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引種番薯,當在開封左近的中東部首先鋪開,河南西北各個州縣當徐徐圖之,’
朱慈烺早有腹案。
變亂最惡劣的地方就是陝西中南部和河南中西部,那裏真是毫無秩序可言,朝廷的一切規制都被沖毀。
此番收複州縣也會以開封爲中心的中東部爲主,受創的保定軍也不可能有大規模軍力很快平複中西部。
因此,朱慈烺絕不好高骛遠,隻要番薯大規模在河南中東部的州縣鋪開足以。
隻要一年下來可以有個不錯的收成,中東部就能平穩,河南哪怕平穩了一半,那接下來平複中原就不成問題。
剩下的中西部和陝西中南部就鬧不起來大風浪,李自成這般流賊百萬衆鲸吞中原的可能就不存在。
再有幾年逐步平複中原,中原鼎定。
朱慈烺就沒想過經過一次大戰就會平定中原。
這不可能。
說白了,中原大亂不是軍事問題,而是政治問題是财政問題,更是民生問題。
一切依靠武力彈壓平行中原那就是太幼稚了。
下面衆人議論紛紛,實在是這個番薯給他們的震動很大。
中原餓殍處處的時候有了這個高産作物,真是一場及時雨了。
“此天降祥瑞,此上蒼賜下襄助陛下,我大明必會平順下來,”
李鳳翔道。
他說完偷眼看看朱慈烺。
到來的聖旨就是這個天降祥瑞,向天下宣揚也是這個言辭。
李鳳翔當然也要爲陛下宣講這是天降祥瑞。
但是他心裏十分清楚,這個物件可是朱慈烺做主引入的,如果不是殿下做主,其他人誰知道有這麽個物件呢。
而現在好像将一切都歸于陛下,這個李鳳翔有些心虛。
結果他看到朱慈烺沒有其他的反應,神色如常。
李鳳翔放下心來,陛下殿下間别因此生出嫌隙就好。
其實朱慈烺聽聞後也暗罵MMP,這個事他那個便宜老爹做的不怎麽厚道,首功可以是崇祯的,畢竟沒有崇祯點頭,也不可能引入皇莊耕作。
但是,這事至此和朱慈烺一點幹系沒有了。
朱慈烺不是爲争功,他一個太子和誰争功,但是,他感覺有些蹊跷,這事兒方向不大對。
衆人齊齊拱手稱頌一番當今。
“諸卿,此番平複各州縣,告誡那些官吏休要貪婪,要輕徭薄賦,”
朱慈烺叮囑道。
“陛下,當今已經免除了河南今年的秋賦,徭役也一概免除了,”
高名衡道。
“呵呵,紛亂時局中隻怕有人铤而走險,打着朝廷的名号向百姓征集稅賦,”
朱慈烺清楚,不能指望人性,尤其是這些手中擁有權力的官吏的人性。
‘此番李贊畫停駐開封,不隻是赈濟之事,還有監看百官、軍将、稅賦等諸事,望那些官吏不要自誤,’
“殿下,這個不合規制吧,”
高名衡皺眉道。
監看官吏自有他河南巡撫呢,如果他被人因事彈劾,還有朝廷的禦史台呢,可以派人探看監察。
但是這位殿下隻是皇儲,此番是以神威大将軍的名義督軍收複河南的,卻是不能插手政務吧。
“高巡撫,你可以爲那些官員操行職守作保嗎,如果作保,李乾就處置赈濟之事就可,但是,如果有些官吏繼續上下其手壓榨百姓,高巡撫也要擔責,”
朱慈烺冷冷道。
高名衡不語。
他怎麽肯爲那些人擔責,不說河南亂成什麽地步,很多州縣朝廷規制崩壞,就是平日裏有些官員欺上瞞下的壓榨百姓欺蒙上官。
高名衡可不是官場初哥,他很清楚那些官吏的嘴臉。
爲他們擔保,那是嫌自己命長了。
他之所以反對,是不想自己的權力被分割出去。
