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甲感覺心髒差點停跳。
他當然害怕,太子如此是記恨他嗎。
吳甡面上平靜,内裏也是一萬頭神獸跑過,太子如此做是爲什麽。
朱慈烺當然知道爲什麽。
德州大勝後,他和孫傳庭光芒萬丈,要說崇祯心裏沒有點忌憚,那就不是天子了。
就是他在那個位置上也會對危機皇權的人忌憚不已。
這是無法改變的權力欲造成的。
所以他就沒考慮陳新甲。
而吳甡不是東林要員,也不是太子黨,而且和周延儒不和,頗爲通曉兵事,是最爲合适的人選。
崇祯一怔,他也沒想到自家兒子舉薦吳甡。
心中不禁一喜,嗯,自家兒子不貪權,不結黨,這個要職沒一味推薦太子黨比如陳新甲,也解除了他的尴尬。
否則他就得駁回太子的舉薦,一些大臣就會嗅聞其中的味道,流言蜚聲,甚是不妙。
衆人面面相觑,東林人想反對,卻是無法發聲。
首先,吳甡資曆足夠,也曾曆任兵部侍郎,又晉升爲宣大總督,民政軍事資曆足夠。
最關鍵是此番大戰,總算力挽狂瀾,保全了明軍主力,周延儒也曾言稱,吳甡立下大功,這就沒法反駁了。
‘如此,吳甡聽命,’
崇祯道。
‘臣下在,’
吳甡急忙出列。
‘通州之戰,吳甡立下功勳,宣大總督任上頗有建樹,稅賦漲了兩成,麾下強軍在德州立下大功,晉升爲東閣大學士,入閣參贊軍機,’
崇祯沉聲道。
吳甡興奮的臉色漲紅,急忙跪下謝恩。
很多大臣看着眼紅,羨慕嫉妒恨啊,但是他們真沒想到通曉兵事現今這麽重要。
而他們偏偏這方面毫無建樹。
吳甡起身,很多大臣道賀。
畢竟這位也是閣老了,以後必須敬着。
周延儒冷眼旁觀,沒有任何反對,吳甡總比陳新甲這個太子忠犬強吧。
吳甡入閣,誰任次輔,這次沒人和孫傳庭搶了,實在這位大學士功勳在那裏呢,謝升、孫傳庭、吳甡三人,必須是孫學士任次輔。
接着宣大總督的位置上,又是衆臣推薦。
崇祯一言而決,就由宣府巡撫左懋第接任。
畢竟現在宣府民政很有建樹,就是他了。
朱慈烺保持沉默,不能哪個位置他都瞄着。
左懋第除了不通兵事外,其他的也算合格。
而且忠心可鑒,曆史證明了的。
“父皇,此番德州大戰,證明京營戰力強悍,足以和建奴最強的滿八旗甲兵抗衡,因此,兒臣請陛下撥款重建京營,”
朱慈烺道。
崇祯點頭。
這是毋庸置疑的。
現下再沒有任何人輕視京營的戰力了。
德州大勝證明了,同等數量下,騎步軍足以和建奴甲兵争鋒。
而通州之所以沒有全軍覆沒,和京營以及京營編練的河南軍保定軍标營有莫大幹系。
所以重建京營戰力,補充戰損是所有大臣大看法,他們在這問題上難得的一緻。
“父皇,秦軍、保定軍、河南軍還得擴大标營的戰力,最起碼有一到兩萬的強軍才能彈壓地方,否則中原動蕩,兒臣懇請父皇恩準,從經營抽調幹員趕赴各處編練新軍,”
“準了,”
崇祯道。
“陛下,重整軍力當然是刻不容緩,不過,戶部财力不支啊,如今也就夠支撐朝局,赈濟災民還有缺口,哪裏有三四百萬兩銀錢。”
周延儒忙道。
謝升等人也附和。
沒錢,那是真的。
京營确是功勳卓着,但也是吞金獸。
