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乾清宮,衆臣都是小心翼翼。
因爲當今的面相吓人。
崇祯臉上陰雲密布,雙眼赤紅,好像熬了一夜一樣。
這位帝王靠坐在椅子上,眸子冷冷的尋看着衆人。
所有臣子都清楚,這位爺要發飙。
必須謹言慎行,不能讓陛下挑出錯處來。
“諸位卿家,昨日王承恩訊問了衆多人證,尋看了一衆物證,勘明了通奴案始末,”
崇祯語聲倒是平靜。
徐允祯、李國祯的身子挺得筆直。
他們心裏還是相當笃定的,隻因爲他們相信自家的管事決計不是建奴的細作。
這些事更像是李若鏈甚或是殿下陷害他們。
至于王承恩,他們也算放心。
而陛下,本來現下對殿下略有嫌隙,不會偏袒就是了。
“定國公,你先祖魏國公爲大明開疆拓土,确是大明柱石啊,”
崇祯看向徐允祯。
徐允祯急忙跪拜,
“臣下爲先祖謝過陛下稱贊,”
徐允祯心裏穩了,看到沒,殿下這是褒獎徐家呢。
“然,所謂虎父犬子,不礙如此,魏國公英雄人物,卻是有你等這樣不屑子孫,哼哼,”
崇祯一聲冷哼。
大殿内一時間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這形勢不對啊。
朱慈烺嘴角一扯,嗯,看來他昨日的言辭有效果。
‘陛下,臣下确是不屑子孫,未能如先祖般爲大明奮勇殺敵,每每想到如此不禁自慚形愧,’
徐允祯臉上變幻,心裏驚懼,不知道這位陛下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自己草包也就罷了,還禦下無能,竟然将京營大軍的機密随意述說,竟然在下人面前胡言亂語,然後你的下人肆意向其他人言及這等軍國大事,讓建奴細作得到了确鑿無疑的京營大軍行蹤,葬送了我大明五千忠勇将士,”
崇祯狠狠一拍桌案,戟指徐允祯。
沒錯,被朱慈烺點醒的崇祯想到了宣府五千軍,在這個一片混亂時候,很多軍卒遇到建奴立即逃散。
宣府軍卻是孤軍留守,直到全軍覆沒。
這樣的忠勇官軍是太罕有了。
一想到尤世威以下五千這般忠君将士就這樣被這些混蛋不經意間葬送,而且差點葬送京營主力。
崇祯真的痛恨上這幾個貨了。
徐允祯吓得趴伏在地上,他真的怕了。
看來這事竟然是真的,建奴細作就在左近,該死的劉實确實犯了大錯。
“陛下,臣下真是一無所知,臣下忠心可鑒啊,徐家絕不會和建奴有任何來往,”
徐允祯痛哭流涕。
崇祯隻有厭惡,看着徐允祯這樣懦弱的模樣,崇祯想到的是當日他怎麽讓這個無能之輩提督京營的。
肯定是當日糊塗了。
嗯,是這厮埋藏的深。
絕不是他這個帝王的責任。
總有臣子蒙蔽他。
‘從今日起,定國公削爵,改爲定國候,封地保留侯爵的封地,餘者充宗人府,’
崇祯冷冷道。
‘陛下,還請看在先祖面上,體恤徐家一二。’
徐允祯哀嚎。
‘混蛋,正是看你先祖面上才保留你的封爵,否則就憑你壞了五千将士的性命,早就拿你入昭獄了,回去後好生祭拜你的先祖吧,’
崇祯氣的無法保留風度,臉上十分的猙獰。
‘來人将其拖下去,’
崇祯一擺手,幾個力士過來拖着徐允祯就走。
‘李國祯,放縱家人,随意談論軍機,禍亂大軍,即日起府中禁足,罰俸三年,保留伯爵封地,餘者充入内庫,’
崇祯接着道。
李國祯沒有嚎叫,跪下謝恩。
他算機靈,這事絕對是崇祯留情了。
否則他就是一個除爵的下場。
當然他内裏痛徹心扉,李家一朝回到百年前。
這百年積攢的十餘萬畝田地估摸也就是剩下幾千畝了。
真真的嗚呼哀哉了。
“薛濂,上番助捐,就耍弄心術,裏間君臣,因此降爵爲伯爵,然此番依舊不思悔改,今日起除爵,宅院、封地立即收歸宗人府,”
這個更狠,直接除爵,成爲庶民。
也就是薛濂沒有上早朝議政的資格,否則現下得哭死。
大殿内氣氛凝重。
所有人都明白,這位帝王是真的狂怒了。
昔日很多臣子大敗于建奴、流賊手中,陛下也未曾趕盡殺絕。
今日降爵,除爵,手段淩厲,可見心中的憤怒無以複加。
“陛下,這個,這三位爵爺收歸的田畝,是否該交由戶部處置,”
謝升出列道。
他有些小心思的。
這幾十萬畝田産如果被充入戶部,發賣出去就是近兩百萬兩銀子,對戶部幫襯極大。
他們這些閣老也松快不少。
“謝卿,這多年來,内庫對戶部助力極大,可說耗盡了内庫的财力,就連我這個帝王也緊衣縮食,如今堵卿家接連爲朝廷尋出近兩千萬兩銀子,難道你等還不自知,如果還不夠,你等是怎麽辦差的,如何還盯上這些田畝,”
崇祯厲聲道。
他今日就是怒了,看誰也都不順眼。
謝升無以應對,低眉順眼的返回。
餘者都是面面相觑,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發聲了。
雖然把這些田畝收歸内庫,崇祯做的有些霸道,有點不地道,不過狂化的這位爺惹不得。
“陛下,兒臣想要向陛下讨要五萬畝良田,用于耕作番薯,多積攢些種子,好向南繼續推進番薯耕作,望陛下恩準,”
朱慈烺出列道。
“嗯。”
崇祯看了看長子,這次他既然不想保幾個無能鼠輩,就想着将其家産掠奪了事。
既然此事是太子發起的,也就分潤一下吧,再說多積攢些種子絕對是好事,這方面他這個兒子還是信得過的。
‘也好,就賜予你五萬畝良田吧,’
“多謝父皇,”
朱慈烺笑嘻嘻的。
衆人相看了兩父子的面相。
好吧,這次通奴風波最大的赢家原來是這爺倆。
現今是盛夏,朱純臣卻是感到徹骨寒意。
這位殿下讨要的田畝不就是他們幾個吞并的京營軍田嗎。
這位殿下用些手段,将這些田畝又讨要了回去,而且讓徐允祯、李國祯、薛濂等人傾家蕩産,這手段讓人膽寒,這是在向所有人警示,和他做對是個什麽下場,看以後還有誰明目張膽的和他做對,這位還不足二十歲啊,怎麽如此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