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國皇帝使臣羅錦繡抵達了京師,被安置在了城南驿,這個京師條件最好的驿館。
而且是單獨的院落。
大明派出了東廠守護内院,錦衣衛節制外院,任誰也不能獨自接洽清國使臣,否則當即拿下入獄。
可說是戒備森嚴。
當然如此嚴密節制,爲的是防止來使探查大明虛實,以往大明吃了不少虧,尤其是張家口事發後,尤其注意監看建奴細作,對方使臣也不能放過,因此使臣的作用之一也是細作。
再就是盡量避免消息走漏。
如果傳揚出去,大明士人又要再起波瀾,他們會紛紛反對和建奴議和的,甚至有很多人會聚集在皇城外抗議。
那會讓崇祯和朝臣極爲的被動。
因此此番議和隻能盡量悄無聲息的進行。
羅錦繡抵達後雙方立即開始扯皮。
羅錦繡說什麽也不同意理藩院官員參與和議,言稱清國是和大明同等的大國,而不是附屬于大明的藩國。
因此絕不同意理藩院官員加入和談。
雙方僵持了數日。
終于,明廷讓了一步,由兵部和禮部負責和談,兵部尚書陳新甲、禮部尚書林欲楫主持和議。
這才消除了雙方所謂和議的最後一道障礙。
陳新甲、林欲楫還有随行官員親臨城南驿會面。
他們不敢放羅錦繡入城,不利于保密。
隻能屈尊前往城南驿。
和那一世陳新甲主導議和不同,此番陳新甲沒有太多意願,但他是兵部尚書,躲不過去,被崇祯點名了。
那一世陳新甲是爲了休兵止戰,他作爲兵部尚書最清楚大明沒法南北兩面作戰了,再者和談功成,崇祯大悅,他可以順利入閣,那是他的執念,結果卻是因爲走漏消息,被革職入獄勘問,成了替罪羊。
此番陳新甲是無奈被點名主持和議的,和他一樣不清不願的還有林欲楫。
“見過陳尚書,林尚書,”
羅錦繡拱手道,他腰身筆直,絕無屈尊之意。
甚至高高在上,清國這些年不斷的大勝給了他底氣。
陳新甲冷冷的回禮。
林欲楫敷衍的回禮,一臉的鄙夷,對這個建奴的漢奸鷹犬,林欲楫絲毫不客氣。
如果不是崇祯點将,林欲楫早就痛罵不已了。
雙方見禮完畢,一方在房間的東側,一方在西側坐下,相隔足有十多步,實在不能再遠了。
陳新甲和林欲楫這是在表示疏離,其實沒人在一旁旁觀,但是求生欲讓他們必須如此做。
“陳尚書,林尚書,某代表吾皇陛下向明國讨要洪承疇的家眷,作爲此番何談的先決條件,如果大明不釋放他們的家眷,和談沒有必要進行下去,”
羅錦繡昂然道。
态度極爲強硬。
陳新甲和林欲楫先是一怔,接着都是大怒。
蠻狄還能這樣爲和談設下先決條件,太狂妄了。
陳新甲冷臉道,
“此事絕無可能,洪承疇這個叛逆,背棄吾皇陛下,背棄綱常,投靠蠻狄,吾皇和舉國上下恨不能将其千刀萬剮,他的家眷已經從泉州押解北上,入京後就在西市問斬示衆,”
“沒有洪承疇的家眷,就沒有和談,”
羅錦繡依舊強硬。
“呵呵,一個漢奸安敢如此,陳大人,走,”
林欲楫起身就走人。
他已經氣得快爆了。
如果不是周延儒等人提出所謂和談誘敵,拖宕可能的入寇,林欲楫早就拂袖而去。
陳新甲一甩袍袖也跟随二人去。
室内隻剩下羅錦繡和他的幾個從人。
過了會兒,羅錦繡嘴角忽然一翹。
---------------
‘開釋洪承疇的家人,’
崇祯聽到這個,臉色蒼白,身子都在顫抖。
