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睡夢裏被什麽聲音不斷侵擾着。
朱慈烺睜開了雙眼。
“殿下,醒一醒,醒一醒,”
朱慈烺聽出了李德榮的聲音,裏面全是焦急。
朱慈烺心中一突,他急忙坐起來。
“殿下,陛下派人急命殿下入宮,薊鎮燃起了烽火,蠻狄入寇了,”
燭火下,李德榮臉上一層綿密的汗珠。
來了,果然是來了。
朱慈烺先是一驚,然後安定下來,該來的終究不會缺席。
既然做好了一切準備,那就一同面對吧。
“李德榮,來人說了建奴扣關哪裏嗎,”
‘殿下,奴婢全然不知,不,來人全然不知,現下隻是曉得建奴大軍扣關薊鎮北線長城,因此燃起烽火,其他的情形還一無所知,’
李德榮磕磕絆絆的。
他被建奴再次大軍扣關的可怖的前景驚吓了。
朱慈烺立即更衣。
随即在上百名燕山衛親衛護衛下出府。
皇城内,很是清冷,天色還沒有放亮,偶爾遇到的宮人都是臉色倉皇。
朱慈烺來到乾清宮暖閣,他臨進入前,擡眼看了看,東方天際出現了絲絲光亮。
暖閣内,崇祯黑臉坐在上首。
下首是兩人,陳演和孫傳庭。
朱慈烺見禮,崇祯随意的一甩袍袖。
‘陳演,你等不說疑兵之計嗎,給了建奴糧秣,迷惑建奴,怎麽建奴還是入寇了,’
崇祯的聲音裏充滿了憤怒,還有一絲絲的惶恐。
也許,接連的大勝裝了他的膽氣,似乎可以和建奴一較高下,但是當建奴大軍再次入寇的時候,崇祯還是顯露了心中的驚懼。
“臣等有罪,臣等判斷有誤,”
陳演臉色倉皇的跪倒地上。
他心裏這個無語,他是最先趕到的,成了出氣筒,早知道晚來一會兒。
孫傳庭也跪下,他是冤枉的,他本來反對議和,現在是池魚,問題是崇祯憤怒下狂噴,都得受着。
朱慈烺沒有言聲,現在斥責周延儒等人的蠢行,沒什麽大用。
“父皇,現下可知道建奴軍力如何,”
“現下還全無所知,”
崇祯黯然搖頭。
事情倉促,隻是知道烽火燃起,卻是不知道具體情形。
雖然薊鎮被長城距離京城不算太遙遠,畢竟還有兩三百裏。
即使飛馬來報,還得有一天的時間呢。
外邊小黃門唱喏,周延儒、謝升趕到。
周延儒一入暖閣,當即跪拜于地叩首,
“臣下有罪,無顔見陛下,請陛下責罰,”
朱慈烺冷眼旁觀,周延儒這個老鬼太油滑了。
知道事情有些大條,見面立即請罪,讓崇祯不好發飙。
“你還曉得有罪,那五萬石糧米成了建奴的軍糧,你,這就是你倡導的議和,”
崇祯激動的戟指周延儒。
“臣下有罪,請陛下重重責罰,”
周延儒不斷叩首。
“現在重罰你,豈不是便宜了你,你須得擊退建奴,然後,自然會重重懲處,”
崇祯點指着。
“滾起來,”
周延儒長出口氣起身,算是過了一關,隻要能擊退建奴大軍,就算過關。
“陛下,當即刻命令京營聚兵,全城戒嚴,”
孫傳庭拱手道。
“王一心,立即派人去辦,”
崇祯喝道。
随扈的王一心急忙奔出暖閣。
“陛下,當立即下勤王令,”
周延儒拱手建言。
這是以往的通行辦法了,建奴入寇大軍衆多,京畿一線明軍軍力不足,隻能下勤王令。
上番入寇就是宣府、薊鎮、山海、秦軍等入京勤王。
當然了,都是旁觀,不敢發兵力戰,歡送建奴大軍押解着衆多人丁,攜帶着大筆金銀北返。
“臣附議,”
陳演和謝升拱手道。
“兒臣反對,”
