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竟然死了,呵呵,”
李自成心情複雜。
他和張獻忠最近幾年鬥的很兇,爲了争取地盤和錢糧,兩人遇上就毫不留情的厮殺,必要緻對方于死地。
可說已經成了死仇。
但是,聽到張獻忠被孫傳庭斬殺,李自成沒有如釋重負,而是有些兔死狐悲。
孫傳庭是他的噩夢,強悍如張獻忠也被其斬于馬下,李自成對上他頗爲無力。
‘李定國現今已經到了雲陽,就在當地駐紮,田見秀詢問闖王是否招納,’
牛金星道。
“當然要收下,張獻忠手下本王一向青睐兩人,一個是孫可望,一個就是李定國,那是不次于劉宗敏的大将,可惜被張獻忠這個死鬼奪了去,現在不容錯過,”
李自成站起想了想,
“讓李定國立即前來成都見我,就說和他好生議事,”
“嘿嘿,屬下知道大王心思,李定國還不值得大王親往,屬下去迎一迎他吧,”
牛金星笑道。
“如此甚好,甚好啊,俺也是這麽覺得的,”
李自成哈哈大笑。
“隻是闖王,孫傳庭在湖北攻城略地氣勢洶洶,屬下以爲隻怕曹操也不是他對手,我軍和京營必有一戰啊,”
牛金星這話讓李自成臉上猙獰。
提及京營,他就想起了蘭陽和朱仙鎮慘敗。
兩場大戰損失了精兵強将,劉宗敏、高一功等人命喪當場。
他鼎革中原的美夢破碎,這是李自成心裏永遠的痛。
而主導這一切的兩個人,那個小太子和孫傳庭。
和孫傳庭再次對陣決戰,李自成莫名的心慌啊。
“軍師所言極是,這一戰不可避免,隻是在哪裏大戰一場而已,”
牛金星想想道,
“屬下思量多時了,也起了幾挂,河南和湖廣都是不祥之地,而四川大興,因此,屬下以爲就在四川守株待兔,此外四川易守難攻,山地多,對騎軍不利,我長敵短,正是決戰之所啊,”
牛金星道。
“很好,就照軍師所言,我軍就在川東和孫傳庭這個老賊決戰,”
李自成拍闆道。
...
豐台大營大校場點閱台上,朱慈烺點驗了新兵營一萬五千人的成軍儀式。
四個戰兵營南下,兩個遭到重創,兩個不斷在戰鬥,勢必要整補。
早在今年春季就開始招募了大批的新卒。
經過幾個月的淬煉,如今算是成軍。
這些新兵的來源有些不同了。
其中七千人來自陝西。
這是朱慈烺聽取了贊畫司建言的結果。
原來大明兩個地方出好兵,一個就是遼東,一個就是秦地。
遼東不說了,和建奴打生打死,就是尋常百姓也習慣了,抽調兵員容易。
而秦地西北就是連串的邊鎮。
甘肅鎮、延綏鎮、甯夏鎮、固原鎮等等。
蒙人南下打草谷平常事。
這地方的田畝貧瘠,産出不易,還得和蒙人争鬥,民風剽悍。
想想吧,流賊頭目多少人都是秦地人,腦袋掖在褲腰帶不當回事。
朱慈烺也聽取了這個建言,從秦地招募了大批的青壯入新兵營。
如今也已經成軍。
看着豐台大陣齊整的變幻。
火铳兵、長槍兵、刀盾兵完美配合,朱慈烺知道隻要經過戰事淬煉又是好兵。
這些軍卒将會在近期向南開進,目的地就是黃州,補充黃州軍力,那時候京營四個戰兵營彙集一處,目的就是徹底剿滅流賊之患。
而新的一批的新兵一萬五千人也在整訓中。
其中騎軍三千人。
京營還在持續擴大中。
整軍一時爽,耗費的都是錢糧。
大明如今每年近三千萬兩的收益大部分都要填補戰事的大窟窿。
就說京營吧,如今在冊的軍卒過九萬,每月糧饷就是開銷二十多萬兩。
每年近三百萬兩,如果把購置馬匹和獎賞撫恤加上還得多幾百萬兩。
全國九邊和各省的募兵,南方的軍戶呢,一年大明隻是這些開銷就是一千萬五百萬兩以上。
朱慈烺當家後是深知軍費的沉重壓力。
但是沒有辦法,現在就是戰時,軍費隻能繼續增加,不可能減少。
