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正在有些焦急的來回踱步。
他等待着寝宮的消息。
腳步聲傳來,莊禦醫在一個小黃門引領下走來。
朱慈烺端詳了一下莊禦醫的臉色,心中立即平靜一些。
“恭喜殿下賀喜殿下,太子妃這是喜脈。”
莊禦醫笑的眼睛都快沒了,臉上都是褶子。
‘多謝莊禦醫,有勞了,’
朱慈烺回禮道。
他心中安穩下來。
他就怕一個,穿越過程中那啥,别是有些能力失去了吧。
現在看,一切良好嘛。
朱慈烺示意李德榮給了莊禦醫賞錢。
他自己進入了卧室中。
劉薇含羞帶怯的看着朱慈烺。
朱慈烺笑着坐在她身邊,伸出臂膀摟着她,
“這次要辛苦你了,好生休養。”
一旁兩個女官含笑走出卧室,給夫妻兩個留下獨處的時間。
在她們看來,太子太子妃兩個感情好的很,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
劉薇側頭依偎着朱慈烺,
“臣妾也松了口氣,殿下不知道,母後每月都是問此事,臣妾這兩月都是怕了,每次去坤甯宮請安心裏怯生生的。”
朱慈烺哈哈一笑。
唉,這個心理很多兒媳婦都有過的。
也是華夏難念的經之一了。
“這次不用怕了,好生将養就是了,”
“那也說不得,阿爹說了,盡早生下一個男孩的。”
劉薇皺着臉,很愁苦的模樣。
過了一關還有一關,生了女兒呢,不是嫡長子,怕很多人也不高興的。
劉薇當然感覺壓力山大。
朱慈烺無語,不過是十八歲的女孩,這也太壓抑了吧。
隻是,這還真是這個時代的常态了,重男輕女,甭說皇室,就是普通人家也是如此。
男孩可以入族譜,女孩算了,不能繼承家業的。
“放心,是個女孩,我也喜歡,都是我的娃兒,我會好好疼愛。”
朱慈烺安慰道。
這是他心裏話。
兒子又如何,都是不省心的貨。
還不如女兒孝順呢。
“殿下就是這麽說,心裏還是要個男娃兒的。”
劉薇淡淡笑着。
雖然朱慈烺這話讓她心裏好受些,不過她是不信的。
朱慈烺伸手揉了揉劉薇的秀發,
‘真的,日後自知,有了女兒...’
“這話不能亂說,”
劉薇伸手捂住朱慈烺的嘴唇,
“臣妾會生一個男娃的。”
劉薇的表情很莊重,好像在發狠。
朱慈烺...
好吧,這事還是不讨論了,執念太深。
兩人在一起低聲說了會兒話。
外間響起了李德榮的聲音,
“殿下,軍機處轉來了薊鎮急報。”
朱慈烺問詢走出接過。
劉之虞的報禀。
清軍已經于昨日從龍井關出了長城,進入了朵顔地界。
也就是說,這次清軍入寇結束了。
朱慈烺松了口氣。
不容易啊。
熬過去了。
這次曆時四個月的劫難終于結束。
此前各處報來的損失就是傷亡了二十萬餘萬人。
被搶掠焚毀村鎮兩百多處。
從薊鎮、京畿到山東西部一片狼藉。
當然了,這次入寇的損失遠遠不及前幾次。
在遼東做的佯攻,還是起到了作用。
否則就是過十萬清軍入寇,而不是這數萬騎軍了。
而騎軍也無力攻下城池,因此損失遠遠小于上兩次入寇。
但是,朱慈烺還是感到屈辱。
幾年來他使出渾身解數,還是無法阻止清軍将北京畿當做跑馬場。
不能不說辱沒了穿越者的名頭。
他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建奴入寇,日後是大明主動征伐遼東的時候。
遼東是必取之地,否則大明不會完整。
...
過了幾日,明軍的損失報來。
京營傷亡了七百餘人,戰馬馱馬五百餘匹。
薊鎮、遼鎮、宣府等地邊軍傷亡五千餘人,被攻破墩堡關口十餘處。
不過這些損失比起上幾次入寇已經十分輕微了。
崇祯在乾清宮接受了百官的道賀。
君臣很歡喜。
經曆了上一次煉獄的經曆,這次的損失算是不值一提了。
“恭喜殿下,此番沒有調兵北上,現在看來是明智之舉,想來不會再有人風言風語了。”
方孔炤拱手笑道。
朱慈烺颔首。
他的壓力也很大。
隻要就在堅持不發出勤王令上。
今天看來是無比正确了。
否則又是一個杯具。
“同喜,方卿家,此番過後,攻守易勢了。”
朱慈烺信心滿滿。
以騎破騎,說明了野戰騎軍大明也是不懼,那就沒什麽可怕的。
夢魇以去。
周延儒等衆臣也是向朱慈烺道賀。
此時就是一直主張發出勤王令的謝升也得承認,這位殿下的堅持是太對了。
幸虧沒有調孫傳庭北上。
否則剿匪必遭重創。
崇祯下令京中沐休三日慶賀,給京城附近難民發下米糧,一同慶賀這次大捷。
朱慈烺把方以智招來,商議了大明京師周報報道這次戰事。
“我軍大捷,京營邊軍合力擊殺過萬蠻狄。”
“寫幾個我軍将士奮勇殺敵的故事,嗯,可以連載嘛。”
“要鼓舞我大明的軍心士氣。”
...
