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衮和豪格等人聽了也是臉色一變。
他們以爲萬無一失,卻是發現有緻命漏洞。
海西女真和他們一樣都是女真人,通曉女真話,穿戴清軍衣甲後誰能分辨出來,他們接近大軍斥候,可能不知不覺的做掉斥候,無聲無息的摸進來。
“這些該死的孽畜,”
豪格咬牙大罵。
‘隻是那個太子有這個膽子嗎,即使京營聚集邊軍,最多隻有十餘萬大軍,而我軍兩路每處都是十餘萬大軍,他敢嗎,’
多铎冷笑。
他對明人軍将和大臣極爲鄙視,都是沒卵子的玩意,早就看透了。
因爲明軍有卵子幾乎死絕了。
“朱慈烺有這個膽量,他去年敢率領不足十萬京營和百萬流賊決戰,今日就敢統十萬兵和我軍決戰,而且他不需要獲勝,隻要重創我軍一部就可,陛下,決不可小視朱慈烺,他是大明皇族中的異類,”
洪承疇拱手道,
“陛下,奴才敢擔保,如今朱慈烺大軍應該距離德州不足百裏了,”
‘你個老奴胡說些什麽,’
多铎大怒,
“閉嘴,”
多爾衮喝道,他狠狠的瞪了多铎一眼,
‘洪學士,你怎麽以爲他攻擊德州,而不是臨清,’
多爾衮問道。
“王爺,首先海豐距離德州更近,爲了防止被我軍發現他必然選擇最近的我軍一部決戰,被發現的可能小些,再就是德州英親王部有搶掠的大批牛羊和明人,如果明軍大軍攻伐,我軍隻怕舍不得抛棄,隻能應戰,還須派軍留守大營監看明人和牛羊,如此,也能牽制我軍一部,因此必然是德州,而不會是臨清,”
洪承疇鎮定道。
如果是他早年的性子,他不會如此。
但是他現在非常執着,就是要複仇,沒什麽可顧忌的,子嗣家族都不複存在了,他孤身一人怕什麽。
“洪卿,你以爲朱慈烺敢來,”
黃太吉盯着洪承疇。
洪承疇立即感覺身上壓力大增,他知道他一個回答不好就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陛下,奴才擔保那個朱慈烺必然統領大軍就在德州東向不足百裏,”
黃太吉擡眼看了看激戰正酣的臨清城頭。
隻見甲兵正在攀爬長梯登城。
城頭上無數人影在拼殺,兵甲處處閃着寒光。
“傳令退兵,”
黃太吉當機立斷。
‘陛下,我軍就要破城了,此時撤軍功虧一篑,’
多铎急道。
破城後就是大肆搶掠,不說臨清的富庶,隻說一樣,臨清可是有百萬丁口的,裏面的銀錢就不會少。
正可以在其中大肆搶掠一番,否則在臨清城下損失了這麽多軍卒豈不是虧大了。
登時有些人附和,眼看肥肉到了嘴邊,他們怎麽舍得,伐明爲了什麽,不就是爲了搶掠嗎。
“利令智昏,”
黃太吉怒道。
他太清楚這些玩意了,貪婪太甚,分不清輕重緩急。
他知道如果破城,哪怕他下令撤軍這些混蛋也不會收手的,下面的軍卒撒入城中,沒有兩日不可能撤離,哪怕他是皇帝也不行,這些人已經搶紅了眼。
而耽擱三日時間怎麽可能。
如果朱慈烺的京營突襲德州,阿濟格所部受到重創呢。
黃太吉不認爲阿濟格所部大敗,但是損失很大是可能的,這是從京營所部在遼南戰績來看的,雖然那次是猝不及防的,但京營戰力還是極強的,給阿濟格所部重創是極爲可能的。
而清軍無法忍受大的損失,哪怕損失數萬男丁,都需要五到十年的生養,等待下一波的女真男丁成長起來。
因此,黃太吉絕不可能放任阿濟格所部遭受突襲。
如果他現在統兵靠近德州合兵一處,即使朱慈烺殺來,會輕松将其擊敗。
因此他絕不會受小利疑惑,這些玩意懂得什麽。
“立即撤軍,”
黃太吉身邊親将飛馬傳令。
接着退兵的銅鑼聲響起,旗号不斷揮舞,告之前軍立即撤軍。
“多铎、多爾衮,你兩人統領本部會同蒙人輕騎立即馳援德州,不得有誤,否則,呵呵,”
黃太吉森冷道。
如多铎這貨敢陰奉陽違,他真好借機收拾一下正白旗,他早就看多铎手握這個上三旗之一的正白旗不滿了。
正白旗的甲兵數量足以和兩黃旗媲美,而落在多铎手中,黃太吉如芒在背。
如果有機會,他當然要竭力打壓,最起碼分給其他王爺幾十個牛錄,讓正白旗如鑲白旗一般分裂才好,如今阿濟格和多爾衮就在鑲白旗各有勢力,分庭抗禮,有制衡他才放心。
“臣等領命,”
再是不情願,兩人也得領命。
他們很清楚,他們三兄弟掌控兩白旗就是最大的罪過,這位陛下時時刻刻盯着他們呢,也幸虧這十年來他們從來沒有犯下大的錯處,否則找阿敏和莽古爾泰彙合去吧。
黃太吉和豪格當統領步軍在後也會立即啓程開赴德州。
撤兵令一下。
清軍開始從城上撤離。
不到一炷香時間,最後的清軍也撤離到城下。
一些守城的青壯用火铳和弓箭零散的反擊着。
不過都不成氣候。
此時的城頭上明人發出了歡呼聲,這是劫後重生的歡呼。
方才他們已經竭盡全力,還是步步後退,眼看不敵,卻是忽然好運降臨,清軍撤離,他們是萬幸之極。
閻應元靠坐在城頭的垛口。
他身上衣甲上插着三枝羽箭,這是建奴甲兵發出的破甲箭,破開了戰甲,有鮮血滲出。
不過這不是他身上最大的傷口。
他的左肩甲胄破開,血肉翻出,露出白色的骨頭。
一把大刀砍傷了他。
就在方才他已經帶着四個護衛親上戰陣搏殺。
他閻應元善于騎射,但是近戰非他所長,砍傷一個建奴甲兵,被另一個甲兵所傷,如果不是近衛死戰,他也挂了。
代價就是他身邊現在隻有兩名護衛,也是身受重創。
此時的城頭上層層疊疊鋪滿了屍體。
地上都是粘稠的血迹,踩上去黏膩,腥臭撲鼻。
有些傷患哀嚎刺耳,讓人心焦。
随着軍卒的歡呼。
閻應元吃力的轉身通過垛口看着正在撤離的清軍。
他知道這樣一個神奇的幸存,原因隻有一個,殿下統軍逼近了德州,否則眼看旦夕而下,清軍絕不可能這樣撤離。
不管怎麽說,德州得以幸存。
他總算是不負殿下期望,守住了臨清,足以報答殿下知遇之恩了。
此時的閻應元感覺疲乏到了極點,眼皮子耷拉下來,旋即失去了知覺。
此時,清軍撤兵的消息傳入城中,城中爆發出熱烈之極的歡呼聲,臨清百萬明人得以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