朱慈烺當即站出來,
“陛下,如今秦軍、保定軍和河南軍正在圍困李自成所部,保定軍、河南軍還得南禦羅汝才和張獻忠,兩處都是關鍵時刻,張獻忠聚集二十多萬兵馬向南迫近武昌一線,湖北軍正在全力抵擋,山東軍也不能輕動,上番建奴就是直驅山東搶掠,如果山東軍北上可能直接面對建奴大軍,野戰一定是一敗塗地,”
“殿下,難道任由建奴攻擊京師不成,”
陳演不滿道。
“本宮希望敵軍攻擊京師,城内守軍和青壯過十萬,一定讓建奴傷亡慘重,就怕黃太吉沒那麽愚蠢,自從十餘年前建奴第一次入寇後,建奴再也不曾攻擊京師,就是因此,”
朱慈烺不慌不忙。
他心裏真是特希望建奴大軍猛攻京師,一定會給建奴沉重打擊,雖然可能京城也會傷亡很大,但是建奴必然遭受重擊。
問題是,建奴入寇是爲了搶掠,根本沒想在堅城面前撞得頭破血流。
‘殿下,即使建奴大軍不攻擊京師,也不能坐看他們攻略京畿諸城吧,該當下勤王令,’
周延儒立即道。
他現在可是待罪之身,能否擊退建奴,幹系日後定罪,他當然不想坐看建奴大軍肆虐,怎麽也得做點什麽。
“難道勤王軍一到,就能擊敗敵軍不成,别忘了,上兩番勤王軍聚集,卻是沒有和建奴大軍一戰,坐看建奴大軍北返,”
朱慈烺譏諷道。
談什麽反擊,事實上以往四次入寇,隻有第一次明軍作出了猛烈的反擊。
那時候遼鎮、薊鎮、宣府等處邊軍軍力最強的時候,還可以和建奴野戰數場,當然,敗多勝少,但畢竟勉強可以一戰,那一次也是建奴入寇損失最大,收獲最小的一次。
其他的三次明軍已經無力野戰了,即使勤王軍抵達,也隻能避戰,坐看建奴大軍帶着綿延二十裏的收獲北返。
“至于各城池,之前已經聚集青壯,整修城池,現在各自據守吧,”
‘殿下,難道京營彙集十萬強軍就隻能坐看建奴猖狂嗎,’
陳演厲聲道。
“正是,殿下,新軍耗費了數百萬兩銀子,擊敗了百萬流賊,難道不能和建奴決戰,一舉敗敵嗎,隻須一戰就能爲京師解圍,”
謝升附和。
聽了這些話,崇祯也希翼的看向朱慈烺,雖然朱慈烺也和他言及反擊建奴入寇,無法一戰而勝,但是事到臨頭,崇祯還是心存僥幸心理。
‘你等真是兵事上的白癡,’
此番朱慈烺暴怒,
“新軍和遼鎮等地援軍不過十萬餘,除了留守京師的隻能出動不到十萬軍決戰,而建奴最近兩次入寇,隻是騎軍足有十萬,如何決戰,”
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朱慈烺真的恨極。
“陛下,我軍即使出擊,臣下以爲建奴必然不會當即決戰,如果臣下預估不錯,建奴必然向而去,我軍隻能随着南下尋機決戰,而建奴南下兩三百裏,拉長我軍糧道,然後派三四萬騎軍斷我糧道,我軍必然因糧秣短缺軍心渙散,此時建奴回軍決戰,重演薩爾浒和松錦大戰結局,”
孫傳庭拱手肅然道。
“諸位閣臣想得很輕松啊,尋機決戰,建奴從來不是硬拼,他們極爲愛惜自己的軍力,向來是斷我糧道,讓我軍崩潰,然後趁機掩殺,擊中優勢兵力一一擊潰我軍,諸位卿家果然是紙上談兵的高手,本宮就問你等誰人曾經統兵大敗過建奴,難道就在紙上随意勾畫就成了嗎,”
朱慈烺毫不客氣的譏諷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