朱慈烺提點道。
以往朱慈烺也厭惡這種事,但是他現在身在太子位置上,就不那麽想了。
宣傳戰是必要的。
是鼓舞軍心士氣的好辦法。
這時候不能放棄報紙這個媒介。
“殿下放心,要相信我等的筆法。”
方以智嘿然一笑。
朱慈烺當然知道什麽筆法,春秋筆法嘛,不過也随他們去了,他也沒法事必躬親。
三日後他看到油墨香氣未散的周報時候,噴出幾口茶來。
首先,明軍是主動出擊,給建奴迎頭痛擊。
其次,擊殺了建奴和蒙人五萬餘。
好吧,輕松打滾翻倍。
最後寫的幾個明将殺敵的小故事,朱慈烺看到的是大明版三國演義,其中章鎮赫被寫成了如同常山趙子龍般的人物,可以在建奴大軍中殺個三進三出。
這個春秋筆法可是震了朱慈烺。
什麽年代了,排槍打過去,趙子龍也得挂了。
他希望略略吹噓,這特麽是狂吹不已了。
咱不講玄幻行不行。
但是朱慈烺想了想,沒有管他,而是下令刊印發表。
現階段能鼓舞舉國上下的士氣,提振軍心民心,唉,說不得玄幻一下吧。
朱慈烺下令京營、遼鎮、宣府、保定等軍折返京師休整。
他會親自入營探望。
三月二十一日,大軍折返京師。
建奴第五次入寇被粉碎。
雙方都知道,大戰在後面,必有一方會倒下。
...
看着桌案前擺放的女人襦裙,淡黃色的褙子,玉钗,木屐。
孫傳庭哈哈一笑。
真是小兒手法了。
看到進攻官軍大營的危險,李自成所部罵戰。
在營前粗口不斷,甚至羞辱孫傳庭的家中女眷。
現在又送來女人的衣裝,希望激怒孫傳庭,讓京營官軍走出大營,主動迎戰。
孫傳庭有些好笑,
‘李賊黔驢技窮矣。’
‘此賊病重亂求醫,隻有狂吠了,孫相根本不爲所動。’
陳明遇笑道。
“不過是一些胡言亂語,指望這點手段就讓本相失去理智,傾巢出動決戰,簡直可笑,我京營軍卒不是這麽糟蹋的。”
孫傳庭起身冷笑。
‘孫相,就怕李賊狗急跳牆,此賊逃跑可是一絕。’
陳明遇提醒道。
“嗯,命佟瀚邦的遼鎮圍住西南兩處,不可讓其走脫。”
孫傳庭立即道。
北面三萬餘秦軍已經迫近成都府,陝西總兵官尤世祿親自統軍。
如果李自成退往成都府,孫傳庭是求之不得,隻要在後面追蹤,和尤世祿南北夾擊,流賊必然大潰。
“下官遵命,孫相,先前朝中傳來捷報,清軍已經北返,我大軍再無後顧之憂,現下李賊有難了。”
陳明遇笑道。
孫傳庭撚須而笑,清軍被擊退,北京畿無恙,他再無後顧之憂,而流賊也沒了最可能的臂助,李自成那就等着授首吧。
...