李乾在此有監軍、處置官吏的權力,那他河南巡撫算什麽。
“高巡撫的顧慮倒也有理,但那是平日裏,而現在是變亂中的戰事中,此爲戰時,因此有些變通之事兒,待得河南步入正軌後,李乾之差事當即取消,”
“李乾,監察河南各州縣百官,證據确鑿當即鎖拿,自有禦史台來人勘問,”
朱慈烺當即拍闆。
其他人面面相觑,卻也沒人反駁。
同時他們算是明白了,這位小爺可不是魯莽,而是心中有數,世事練達,對官場上的破事知之甚詳,決不可欺瞞。
也從這件事上看出,這位殿下統軍出征,那是有運籌的,而不是一時的血勇魯莽行事。
計議完畢,各人分别行事。
可說各種庶務如山壓來。
誰也不得閑就是了。
朱慈烺、孫傳庭、方孔炤則是一起計議京營的下一步行止。
“殿下,此番京營折損很大,臣下以爲當折返京中修整,補充兵員才行再戰,”
方孔炤道。
朱慈烺點頭贊同,京營特殊,流亡遼人爲主,作戰悍不畏死。
但是他們敢戰善戰也不是爲了求死,特别是他們不是爲了在此處戰死,哪怕要戰死他們最希望的戰場應是遼東。
所以,京營确實到了極限,朱慈烺也不會統兵急吼吼的尋找羅汝才、張獻忠決戰,那根本不現實。
“唯一可惜的是不能追殺流寇了,”
方孔炤有些遺憾。
他想來李闖大敗,這真是一個難得時機。
‘方贊畫勿急,我軍現下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氣勢有些衰竭,可一不可二,’
朱慈烺安撫道。
孫傳庭撚須點頭,他本來擔心一點就是朱慈烺年輕氣盛,強令大軍分成數路追擊流賊,那可是一個不可行的決斷。
現在看來,殿下沉穩之極,通曉進退,根本不用他操心就是了。
“孫督,方贊畫,我将我大明和流寇、建奴的戰事分爲三步走,第一步我大明受創極大,當以守爲主,所謂戰略退縮,穩守反擊,而今日大敗流賊,就是第一步的結束,”
“第二步是戰略相持,那就是和流賊、建奴互有攻守,相持間尋機殲敵,我大明當恢複元氣,平穩國内,安定百姓,積聚力量,同時小規模的出擊,讓敵人寝食難安,”
“第三步,攘外安内,恢複氣力,舉國精銳直撲遼東,一舉滅國,”
孫傳庭撫掌歎道,
“殿下此言如醍醐灌頂,老臣自愧不如,”
朱慈烺描繪了一個清晰的規劃圖,隻要一步步走下來,前方一片光明。
“如此一片混沌之時,殿下此言就是指路明燈,我大明有幸,有殿下這般皇儲,”
方孔炤激動道。
随朱慈烺時間越久,方孔炤感觸越深,這位殿下點子層出不窮,卻往往大利國事。
讓方孔炤全然忘記了朱慈烺的年紀,作爲天才來講真的不重要。
“兩位卿家過于謬贊了,此爲紙上談兵,要落在實處,當真不易,何況如此運籌,閣臣和朝堂是否同意尚未可知呢,”
朱慈烺沒有頭腦發熱,他很清楚,他不是大boss,大boss另有其人,還有東林、勳貴等作祟,更有流賊建奴作亂,事情絕不可能這麽平順下去。
‘兩位卿家當也清楚,我大明到如今千瘡百孔的境地,首當其沖當爲天災,然人禍也推波助瀾,’
朱慈烺今日就是和兩個嫡系好生交流一下,這是他的左右臂膀,讓他們通曉他的想法是好事,這樣相互間更能很好溝通,相互扶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