“劉卿,此番秦地兵員如何,”
“回殿下,耐操,有血性,就是有些粗蠻,不大願意聽從軍令,不過都讓軍将們教訓過了,再是粗野也抵不過不給葷腥吃,”
劉之虞忙道。
朱慈烺哈哈一笑。
這招京營整軍就開始了。
不好好操練,有飯吃,卻是沒有葷腥,看着其他聽話整訓好的軍卒大口吃肉,他們隻能喝野菜湯,這誰頂得住,刺頭也開始聽話操練了。
“劉卿辛苦,京營能有今天劉卿你勞苦功高,”
朱慈烺道。
昔日的贊畫司天團四處分散,留下主持局面的就是劉之虞一個人。
劉之虞如今的職位相當于總後勤部部長,不但要操練新軍,還得居中聯絡,儲備軍械兵甲,事情繁重。
‘蒙殿下擢拔于野,一展所長,臣下願從殿下掃蕩群醜,還天下太平,此生夫複何求,’
劉之虞灑然笑道。
“能者多勞了,本宮心裏有數,日後本宮的淩煙閣功臣譜必有卿家,”
朱慈烺拍了拍他的肩頭。
“微臣拜謝殿下,”
劉之虞感激涕零。
他一個沒有中舉的秀才出身,能配享功臣譜,足以自傲,不負今生所學了。
“我等好生一路走來,留下君臣相得的傳說,大明中興在我等手中實現,日後青史留名,人生至此,我等絕無缺憾,”
朱慈烺笑道。
這該是大丈夫的最高追求了吧,最起碼在這個時代如此。
“微臣必追尋殿下,中興大明,以報殿下知遇之恩,”
劉之虞跪拜于地。
朱慈烺笑着扶起。
豐台大營中軍大帳。
李若鏈激動的跪拜。
“經年未見,殿下風采更勝往昔,”
朱慈烺哈哈一笑,點了點李若鏈,
“李同知如今也頗會逢迎了,這個要不得啊,”
“殿下,這是臣的肺腑之言,”
“好了,你我君臣不用這般客套了,此番招你來,就是要卿家招募人手,擴大錦衣衛的值守,”
朱慈烺明白,崇祯已經基本賦予他監國重任,等閑國事從不幹預。
但是,朱慈烺也不會動東廠和錦衣衛的王承恩和駱養性。
那是崇祯的體面,這是必須要給的。
朱慈烺能做的就是加強李若鏈這個嫡系的實力,他需要錦衣衛做的事兒全部交給李若鏈來做就是了。
到了如今,他已經沒必要避嫌了,而是應該大刀闊斧的推進改制。
“殿下盡管吩咐,”
李若鏈肅容道。
“今日始,你要派人監看九邊敵情,尤其是建奴和蒙人,再者各處藩王動靜,戶部名單上各處過萬畝的地主田畝變化,各處邊鎮、标營的戰力,軍将操守,都是你的職責,事物繁巨,必得擴充人手,你拟個單子呈上來,本宮批複錢糧你負責招募,銀錢不是問題,隻有一樣,本宮要的信息必須準确無誤,”
朱慈烺要的就是信息透明,而不是似是而非。
而大明如今的治理,基本就是一個似是而非,對下面的情況掌握的十分粗陋。
“臣下盡力而爲,”
李若鏈有些怯場,這個範圍太大了。
他一時間懵逼,不知道能否完成這個重任。
“慢慢來,本宮允你數月時間籌劃,”
朱慈烺道。
他要建立的是完整的特務機構,當然要慢慢調整,不可能一蹴而就。
李若鏈是有些患得患失走的,恩寵如此他當然高興,但是,又感到責任重大,不知道完成殿下所托,要招募多少人手方成。
“記得告訴你的麾下,不可因爲職權大增而放縱,須知本宮這裏還有個和錦衣衛相近的内衛司,”
朱慈烺點明道。
直接告訴那些錦衣衛的人,他們不是沒有約束,還有内衛司的人在行動。
這是朱慈烺防止一家獨大。
他從來不會将如此重責放在一人或是一個部門手裏。
沒有約束的權力是極爲可怕的,哪怕這人是李若鏈這樣的忠臣。
‘臣下曉得,必會約束手下,不可恣意妄爲,’
李若鏈敬畏道。
“李卿,非是本宮不信任你,正相反,這就是爲了保全你我君臣之義,如果放縱沒有約束才是害了你,”
“臣下明了殿下的苦心,當盡力辦差,”
李若鏈叩首道。
...
