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水溪入海口以西十餘裏,雙方一百多艘戰艦鋪滿了十餘裏的海面上。
相距五裏,雙方的艦首炮就開始轟鳴。
彈丸在海面上蕩起大股水柱,聲勢驚人。
高斯望遠鏡中觀看明軍的陣勢,不禁也是到吸口涼氣。
明軍中有幾艘一千噸的戰艦,足以和七省聯合号、新阿姆斯特丹号媲美。
數量雖然略少于尼德蘭戰艦,但絕對是一支強大的艦隊,高斯發誓,他絕沒想到在遠東有一天能看到土着人擁有這樣一支強大的艦隊,并且敢于和尼德蘭艦隊決戰。
不過高斯依舊對勝利充滿信心。
海戰不是那麽容易的。
大艦隊對決,需要巨艦,重炮,還有經驗豐富的水手炮手,有決斷力的将領,而這些都是尼德蘭人的優勢。
因此這一戰,高斯擁有必勝的信念,隻是付出的代價多少而已。
雙方繼續接近中。
艦首炮繼續轟鳴着。
當然雙方也都清楚,這樣的炮擊就是一個前奏曲,沒指望能重創敵艦,雙方的大部分戰艦都是重量級的,那是相當的抗揍。
雙方接近到一裏半,明軍艦隊依舊堅定沖來。
高斯沒有下令轉向,本來相隔一裏可以轉向側舷火炮轟擊了,但是高斯決定用火炮的優勢盡量抵近炮擊,給對手沉重打擊。
雙方開進到一裏處,由于艦隊接近,雙方的炮擊開始有了命中。
彈丸破碎了船闆,蕩起大股的碎片和煙霧。
高斯首先改變,他發出了旗語。
尼德蘭艦隊的先鋒新阿姆斯特丹号、海倫芬号當先轉向,四五艘戰艦轉向北方,他們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轉向,展示了娴熟的技巧。
幾乎于此同時,大明艦隊也轉向北方,首艦複州号,李文忠号首先轉向。
劃出優美的弧度,和尼德蘭艦隊前進方向一緻。
高斯臉色凝重的放下了望遠鏡。
他沒法保持平靜。
這時候的艦隊對決要保持隊形,這點很重要。
因爲是側舷對敵,因此臨敵要擺出線性陣型。
轉向,側舷對敵,讓火炮甲闆發出最強的火力。
整個艦隊成一個環形線性陣型,循環對敵,形成連綿不絕的火力。
這就要求各個船長、水手長、水手都熟練操縱船隻,和其他戰艦保持陣型。
需要很有經驗的水手,很有淬煉的船長來自如的掌控戰艦。
這絕對不是簡單的過程。
在這一點上高斯當然有優越感。
土着人海戰往往一擁而上,根本不知道歐式艦隊列陣的精妙,往往陷入這個陣型中,被打的艦毀人亡。
但是明軍水師卻是和尼德蘭戰艦一樣幹淨利落的作出了漂亮的漂移,開始了線性布局。
這特麽的還是土着人嗎。
高斯再次舉起望遠鏡,他眼看着明軍水師一艘艘戰艦先後轉向,戰艦轉向優美簡潔,水手動作娴熟的在桅杆橫椟上跳躍,橫帆斜帆相互配合默契。
甚至,比尼德蘭艦隊中的一些戰船還要熟練。
高斯沒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怎麽可能。
這次出戰,高斯感覺每一步都出現了誤判,這是爲什麽。
...
