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斤三十六斤十八斤的彈丸落地後瘋狂的旋轉,砸在倭人的木盾上,立即将木盾破碎,木盾後的倭人立即被撕裂開,血肉橫飛。
無數倭人慘叫着倒地。
倭人軍陣上百個這樣的血胡同。
即使倭人隊形很稀疏,也有上千倭人倒地掙紮。
大地上彌漫着血腥氣。
很多倭人渾身顫抖,倭人軍陣停滞不前。
這些足輕承平多年,最多是幾個藩國小打一下,幕府協調後平息,緝盜是他們最激烈的沖突了。
驟然進入這樣殘酷血腥的戰場,這讓他們墜入地獄一般。
幸好,倭人還有各階侍大将、番目武士。
如果說平常足輕沒有經曆血火的話,武士間的相互仇視,争鬥,決鬥,讓這些武士生涯依舊充滿血腥。
因此這樣場面讓他們驚詫,還不至于完全震懾他們。
他們督促足輕加快向前。
他們剛剛督促倭人軍陣向前沒走二三十步,第二次轟擊又開始了。
熾熱的彈丸在軍陣中彈跳。
一些倭人連帶木盾被擊飛在空中,各種姿态的慘叫,各種抛灑血肉。
兩百餘彈丸落地血腥翻滾的場面震懾了所有人,這些足輕們真的堅持不住了,他們向後就跑,有番目和手下阻擋,立即被沖毀,誰也不能阻擋他們求生之心。
第三輪轟擊又到了。
再次收割一波倭人性命。
這次再沒有人猶豫,所有足輕都在潰散。
劉之虞在大營巢車上舉着望遠鏡遠眺北方,隻見背着各色靠旗,身披各色竹甲的足輕們瘋狂向被逃竄,狂奔的人群鋪滿了北方的原野。
明軍大營裏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蓋住了原野上的慘叫、鼓噪。
京營軍卒就在一旁如同看戲一般,看水師巨炮暴虐倭人,而他們騎步軍甚至不用出營,隻是看場大戲。
李定國卻是很無奈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倭人足輕的崩潰他曾經感同身受,京營火器的犀利就連當初百戰得存的義軍老卒也承受不住,何況這些倭人足輕。
問題是倭人這般輕易潰散,根本沒有他們步騎軍的事兒了,讓他頗有些郁悶。
水師太能幹了也不是好事。
劉之虞下了巢車,沒什麽可看的了,他就不信倭人還敢再次出擊。
“大人,此戰大勝了,此時騎軍追殺最少能留下上萬倭人,大帥您看。”
鄭維拱手道。
劉之虞想了想,
‘讓章鎮赫派出三千騎略略追殺一下罷了。’
鄭維立即領命而去。
劉之虞歎口氣看向還在潰散奔逃的那些倭人。
如他下令大軍全部追擊,最少留下數萬倭人。
但是他不能那麽做,必須留下德川幕府,否則賠款找誰去。
他這個大帥很不甘心,本來可以一戰讓倭國四分五裂,青史留名的。
結果,唉,可惜。
但是太子定下的章程,他也知道長遠來看對大明最有利,隻能遵從。
同樣在觀戰的伊達忠宗、德川賴宣、德川賴房已經傻了。
前軍開進的時候,三人頗爲迷醉。
掌握這樣一支龐大軍隊威武開進,當然很容易讓大丈夫沉迷其中,權力和美人是男人的極緻追求。
結果,心中升起的期望破滅,隻需要三輪炮擊。
不,兩輪過數百門巨炮的轟擊,就讓前軍完全潰散。