‘竟敢提出這個條件來,呵呵,來人,将其逐出京城,不,逐出長城,讓其自生自滅,’
崇祯氣的渾身顫抖。
他被建奴的無恥惡心到了。
這是什麽,這是恫吓嗎。
‘陛下,何必如此,其實,将其拖宕下來,無人理睬就是了,此時當不能刺激建奴,促其出兵,’
周延儒急忙勸解。
本來一個緩兵之計,别是因爲這點小事激發怒氣,然後雙方硬拗,接着大打出手,豈不是弄巧成拙。
周延儒可不想再折騰了。
“真是,陛下,小不忍亂大謀,隻要忍過今年,建奴不足爲慮,”
陳演勸道。
崇祯長出幾口氣,讓自己舒緩一下,否則他要炸。
“那就讓那個漢奸在城南驿幽禁吧,”
-----------
沈陽勤政殿,一衆文武和大清皇室諸王聚集一處。
共議伐明諸事。
“洪卿,你講一講明國北中原風物,”
黃太吉笑看洪承疇。
“遵命,”
洪承疇躬身道。
他來到了一處巨大的明國輿圖前,他身子挺得筆直,他知道他還是一個清貴沒有事權的大學士。
但是有了皇太極的寵信,他畢竟是今非昔比了。
“明國北方西部幹旱貧瘠,”
洪承疇用手指點指陝西、河南、宣府一線,
‘而且經過十餘年流賊的搶掠,可說是大明最爲貧困的區域,到處都是流民,他們爲了活下去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因此,那裏對我大清來說,毫無用處,’
洪承疇一直運河,
“北中原的富庶之處,有兩處,一處是北京畿,那裏皇親國戚衆多,士家大族林立,豪商紛紛入駐,可說是大明北方最繁華之處,然則城池林立,也是防禦最爲嚴密的地方,第二處就是這條運河兩岸,可說這裏是大明北方命脈,如果運河斷流,京畿很快就會斷糧,再者東昌、臨清等地聚集大批豪商,可說是除了北方除了京畿外最爲富庶之地,而且此處的城防年久失修,軍卒廢弛不堪一用,”
洪承疇用手點在臨清、東昌左近。
“洪學士,臨清和濟南相比怎麽樣,”
多爾衮問道。
“咳咳,回睿親王,臨清之富庶,濟南是比不得的,”
洪承疇拱手笑道。
“啧,看來我三年前攻陷濟南錯了,當一舉攻入臨清,可惜,”
多爾衮歎道。
洪承疇臉上一抽,他想到的是被屠殺的濟南全城百姓。
這些女真人太狠了,動辄屠城,這次他指點出臨清東昌等地,隻怕那裏又是人頭滾滾,他豈不是全城的劊子手。
“看到了嗎,以往我大清軍入關隻知道搶掠大城,卻不知道詳情,臨清不大,卻是極爲富庶,對大明又是極爲緊要,洪卿你接着說,”
黃太吉道。
他也頗爲痛悔,早年金國的漢臣大部分都是遼人。
對關内也不甚了了,直到洪承疇歸降,才對大明了解甚多,以往入關錯處極多啊。
“臨清城中有兩個緊要地方,一個就是抄關,臨清抄關每年爲明國獻上十幾萬兩稅銀,再就是新設立的厘金局,每年也爲明國收取幾十萬兩厘金稅,可見運河之富庶,爲大明貢獻稅金極多,可說,大明整兵備戰,離不開這條銀河,包括那個京營,因此,占據臨清,癱瘓南北運河數月,會讓明國稅賦大降,财力匮乏,甚至無法支付明軍饷銀,軍力大壞,北京畿更是米糧價錢高起,民怨沸騰,因此,如果伐明,必取臨清,此爲朽壞大明根基的關鍵,”
“原來小小臨清這般緊要,本王受教了,”
濟爾哈朗拱手道。
‘王爺過獎,過獎,’
洪承疇急忙回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