藍宇盯着百多步外的那艘尼德蘭戰艦,這艘尼德蘭戰艦側舷上有名字,不過彎彎曲曲的字母藍宇是不認識的。
這艘戰艦足有一千料戰艦複州号的一倍大。
也同樣擁有火炮甲闆。
和西班牙戰艦對決過的經曆告訴藍宇,這艘戰艦必有重炮。
不過比較艦炮,藍宇心中有底,相同噸位上,水師戰艦的艦炮完爆對手,這是天津水師的優勢。
藍宇看着對方戰艦調整航速同向加速,準備和複州号并列。
這是要火炮對決的架勢。
藍宇昂然不懼,他是首艦,必須打出氣勢來,沒有退縮的道理,雖然對手是個龐然大物。
這麽多眼睛下他丢不起那人。
雙方終于并列。
藍宇大喊,
“開炮。”
身邊的親衛探出身子傳令。
站在下甲闆入口的一個親衛接着向下大喊着。
轟轟轟。
十幾息間,側舷八門火炮,包括六門十八磅短管艦炮發出了怒吼。
大股煙塵升騰。
炮窗冒出大股煙火。
藍宇聞着熟悉的硝煙味道,看着戰果。
也就是慢一線,對方也發出了齊射,側舷噴出黑灰色的濃煙,冒出火光。
藍宇聽到了彈丸從艦首艙一旁經過的呼嘯聲。
對方的戰艦側舷出現了五個窟窿,無數碎片飛散,藍宇看着對方戰艦劇烈晃動着,咧嘴笑了。
然後複州号也是劇烈的抖動。
藍宇站不穩,急忙扶着船闆,他知道中炮了。
“立即報禀傷損,繼續炮擊。”
藍宇身邊親衛立即跑出去傳令。
百多息後,複州号發出了怒吼,再一次齊射。
這讓對面的海倫芬号艦長比亞姆大吃一驚。
雙方對轟,海倫芬号側舷的十門火炮命中,在複州号側舷打出了四個不小的口子,不過其中三個沒有破入船艙。
這讓比亞姆驚喜,這個命中率他沒法不滿意。
但是對方也命中了幾彈。
隻能說雙方平手。
但是對方下一次齊射太快了。
他麾下的炮手要兩百息後才能下一次齊射,土着人的齊射怎麽這麽快,爲什麽這麽快。
接着他接到了壞消息,對方在自己側舷上開出了五個大洞。
其中三個彈丸破入船艙。
其中一顆損壞了一門十八磅重炮。
傷了幾個炮手。
阿亞姆簡直不敢相信,怎麽可能。
他的艦炮隻有一顆大約是十八磅彈丸勉強破開敵人船闆。
而對手竟然三顆彈丸破碎了側舷,艦炮威力比他的還大,這颠覆了他的認知。
雖然戰事最初不利,但是雙方還是繼續航行,雙方用火炮相處錘擊,直到有一艘堅持不住爲止。
曹慶操縱着戚繼光号接近了對面的巨大戰艦。
這艘戰艦比他兩千料的戰艦戚繼光号還大一圈。
隻是桅杆就有五個,絕對的龐然大物。
曹慶卻是不懼,他是從蒼山船、旅順号一步步晉升上來的,經曆了皮島海戰、西海海戰、澳門海戰等海戰。
可說是曆練豐厚,戰艦相差不大的情況下,他可以依賴艦炮。
火炮甲闆上十八斤、三十六斤短管艦炮就是他的底氣。
雙方戰艦默契的接近并列形勢。
如同兩個拳擊手相互瞄着準備揮出重拳。
雙方幾乎同時齊射。
轟轟轟,巨炮轟鳴。
戚繼光号上火炮甲闆上炮長史信耳朵嗡嗡作響。
他的炮組是三十六斤短管火炮。
威力大,開炮時候動靜也是巨大,震得他頭腦發暈。
接着蓬一聲,火炮甲闆側向船闆發出了重擊聲,一些船闆碎片飛出,傷了兩個炮手,他們捂着傷口慘叫着。
距離史信左前方十來步的距離上,露出了光亮,對方一顆彈丸差一點就破碎進入火炮甲闆。
那會帶走好幾個人的性命。
史信強迫自己壓制恐懼,命令組員迅快的推動艦炮歸位,清洗炮膛,放入藥包彈丸,開始下一次的齊射。
這個時候開始,無所謂齊射了,哪個炮組完成重新裝填,立即開炮就是。
轟,史信炮組開火還擊,接着對方側舷蕩起大股碎片,然後一個清晰無比的大洞開在側舷上,而且就在火炮甲闆側面。
史信和他的炮手們大聲歡呼着,是他們炮組命中了。
他們興奮的再次歸位,清理炮膛。
接着史信感到了猛烈的撞擊,對手也很頑強的反擊。
雙方相互錘擊着。
轟一聲,一顆彈丸擊碎了艦首艙的一角,大量的碎片橫飛。
曹慶感覺胸前被重擊。
耳邊到處是嘯音。
曹慶看了眼,隻見魚鱗甲上插着一塊船闆碎片。
側翼兩個親衛舉着盾牌,還是有碎片飛濺而來,這是無法避免的。
彈丸和碎片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沒被擊中那就是幸運。
一個親衛被幾個碎片撕開了甲胄,他立即被攙扶一旁裹傷,另一個親衛舉盾上前。
曹慶接着接到了被擊中七次,開出了三個大洞的損失報告。
曹慶越發心中有底,如果是天津水師的短管艦炮,現在對手這七次命中幾乎都能開出大洞來。
而對方隻有三次,說明尼德蘭艦隊艦炮破拆能力相比短管艦炮相差太多。
...