“通曉賀珍,棄了資陽,全軍和主力彙合,兩日後一同攻擊明軍大營,此番隻留下三日糧食,餘者都焚毀了,本王要破釜沉舟。”
說完,李自成猛地将酒碗摔在地上。
“屬下遵命。”
李自成一身酒氣,喝的雙眼發紅,眼神兇曆,讓人不敢直視。
牛金星忙道。
如今的老牛一臉的晦氣,到了今日他再次體會什麽叫窮途末路。
全軍隻有半月糧食。
要麽擊破官軍,要麽都特麽餓死。
而現在軍中開始士氣低落,如果再有幾日拖宕,可能出現營嘯。
畢竟誰也不想最後沒了米糧,越是臨近那個時候,這些陳年老匪們越是暴躁,嘩變随時可能發生。
因此他也贊同破釜沉舟,奮力一擊。
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
“吳彪,你還敢來此嗎,你個叛逆。”
李定國狠狠盯着下首的一個男子。
“将軍,小的忠心無二啊,小的受創被官軍俘獲,差點沒發熱死在雲陽,将軍您看。”
吳彪撕開大腿上的布料,露出一塊猙獰的傷口。
李定國看了看,這是火铳撕裂的傷口,卻是難熬。
方才吳彪進來,略略坡腳,看來落下了殘疾,确是傷得不輕。
李定國臉色緩和一些,吳彪是他十年的老兄弟,一向是他嫡系,雖然降了官軍,他要斬殺卻也于心不忍。
‘當時小的一心求死,隻爲抱了将軍救命之恩,隻是京營官軍的幕僚官陳明遇探望小的,言稱将軍和李賊不同,未曾殺人盈野,軍紀一向嚴整,因此孫相很是看重,有招安之意,因此讓小的将養身體,’
吳彪偷眼看看李定國,
“現下義軍困在資陽,糧秣不多,官軍堅守不出,再有幾日義軍就要缺糧崩潰,因此那個陳明遇讓小的回營告之将軍,孫相有招安之意,小的不忍将軍給李獨眼陪葬,這才冒死潛回,往将軍明鑒。”
吳彪一再叩首,額頭出血。
李定國眼神一黯,什麽是窮途末路,現下就是。
十年來他對上官軍從來不懼,勝多敗少,這才有了張獻忠麾下四大義子的名号。
但是遇到了孫傳庭,真是遇到了克星,從此再無一勝,接連敗績,野戰不敵,守城被破,一路敗退。
他心裏清楚,九成可能這次李自成要重蹈張獻忠的覆轍。
“将軍,吳彪一向忠心,所言不無道理,您看。”
嫡系手下趙禹忙道。
李定國沉吟不語。
趙禹忙給了吳彪一個眼色。
吳彪急忙從懷中抽出一個信劄遞上,
“将軍,這是孫相給您的親筆信。”
李定國略略遲疑還是接了過來。
他拆開看了幾眼就信了是孫傳庭的親筆,無他,言辭大氣,眼略開闊,非常人可比。
“吳彪,我軍降了官軍,就怕事後痛下殺手,這等龌龊事朝廷可沒少幹。”
趙禹替李定國說出了心裏話。
‘陳大人言及,昔日闖塌天、張獻忠等人都是巨寇,但是朝廷一一招安,闖塌天劉國能更是爲國戰死,而張獻忠是自己反叛,朝廷從不曾虧待招安的義軍,隻是張獻忠、李自成等人野心太大,一再反叛,理虧者絕非朝廷。’
吳彪這話倒是讓李定國和趙禹無法反駁。
别說劉國能等人投靠後真是獨領一軍,被賦予重任,沒收到排擠。
袁時中率軍招安,如今是薊鎮總兵,麾下大軍過萬。
就是張獻忠在谷城時候也是如同土皇帝,甚至政務都是張家軍自己處置。
李定國經曆過那個時候,不得不說當時朝廷頗爲優容。
張獻忠自己野心勃勃,趁着建奴入寇再次反叛,和朝廷沒什麽幹系。
李定國起身踱步,他心裏很亂。
如果現在張獻忠還在,各個老兄弟也在此,他不介意同生共死,問題是李自成一向提防他,他和部下就是李自成的炮灰。
爲這樣的人赴死,太尼瑪不值了。
“陳大人言稱,如果将軍願意留在國内,可以戍邊,等同袁時中總兵官,如果将軍不願,可以南下出海,随同艦隊讨伐南洋,可以和羅汝才将軍協同作戰,由将軍自行決斷。”
吳彪繼續講道。
“這是什麽說辭,爲何是南洋。”
李定國終于發聲。
袁時中那是最好的例子,統領部下十多萬招安,結果朝廷并未嫌棄,而是給予了薊鎮總兵官的要職,那裏是抵抗建奴的第一線。
李定國也曾羨慕過。
吳彪提及袁時中,李定國就信了。
這個例子太真實了。
“陳大人,言稱,呂宋的西夷人三年前殺戮我下南洋明人數萬,當今已經下令讨伐,已經招安的羅将軍将會統兵出海,将來攻取呂宋,允許其帶領舊部在當地屯田,将軍如有意,也可效仿羅将軍。”
吳彪看着有門忙道。
李定國心中一動,他還是怕招安後被針對,因爲以往的優容是因爲還有大股義軍在。
而這次,李自成傾覆,再無大股義軍肆虐。
朝廷沒了後顧之憂,誰知道有什麽手段。
這個南洋倒是一個去處,最起碼不用在大明官場上受氣,
“你且好生講講。”
李定國終于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