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率軍抵達了漢陽。
隻是瞄了幾眼漢陽的防禦,孫傳庭就明白,漢陽沒有十餘萬精銳攻取不得。
當然,本來強攻漢陽就不在籌劃中。
一個是運力不足,軍卒太少,當然軍力不同,兵略當然不同,這個轉換孫傳庭娴熟。
再就是兵力足夠,也不可能強攻漢城。
按照殿下的兵略,征伐朝鮮不是滅亡朝鮮,而是爲了日後壓榨朝鮮。
因此攻取漢城不在籌謀中。
孫傳庭下令,一萬騎兵就在西門,剩餘的五千騎則是掐斷其他城門的出入。
這麽說吧,如果夜間有快馬突圍,騎軍攔不住無所謂。
但是任何的援軍,糧隊不能突入城中。
從現在開始漢陽必須成爲一個孤城。
一粒米糧不能運入漢陽。
這關系到冰封前能否迫使朝鮮屈服。
于是明軍在西城外三裏紮下了大營。
遊騎四處,打糧,驅趕附近的百姓。
讓這些人遠離漢陽,從這一天開始,再沒有馬隊,糧隊,軍卒進入漢陽。
明軍這些行動,讓朝鮮君臣心裏涼涼。
明軍擺明是要鎖城,根本沒有攻城的一絲企圖。
這是朝鮮君臣最爲恐懼的。
王宮勤政殿中,李倧臉色蒼白,臉龐有些浮腫,多日他沒有休息好。
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上一次建奴精銳在黃太吉統領下攻伐朝鮮,他讓王子等子嗣退居江華島,也是爲了萬一他有個好歹,朝鮮王室不至于斷嗣。
但是這一次他的子嗣都被困在城中,實在是明軍出現的太突然了。
也就是說,漢陽陷落後,如果明人不饒恕朝鮮王室,就可以斬盡殺絕。
“大王勿憂,明軍雖然圍困漢城,不過夜間還是可以出入探馬,如今探知義州府尹和防禦使已經派出八千邊軍南下,而且全羅道,慶尚道、交州道等援兵都已經啓程,不過,臣下要他們在交州一線彙合後一同出擊漢陽,解除漢陽的危機。”
尹璠道。
作爲朝鮮的兵曹令判,也就是朝鮮的國防部長,他認爲作出了最合适的處置。
各地援兵分開抵達,怕不敵明軍,因此他要幾處援軍在京畿道東的交州彙合然後進擊漢陽,擊敗明軍的希望就會大增。
李倧點頭,尹璠的處置算妥當。
當然,能否擊敗明軍就不知道了,畢竟到如今明軍的軍力還沒搞清楚。
“陛下,清國甲喇章京博迦請求出戰,望大王準許,”
金自點拱手道。
李倧痛苦的一擺手,這些建奴真是讓人厭煩。
‘大王,這是這個甲喇章京在試探,我軍是否有和明人媾和之意。’
金鎏道。
這一手他一下就看出來了。
什麽出城迎戰,五百餘甲兵和明軍怎麽決戰。
“這些建奴就不能讓本王安生一些。”
李倧真是被這些建奴折磨的痛不欲生。
三拜九叩是他升平最大羞恥,而堂堂國都被建奴派兵監視,這種屈辱在後世史書上必然留下一筆。
而現在,還有這種手段來敲打他,真把他這個朝鮮王當然草頭王了。
“大王,越是這個時候越是得罪不得,也許最後還得是清軍才能力助我軍抵擋住大明,”
金自點陰柔道。
朝鮮已經經過義州向清國告急了。
那是朝鮮最後的指望,如果,朝鮮境内的各路援軍無法擊敗明軍,清軍南下就是最後的希望。
‘然後呢,依舊每年壓榨我國幾十萬石糧秣,’
金鎏冷笑道。
“金資政,此言不要流傳到沈陽,否則你還得去沈陽幽禁,”
金自點冷森森道。
“哼哼,隻怕就是領議政向沈陽告發的吧,”
金鎏大怒。
金尚賢和崔鳴吉被黃太吉點名送往沈陽,很多人懷疑就是金自點告發的。
一個是向主子表忠,一個是清除政敵。
金自點是最大的可能。
“金資政休要血口噴人,”
金自點斷然反駁,其實就是他告發的。
但是他知道親明反清的情緒在民間十分強大。
他還不敢承認,否則日後可能遭到清算。
“好了,都閉嘴吧。”
李倧一拍桌案。
他心裏對金自點相當的厭惡,他的這位領議政表面上是朝鮮的首輔,其實還不如說說是清國的細作,而且這位領議政就是黃太吉提點的,李倧再不願意也不敢反駁。
真真屈辱到了極點,李倧身爲朝鮮王竟然連自己的領議政都無權任免,說出去他隻有羞愧自裁了。
但這就是李倧面對的現實。
年少引領仁祖反正,奪取王權,那時候李倧是意氣風發。
豪情萬千的想要引領朝鮮改制,來一次王朝的中興。
但是明清的争霸,讓朝鮮成了池魚,掙紮在其中無法自拔,這就是小國的悲哀。
“你等要恪盡職守,守住漢陽,堅持到援軍到來,出去吧。”
李倧将這些人都驅趕出大殿。
他隻想靜一靜。
朝鮮和明軍就在漢城相持不下。
明軍圍而不攻。
漢陽則是安興等待援軍到來。
不過,焦慮的自然是漢陽方面。
每日裏從漢陽四面不斷升起黑煙,那是明軍在不斷打糧。
女真營和蒙人營肆無忌憚的燒殺搶掠,除了淫辱女子被禁止外,其他的惡行無算。
漢陽每日夜間都有探報帶回左近村鎮被搶掠焚毀,錢糧被搶掠一空的消息。
如同大明京師左近的北京畿是大明富庶之地一般,朝鮮的京畿道是朝鮮最爲富庶的所在。
而明軍就在這裏肆無忌憚的收刮,收取的錢糧、牲畜被源源不斷的運往漢陽以西,直達仁川。
...
“孫學士,不能如此啊,這樣的搶掠,怎能是中原上國所爲,孫學士必須制止啊,”
金尚賢再次求見孫傳庭。
見面後立即跪拜于地求懇。
“難道派軍攻伐大明,那是給天子的賀禮嗎,金資政何以教我。”
孫傳庭一句話就怼得金尚賢啞口無言。
“當今陛下要給我大明臣民一個交待,昔日耗盡大明國力的朝鮮必須要受到懲處,否則大明臣民無法接受這樣一個忘恩負義的朝鮮,而當年爲朝鮮陣亡數萬軍卒死不瞑目,這就是本相給你的答案。”
孫傳庭負手而立冷冷道。
金尚賢臉上漲紅,真是羞愧難當。
孫傳庭這些話簡直是靈魂拷問了。
‘還請孫相爲朝鮮留些體面,也讓朝鮮百姓保留對大明一向來的尊崇,’
金尚賢一再叩首。
‘金資政,今時不同往日了,朝鮮的反叛,助纣爲虐,讓天子改變了對朝鮮的國策,我大明不需要一個表面上的順從,尊崇,而是前所未有的敬畏,朝鮮要接受懲罰,天子将此番東征命名爲天罰朝鮮。’
孫傳庭的話讓金尚賢如遭雷擊,他明白此番明軍爲何如此激烈的搶掠朝鮮了,一切都因朝鮮的反叛而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