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攻城,清軍準備周全。
驅趕了五萬多明人攻城,消耗了城上大半的滾木礌石和藥包。
接着漢軍旗、蒙人、朝鮮人接近,他還讓鑲黃旗、正白旗甲兵最後沖擊,本來以爲此番登城是妥妥的。
結果卻是被這些氣球殺出壞了全部好事。
下番攻城還得驅趕數萬百姓,而方才死傷的漢八旗、蒙八旗都是白死了。
黃太吉感覺自己腦袋騰騰的跳着。
後腦鑽心的疼。
“你等太過大意了,”
多爾衮爲首衆人急忙跪下請罪。
“起了吧,”
黃太吉揉着腦袋道。
其實他也知道有些遷怒衆人了,這裏面沒有人親曆複州之戰,因此沒有防備也正常。
“陛下,此處主将應當是京營出身,否則沒有這個手段,”
洪承疇拱手道。
黃太吉點頭,攻下了不少城池,都沒有遇到用氣球這一招,結果在臨清被偷襲,而且山東總兵官劉肇基就是京營出地方的大将,臨清也該當是其駐防的重點,這裏的主将是京營出身太正常了。
隻是,又是該死的京營,黃太吉有些吐槽無力了。
“陛下,氣球隻有借助風勢,沒有風勢其用處有限,而現下是夏季,風力大部來自東南向,因此我軍當将南城作爲主攻方向,”
洪承疇再次建言。
如今洪承疇建言這個積極,真是盡心竭力。
每番攻下一個城池,洪承疇都感覺自己心裏平複不少,至于死去的明人,哪裏有親眷被害遭受的心痛。
當然,現在還遠遠不夠。
擊敗京營新軍,擊殺那個該死的太子才能真正的複仇。
可惜的是那個小太子可能去了遼東,此番怕是不能怼上。
“如此就照此辦理吧,”
黃太吉允了。
不過,這一切都是事後諸葛亮,眼前卻是又是被重挫,士氣也受了影響。
閻應元站在城頭看着清軍如潮水般退卻,城下隻有那些傷患哀嚎着。
不少的清軍被燒成了黑炭。
閻應元卻是沒有太過興奮。
實在是他的壓力也是極大。
今日沒有氣球的突襲,就要和清軍來一場硬碰硬的攻防戰了。
他親眼看着漢八旗、蒙八旗、朝鮮軍等蜂擁而出,甚至滿八旗也有甲兵列隊。
一旦攻上城頭,就是一場決戰,生死未知了。
倒不是他對城防沒有信心,該做的他都做了。
編組操練也是極好,那些青壯也絕不會立即潰散。
但是青壯畢竟是青壯,不是京營戰兵,如今近身搏殺,他不知道能頂多長時間。
這次是僥幸又勝了一次。
閻應元感覺他做了他能耐做的一切,但是接下來的大戰會更殘酷。
他的職責就守住臨清。
閻應元看了眼湛藍的天空,不知道京營主力是否已經出發,但願在京營發動的時候,臨清還在他的守護中。
但是很困難,閻應元以爲更大的可能是臨清新城不保,不過,能參與這場國戰,先後挫敗對面那個奴酋黃太吉數次,足以讓其自傲了。
‘來人,拿紙筆,’
閻應元道。
親兵拿來了紙筆。
閻應元思量了些時候,旋即奮筆疾書,
三十日帶發效忠
表太祖十六朝人物
百萬人同心死義
留大明三百裏江山
寫完,閻應元棄了手中筆,平靜的看着對面退卻的清軍,他早有了死志,清軍即使猛烈攻下了新城,大不了殉國就是了。
不過在他死之前,要讓清軍流夠鮮血。
...
德平以東三十裏的劉村,京營大軍正在修整。
所有軍卒都坐在地上默默的吃着炒面。
大軍行進途中,隻有寥寥數次的生火做飯,都是在白天,晚間決不許生火造飯。
如果晚間生火造飯,可能綿延近十裏的星火點點,簡直是告訴敵人一支大軍正在前行。
早有考量的朱慈烺把炒面引入了軍中。
這次急行軍途中幾炒面還有些準備的臘肉幹,這就是軍卒的吃食。
現在朱慈烺也啃着臘肉幹,吃點炒面。
李德榮所謂的來個小竈被他否了。
其實他也想來點正常的飲食,這幾天的強行軍也很疲勞。
但是他實在是沒那個心思。
他的心裏始終在揪着。
如今靠近了德平。
距離德州隻有不足百裏了。
到現在一切看來還算順利。
但是,他始終沒有放下心來。
此番成敗就在這兩三天了。
今日已經是午後,大約還有三四天就能趕到德州,成功與失敗,就在五天中。
回明的一切就有了一個了局。
至于爲什麽就在這五天,那是朱慈烺籌劃的是即使一切順利抵達德州,立即就會尋找建奴大軍決戰,決不能拖延。
朱慈烺簡單的吃了點東西起身,看了看劉村。
到處是被焚毀的屋舍。
距離他不遠的一座院落的大門上就有黑紅色幹涸的血迹,說明了它們的主人經曆了什麽。
一路走來,從樂陵左近開始看到了無數的人間慘劇,整個村落毀滅,明人百姓的屍體被丢棄在各處是尋常事。
這一路走來,明軍新軍被深深刺痛了。
經過此番整補,三分之二的軍卒都是新加入的礦工和運河上的纖夫。
他們能吃苦,很堅韌,但是死戰之心比起當初第一批的遼人還是略差。
本來這是朱慈烺最爲憂慮的。
如果不是遼人還是這支新軍的筋骨,朱慈烺甚至不敢決戰,勝面太小。
但是這一路走來見到了無數慘劇刺激了這些軍卒。
建奴的大屠殺激怒了他們所有人。
也許普通百姓見了隻有驚恐,但是他們是新軍,經過艱苦操練,手握着犀利的兵器,因此這樣的慘絕點燃了他們的敢戰之心。
無數次,朱慈烺從這些軍卒眼中看到了無法抑制的怒火。
行進中,這幾日來大軍軍卒沒有太多埋怨,隻有一樣,大軍顯得極爲沉默。
朱慈烺能感到他們心中憋着一團火,複仇之火。
朱慈烺已經下令宣撫官們在晚間加大宣講,他要讓這團火燃燒的更加熾熱。
此時,朱慈烺對軍心士氣已經沒有絲毫疑慮。
他擔心的隻有一樣,明軍被發現的越晚越好,蓦地出現在德州才是最好的結果,那就是太理想了。
不過,十萬大軍如此穿行,不被發現絲毫的蹤迹實在是太難了些。
低沉的号角聲傳來,軍卒們紛紛站起,休憩吃飯的時間結束了,他們還得趕路,這一日他們還得再走十餘裏呢。
朱慈烺也重新上馬。
他繼續旁觀着那些步卒們,腳步沉穩,臉上沒有驚慌之色,不少人看着路旁廢墟的眼中怒火閃過。
朱慈烺微微一笑,該做的已經都做了,到了現在,一切自有天意。
天若憐華夏,就該助他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