海面上到處是沉悶的火炮轟鳴聲。
根本沒有停歇的時候。
雙方都對敵人暴力破拆。
數百門的火炮轟鳴着,彈丸呼嘯着穿過,讓人頭皮發麻。
戰艦四周蕩起了大股水花。
副将薛國柱座船張钰号是一艘三千料戰艦。
他的對手竟然是一艘商船。
這沒法。
雙方戰艦都是線性布陣,作爲線陣上的一個點,你不知道遇到什麽樣的對手。
天津水師雖然戰艦數量稍少一些,但是參戰的都是炮艦。
龐大的張钰号遇到了一個商船,這讓薛國柱有些郁悶。
這個對手太弱了點。
薛國柱從望遠鏡看到了對面商船上水手的驚慌。
任誰被敵人十多門重炮瞄着,自衛的火炮不過六七門甲闆炮,心裏都發慌。
薛國柱看到了對手左右橫移,向東轉進,總之不能并列,要逃離張钰号的左側。
薛國柱當然不會等到和對方完全并列。
他相信自己火炮甲闆訓練有素的炮長們會控制火炮的角度。
炮車上的火炮可以左右橫移角度的,雖然不是很大。
薛國柱下令齊射。
張钰号火炮甲闆上有四十六門重炮,一側有六門四十六斤短管火炮,十門三十六斤短管艦炮,是艦隊最強大的戰艦。
對面大約兩千料的商船上側後船舷出現了五個大洞。
其中一個巨大的破洞就在距離水線不遠處,一些海水開始湧入。
這艘尼德蘭商船滿帆向東北方狂奔。
薛國柱很惱火。
這個方向上和炮擊防線成了直線,屁股對着火炮甲闆,隻能讓幾門火炮直射。
不容易命中。
薛國柱立即下令火炮甲闆能瞄着的火炮直射,其他的調高炮口來個散彈齊射就是了。
足足過了三百多息,才有了下一次的齊射。
對方的船尾掀開了兩個大洞。
更多的散彈落下,帶給對方大量的水手傷亡,同時撕裂了五六個橫帆,對方船速大降。
薛國柱再沒理會這艘商船,而是降低航速,打算接手後面登州号的對手。
...
旗艦徐達号在艦隊後半部,也開始接敵了。
張名振沒有退縮,身爲艦隊的軍将必須直面對方的炮擊。
這個戰場上退無可退,如果主将後退那會動搖全軍士氣,而且會顔面盡失。
張名振不會讓旗艦躲避炮戰,正相反他座船是一艘三千料龐大戰艦,他不會躲避敵人,而是敵人應該敬畏艦隊旗艦。
張名振留在了第二個主桅和第三個主桅間的第二個艦首艙,把指揮戰艦作戰的權力交給了船長石義東。
他這個總兵現在就是一個打醬油的。
而徐達的對手也是一個差不多相等的龐大戰艦。
雙方都是信心滿滿的并行,打算給對手緻命一擊。
轟轟轟,雙方在百多步的距離上相互錘擊。
都想近距離拼刺刀一刀緻命。
結果是兩次互捶,尼德蘭戰艦瑟蘭号受到了重創。
他的火炮甲闆被破碎了三個大口子,其中一顆灼熱的彈丸引爆了甲闆的藥包,殉爆開來,瑟蘭号火炮甲闆接連發生了三次連續的爆炸。
側舷整個被撕裂開,幾個破碎的大洞冒着黑色的濃煙,裏面的火焰從大洞中閃耀着。
徐達号上的水手和炮手們發出了熱烈的歡呼。
看到敵人被暴虐讓明軍水卒們狂喜不已。
張名振哈哈大笑着,看着冒煙噴火的對手也體會着這種喜悅。
可以說很幸運,幸運之極。
兩次齊射就重創對手你還能說什麽,回去敬香吧,看看哪路神佛保佑。
就在這時候了望台上發來了急報,上面的水手喊着,他們手指側後。
張名振接到警報,從艙室内急忙看向側後。
隻見兩千料戰艦朱能号向西脫離,他的船舷上露出了大洞。
很顯然火炮甲闆被重創,否則絕不會脫離戰場。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火炮甲闆沒有發生殉爆。
張名振腹诽,朱純臣這個纨绔玩意連帶着祖上也沒個好運氣,朱能被他的不肖子孫牽連了。
張名振看了眼朱能号的對手,那是對方旗艦,張名振早就發現了這艘戰艦用旗号來指揮艦隊。
他立即下令石義東幹淨利落的擊敗對手,然後降低航速尋找對方的旗艦,這個臉面他必須找回來,就來個旗艦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