恢複京營馬步軍,就當十萬計,就要最少兩百萬銀子,還不算以後的糧饷,一年也得百多萬銀子。
秦地等處财政困頓,也不可能繼續擴大軍力,全靠朝廷撥款,又得最少百萬之數。
确實無力承擔。
“父皇,此番繳獲的兩百萬兩銀子兒臣可以獻出重整京營,此外,内庫該當還有百萬銀錢,也可以支撐一陣,至于以後的糧饷還得戶部支應,所以兒臣以爲改制鹽政,出兵讨伐朝鮮勢在必行,”
朱慈烺等着周延儒叫苦呢。
逼着他們同意改制鹽政。
否則就一籌莫展吧。
崇祯皺眉。
心裏掙紮怕再起風波。
周延儒等人心中不甘,鹽政,那和東林人幹系極大。
怎麽阻止太子那顆躍躍欲試的心呢。
此時,一個小黃門匆匆而入,遞給王承恩一個信劄。
王承恩打開一看,臉色凝重的遞給了崇祯。
崇祯接過一看,勃然大怒,重重拍擊龍案。
“荒唐,喪師辱國,該死,”
衆人驚懼,哪裏出了大事。
‘父皇,可是湖廣戰報,’
朱慈烺問道。
現在經曆兩場大戰,曹操在汝甯府不敢向北。
李賊跑到西川折騰。
中原比較平靜。
隻有武昌張獻忠和左良玉正在鏖戰。
“正是武昌,左良玉大敗,損失大軍五萬,将武昌幾十萬百姓丢給了張獻忠,他自己向南敗退,左良玉當誅,丁啓睿無能,”
崇祯臉色蒼白,還在暴怒中。
大殿内沉默。
剛剛商議重整軍力的必要性,結果就出了這樣的大敗。
看來如同殿下所言重整軍力刻不容緩。
至于左良玉當誅殺,問題是誰能替代他,就是去了,他麾下的驕兵悍将也不會聽命就是了。
而丁啓睿肯定不如孫傳庭吳甡通曉兵事,但是他也無奈,因爲節制不來左良玉,換做誰去也是白費。
朱慈烺保持了沉默,有些話不能在這裏說。
左良玉如今如同當時的李成粱。
李成粱最盛之時,在遼東就有九千家丁,由他的幾個兒子把控。
加上遼鎮其他的數萬軍卒。
遼鎮等同軍閥。
李成粱也用大量饷銀溝通朝臣,讓其在遼東如同土皇帝。
朱慈烺不信左良玉沒有在京中活動,現在在這裏說的很多話,都會傳到左良玉那裏,還是不說爲妙。
“陛下,左良玉喪軍失地極爲可恨,然而如今湖廣戰局還離不開他,因此陛下當下旨申斥,讓其戴罪立功,”
周延儒道。
朝中應援之人是這位首輔嗎,很可能啊,朱慈烺看了眼周延儒。
崇祯一言不發,還在盛怒中。
他憋屈就在這裏,特想辦了左良玉,卻總是被中原流賊和建奴羁絆無法痛下殺手。
坐看左良玉做大,麾下二十萬兵馬,怎麽個了局。
“父皇,湖廣糜爛,隻怕中原又要動蕩,整軍刻不容緩,既然朝廷缺乏錢糧,當立即改制鹽政,”
朱慈烺趁機道。
“過三日你拿出一個章程來,朝堂上議一議,”
崇祯悶聲道。
同意了,被糜爛的局勢逼得沒有後路了。
他寄希望長子真的能順利改制鹽政,畢竟朱慈烺搞錢是把好手,雖然他知道鹽政積弊百年,隻怕朱慈烺也搞不定。
但是總要試一試,否則如何整軍備戰。
朝會在一片沉悶的氣氛中結束。
武昌大敗毀了所有的心情。
本來德州和中原大戰的勝利,讓他們樂觀的以爲大明終于可以舒緩一口氣了。
但是通州和武昌大敗告訴衆大臣,大明還沒爬出火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