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前軍傷亡慘重後如同散放的牛羊一樣逃回,如同奔跑競賽一樣,很多足輕甚至将披甲兵器等礙事的物件都抛棄了,隻求跑的快一點。
脫離重炮轟擊的範圍。
結果就是方才稀疏的陣勢現在礙事擁堵了。
一些跑到慢些的足輕被後面的人推倒踐踏一片混亂。
伊達忠宗上竄下跳的派人告之那些番目,節制部下。
除了這個他還能做什麽。
明人的炮擊還在繼續。
倭人足輕跑的氣喘籲籲的,還沒有完全脫離明人的炮火。
四十六斤三十六斤巨炮射程足有十裏。
當然十裏地界威力大減,但是有射程就有威懾。
此時明軍大營内歡呼聲四起,明軍三座營門開啓,大股的明軍騎軍躍馬揚鞭沖出,氣勢如虹的向北。
他們身後是過萬明軍的萬勝歡呼聲。
步軍羨慕的看着騎軍氣勢如虹的追殺出去,他們步軍隻能是個看客了。
明軍騎軍的出營追擊,讓足輕們越發的慌亂。
三千營和遼鎮騎軍沒有全速追殺。
佟瀚邦節制了馬速。
畢竟有五六裏的距離,最後一裏才會全力沖刺。
但是他心裏有些憋屈,大帥的命令是略略追殺就可,不要殺傷太大。
他接到命令有些懵逼,他就沒有接到這樣奇怪的軍令。
感情追殺倭人還得手下留情。
真是奇怪的軍令,但是想想出擊追擊的騎軍隻有區區三千,遼鎮兩千,三千營一千,也就沒有那麽奇怪了。
總之他不能抗命。
很快明軍騎軍接近到了還有不足三裏。
足輕們越發的慌亂了,他們瘋狂的推擠阻擋前路的自己人,甚至揮刀砍殺,隻爲能逃出去。
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
倭人軍陣越發的混亂。
“兩位藩主,快帶後軍撤離。”
伊達忠宗臉色變了。
這樣潰散的前軍如果沖入後軍,結果會很悲慘。
德川賴宣相比德川賴房第一個反應過來,他二話不說立即上馬,發出命令,後軍随着他立即向北轉進。
現在不是什麽勝敗問題,别是自己人擁堵一處,讓數千明軍一勺燴了,那他還有臉面嗎。
德川賴房也随他一同上馬向北。
伊達忠宗留下還想搶救一下,他命令武士們全力節制足輕,爲此他甚至派出了旗本馬回衆,截殺那些足輕們。
馬回衆們幾十人一群,到處沖擊那些胡亂奔跑,沖亂陣勢的足輕。
加上各家侍大将的命令,局面剛剛好轉些。
明人已經追擊到一裏處,驟然馬速大增。
如雷般馬蹄踏地聲,震動這些倭人的心底,他們再次慌亂驚恐,四散奔逃。
所有的節制全部崩碎。
明軍騎軍從後追上倭人足輕。
這些騎軍精銳老道的控制馬速,不用費力劈砍,隻要充分利用奔馳的馬速,将騎槍輕輕掼入倭人背心,馬刀順過倭人頭頸就可以了。
登時砍殺一片倭人。
他們幾乎沒有遇到倭人有組織的反抗。
明人騎軍甚至可以用戰馬撞擊,踐踏倭人足輕。
他們如同一把把利劍劈開倭人軍陣。
所有的倭人都在奔跑,幾乎沒有回頭反抗的。
伊達忠宗也在逃命,亂兵已經抵達了他這裏,他也隻能逃亡。
他心裏恐懼,沮喪。
全完了,按照這個追擊速度,很快可以追到後軍,可能折損過半。
想想那個後果,伊達忠宗隻有自裁一個結果。
德川賴宣和德川賴房也是心如死灰。
他們看着明軍騎軍砍瓜切菜般破開後陣,距離他們不遠了。
如果後軍也潰散,那才是大劫難,後軍有兩萬餘旗本,這是幕府最強的武力了。
他們惶恐的好像看到了德川家的末日。
