重金購買,我朝不介意變廢爲寶,就發賣了他們。’
鄭維很淡然。
前田利常死死盯着鄭維,真尼瑪的無恥。
“這麽說,我軍也可以購入這批火铳了。”
‘很遺憾,似乎隻有上千把,不過幕府如果有需求,我可以代爲轉告,我相信朝廷可以爲幕府制備一些,畢竟如今朝廷和幕府恢複了友好邦交。’
鄭維笑道。
前田利常很想糊他一臉花。
“當然,這個時間可能拖宕是吧。”
擺明是不想立即交付幕府,要拖過交戰期。
“當然,藩主也是管理自己藩國,要統合各處火铳,抽出可能到期的火铳,從各地彙集,時間當然短不了,大明實在太廣闊了不是嗎。”
鄭維依舊保持風度。
前田利常隻能恨恨折返荻城。
‘八嘎,這就是明人搗鬼,怪不得他們說什麽不參與戰事,其實早已經和長州藩勾連了。’
德川賴宣已經明白了明人的詭計。
“總大将,問題是我軍時間不多了,幕府那裏錢糧随時可能中斷,糧道在這些明人威脅下。”
德川光友苦笑。
本以爲這次是一次榮光之旅,他是意氣風發的代父出征。
結果是一處爛泥塘,前進後退都不是。
“唯有強攻,數日内拿下荻城了。”
德川賴宣苦笑。
回頭找尋那支明軍不可行。
如果避戰,時間來不及。
隻能強攻荻城,隻要攻下荻城一切迎刃而解。
德川賴宣也沒放棄後路,派出了德川光友統領六千藩兵向後出擊,尋找那支該死的僞毛利軍。
德川賴宣召集各藩總大将,宣布兩日後總攻荻城,如今壕溝已經挖掘到距離荻城隻有三百步地界,和護城河近在咫尺。
第三日,萬餘幕府軍猛攻荻城。
毛利秀就麾下四千多常備足輕,還有城内青壯兩千多人輪番上陣,鎮守四城。
雙方在荻城城頭展開苦戰。
激烈攻防三日,幕府軍付出了四千多人傷亡的代價,卻是沒法攻克荻城。
毛利家的武士爲了守護鎮城,保住自己的地位血拼。
數次将登上城頭的幕府軍擊退。
毛利秀就所部雖然損失千餘人,但仍然可以維持。
攻城不利,後隊的德川光友也沒有捷報,那支僞軍遊走不定,就是不和德川光友決戰。
德川賴宣率領的大軍陷入困境。
進退失據。
保科正之卻是發來了急報,糧秣隻能再堅持不足一月。
德川賴宣毫不猶豫的立即下令撤軍,返回石見。
否則斷糧後大軍潰散,毛利秀就出軍,那個僞軍襲擾,就是大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