太子府,朱慈烺、方以智、樊子奇三人圍坐一處。
朱慈烺和親近的臣下相處沒有什麽規矩,往往都是圓桌圍坐議事。
“方卿,樊卿,庶務書院在你等打理下初具規模,教授的學子本宮很滿意,你等兩人才具卓越,庶務書院有些小了,本宮有意将你等調入禮部,”
到了這個時候,朱慈烺也開始向各部摻沙子了,爲掌控各部布局。
方以智和樊子奇兩人驚喜萬分的對視了一下,這絕對是他們聽到的最好消息。
讀了一輩子書目的是什麽,别說什麽對功名利祿淡然處之的廢話,那不可能。
“殿下,隻怕臣下未有資格,辜負了殿下,”
樊子奇忐忑道。
他就是一個秀才,連舉人都不是。
在大明行走官場,你可以不是進士,畢竟進士及第畢竟是極少數的讀書人,靠他們根本無法全部填充大明龐大的官員行列。
但是你最起碼要是個舉人,很多縣令等官員都是舉人出身,兵部尚書陳新甲就是舉人功名,這最起碼是敲門磚吧。
沒有這個敲門磚,那對不起,你沒這個資格,你即使才具卓越,也就是個幕僚等屬官的命。
這一點上,樊子奇沒法和方以智比,方以智可是進士及第進過翰林院的。
“功名,呵呵,”
朱慈烺笑笑,這個東西有用嗎,有用,貧寒子弟也可能通過科舉進入官員行列,絕對是教育公平的一種,也是平衡社會矛盾的一個手段,是帝王對士人的拉攏。
但是大明的科舉已經跑偏了,這些讀書人完全不适應如今的時代,大明的科舉說白了就是語文帶些算學,太偏科了,
‘劉之虞、李乾如何,都是舉人出身,如今他們什麽官位,職權如何,你等都親眼所見,在本宮這裏,才具超過功名,本宮唯才是舉,本宮隻看卿等爲大明有何功績,論功行賞嘛,’
“臣下拜謝殿下知遇之恩,”
樊子奇激動道。
本對仕途絕望,沒想到從庶務學院竟然可以獲取這樣的機遇,真是大驚喜。
“此番方卿你入職禮部輿情司郎中,兩件事,一件事建立大明皇家周報,朝廷需要一個爲自己發聲的報紙,第二件事,管控大明輿情,但有些邸報、商報妖言惑衆,诓騙百姓者立即封禁鎖拿問罪,絕不許有些敗類文人肆意欺騙百姓,破壞朝廷新政和規制,”
現在大明邸報不少,還有商報。
甚至因此産生了報紙相關的産業鏈。
抄報、印刷、發賣,有了一些基礎,最起碼在南方和江南、京畿一帶很流行。
很多緻仕的官員都被招募寫稿,評論政事。
這些邸報的審核部門就是禮部。
當然,這些邸報孝敬後禮部基本放行,有了這個權力,相關的司官員也是吃的很肥。
朱慈烺要做的就是把輿情掌控在自己手中,而不能完全交給那些落魄文人混亂評述。
他是太知道輿論的殺傷力和影響力,這樣的大殺器怎麽可能在野,必須拿下。
因此成立輿情司就在此。
發行報紙就是引領輿情的走向,更是對新政進行推動,做輿論準備,宣講必要性。
這是個很重要的位置,方以智是個很合适的人選。
“臣下領命,”
方以智眸子閃亮,躍躍欲試。
他是官宦子弟,卻非纨绔,涉獵很廣,學識淵博,爲何如此辛苦,野心作祟嘛,絕對不甘平凡。
今日終于有機會真正的踏入朝廷中樞了。
“記得,放手做事,不可慎行,有什麽事還有本宮呢,當然,決不可用手中權勢貪腐,須時刻嚴厲監看手下擅權,須知還有内衛司和錦衣衛的暗查,”
朱慈烺敲打。
‘臣下遵命,拜謝殿下提攜之恩,’
方以智激動道。
“這是方卿功績賺取的,本宮隻看成績,”
朱慈烺笑道。
他看向樊子奇,
“樊卿去禮部教授司,這個新成立的司沒有郎中,而是隻有員外郎,就是樊卿,樊卿都會權代郎中職權,”
樊子奇有些懵,不知道這個新成立的司有何職守,沒聽過啊。
“這個司爲了舉國開蒙而建立的,朝廷要在全國上下推動童子開蒙,最終目的是讓大多數的幼齒孩童識字,”
朱慈烺這話讓兩人眸子閃亮,教化百姓以禮治國那是讀書人千百年來對自身的期許,嗯,最起碼是大義上的口号。
現在殿下竟然開始推動,而他們就是負責實施的官員,當然很興奮。
“殿下,隻怕朝廷财賦無法支撐吧,”
樊子奇沒有發昏,感覺這個事兒很困難。
“全部都是朝廷發下錢糧推動當然很難,但是發動士紳也加入其中方可,”
朱慈烺笑道。
“就怕士紳大族未必樂意,”
方以智遲疑道。
他怕的是殿下不了解這些士家大族。
對這些人來說知識的壟斷才是家族可以矗立百年的根基。
他們可以借此進士及第,聲名遠播,借此在鄉裏保持超然地位。
如果教授庶民識字,對他們是不利的吧。
“不過是初識幾個字,不會對他們地位産生什麽幹系,他們不會介意。”
朱慈烺哈哈一笑。
嗯,他現在連自己人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