豐臣家的凄慘落寞就是德川家的結局。
就在他們絕望之時,明軍騎軍忽然降低了馬速,不再追擊,而是就近随意砍殺倭人足輕。
德川賴宣和德川賴房驚喜下哪裏顧得上後面的軍卒,立即節制全軍全力奔跑,折向東北方的江戶城。
留下近兩萬潰軍不顧。
這些留下的足輕立即四散奔逃,佟瀚邦下令收兵了,後軍兩萬餘被他率兵沖亂,騎卒殺得興起,好像砍殺過甚,佟瀚邦惶恐,不知道這還算不算略略追殺了。
明軍騎軍留駐當地,明軍大營中的步軍開進,準備打掃戰場。
而倭人大軍凄慘的跑回了江戶城下,依靠城池防禦。
本來如果列陣和明軍對壘,他們不至于敗的這麽快,這麽慘。
但是巨炮威脅太大了。
沒有遮攔的平原,還是密集隊形,簡直是屠殺。
隻是兩輪炮擊,沒有經曆過大規模炮戰的足輕就崩潰了。
伊達忠宗、德川賴宣、德川賴房收攏全軍。
結果是損失了近兩萬軍卒,前軍隻有三千旗本,其餘都是各家藩兵。
其實就是攻擊的炮灰,這次旗本也損失了一千來人,按說損失不算大。
但是戰心被摧毀。
現在全軍上下将帥、武士、足輕都明白,明軍不可戰勝。
...
德川家光的身體不允許他登城觀戰。
他就在天守閣中等待決戰消息。
臨近午時,他先是聽到天崩地裂的巨炮轟鳴,即使他在北城也被這般威勢震懾。
德川家光立即變色,心中陰翳,想想那個該死的明人總大将所言稱的,據守大營火器禦敵,殺傷幕府軍。
現在可不就是如此嗎。
想想那些足輕怕是經受不住這般炮擊吧。
忐忑中他渡過了兩刻鍾,就接到了大軍戰敗,退回江戶,損失過萬。
德川家光沒有昏厥,本來這一仗不過是家光執着于萬一戰勝。
他心裏本有預期,他的期望其實是重創明軍,然後和議,争取對自己最有利的條款。
結果卻是脆敗一場,家光雖然經曆戰事寥寥,但是也明白事不可爲。
幕府軍失敗了。
如果繼續執拗下去,可能葬送德川家的統治。
德川家光抽出太刀瘋狂劈砍天守閣中的一切,桌案、筆墨,輿圖等等,天守閣中一片淩亂。
侍候的小幸戰戰兢兢,唯恐自己也成了刀下之鬼。
發洩完畢,德川家光呆坐天守閣直到傍晚時分。
保科正之、酒井忠勝、伊達忠宗、德川賴房等人前來天守閣告罪。
德川家光冷冷的聽着伊達忠宗磕磕絆絆的講明此戰敗退經過。
“大将軍,明人此戰頗爲蹊跷,他們本可以派出全部騎軍大肆追殺,下臣以爲最少可以殺傷俘獲我軍近半,卻是殺得最痛快的時候收兵了,”
保科正之躬身道。
“你想說什麽。”
德川家光此時一團亂麻,腦袋都是懵的。
“下臣以爲明軍故意爲之,不想摧毀我大軍,有保全我德川家之意。”
保科正之笃定明軍是留手了。
“我也很狐疑,當時太過古怪了。”
德川賴房也點頭。
眼見是一場空前的大潰敗,明人卻是收手了,痕迹太明顯了。
“哦,明人爲何這般好心,”
德川家光冷笑看着幾人,他腦袋還是麻的,沒反應過來。
“大将軍,明人提出千萬賠款,如果我幕府因爲此戰旗本盡沒而下台,明人找誰征收賠款,”
保科正之急忙解釋,他已經看出德川家光狀态不對,顯然還沒有走出這場大敗的陰影。
“哈哈哈,我德川家需要靠敵人的憐憫才能留存,真是恥辱,奇恥大辱。”
德川家光笑出了眼淚。
衆人低頭不語,确實是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