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搖旗,給你三萬老卒,從西側繞開敵營,從後攻擊那些官家崽子,”
李自成用馬鞭指着西側的原野。
郝搖旗急忙領命而去。
‘劉宗敏、袁宗第,你等統領十萬精銳從正面攻擊官軍大陣,本王可是要抓獲那個小太子和孫傳庭的,本王要活的,’
李自成的聲音裏傳出的是刻骨的仇恨,這兩人摧毀了他的大軍,他恨不能活剮了他們。
‘闖王放心就是了,俺老劉就是做這個的,他們但不住俺老劉,’
劉宗敏獰笑着。
“不可大意,要多制備鐵盾木盾,官軍的火器犀利,”
宋獻策道。
‘宋軍師放心,這個軍中如今可是不少,’
袁宗第道。
他是吃了大虧的人,對這支官軍深深戒懼,因此鐵盾木盾真的準備不少。
“高一功,你統領萬餘騎軍,抵擋住官軍騎軍的攻擊就可,不可冒進,”
李自成命道。
他還是清醒的。
他心中始終對官軍的騎軍有些戒懼,實在是遼鎮騎軍給他的殺傷太大了。
這讓李自成對此極爲忌憚。
當然了,他倒不是認爲自家騎軍敗陣,對付這些京營騎軍還是可以的。
隻是他押注在自家步卒上,這是他認爲最可能大勝的地方。
騎軍就是偏師。
“屬下遵命,”
高一功領命。
“可惜了,如果那些紅夷大炮還在,官軍這個軍陣就是白送人頭,”
牛金星看着對面那個紅黑色的大陣吧嗒嘴道。
這樣密集的軍陣是最怕重炮轟擊,重炮的齊射,帶來的血腥屠殺能将步卒的戰心摧毀。
李自成橫了這厮一眼,提這個作甚,沒的添堵。
幾十門重炮在蘭陽或是損毀,或是逃離時候放棄了。
流賊大軍動了,他們緩緩接近着官軍大陣。
也就在這個時候,郝搖旗統領着偏師随着大軍而動,從右翼繞行。
立于中軍處一些葡萄牙人彙集一處激動的指點着雙方的陣勢。
“上帝啊,這樣的大戰在我們那裏不可能,人數太多了,無邊無沿的人海,”
提亞哥在胸口劃着十字道。
‘正是,明帝國實在是太曠闊了,’
索薩表示贊同。
經過了朱家集和蘭陽大戰,他們葡人如今再也不提上陣殺敵了。
實在是他們清楚,他們這點小力量在其中的作用等同塵埃。
就是将澳門駐軍拉來,也不過是毛毛雨罷了。
這裏可是幾十萬人的決戰,想想蘭陽經曆的屍山血海,他們越發對這個帝國的廣大敬畏。
雖然這個帝國重荷在身,卻也不是能輕辱的。
‘索薩先生,您看好哪一方,’
克勞迪娅問道。
‘我依舊看好那位殿下,蘭陽面對數倍的敵軍猛攻,他取得了勝利,更甭提這次敵軍不過是兩倍而已,再就是這位殿下建立的這支禦林軍和我歐洲各國的精銳相仿,甚至還有我們沒有的擲彈兵,這才是現代的軍隊,那些流賊應該不是對手,’
索薩心中對朱慈烺有莫名的敬畏。
每每他都被朱慈烺壓制的死死的,對朱慈烺的手段和心計是拜服的。
“卻也難說,此番畢竟是野戰,我等還是備好戰馬吧,”
提亞哥望着對面無邊無際的流賊大軍喃喃道。
這位貴族發現他以往的曆練根本無法判斷這次大戰的走向。
“我也相信這位殿下,就憑這位殿下統領人數遠遠不及敵人的軍隊,卻敢迎戰的勇氣,我就支持他,想想我們葡萄牙的王室,隻是被西班牙人的威懾驚吓的投降,那才是讓人不恥的,”
克勞迪亞比較了兩國的王室,越發對朱慈烺敬重,這個小小的少年擁有的是無比的勇氣,用瘦弱的身軀擔起了這個龐大卻虛弱的帝國。
相比之下葡萄牙王室簡直就是膽小懦弱的鼠輩。
“我的女兒,有時候忍讓就是爲了勝利,”
提亞哥可是老于世故,他笑着指點自家的女兒,一味的強硬是不對的。
克勞迪娅撇撇嘴。
卻也沒有争論。
此時高亢的歌聲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辛酉啊,遼沈啊,
那是個悲慘的時刻
我離開了我的故鄉
放棄那白山和黑水
流浪流浪
年年歲歲在關内遊蕩
這首被京營軍卒稱之爲家鄉之歌再次唱響。
這首歌裏有他們全部的回憶,有鄉愁,更有爲之血戰的一切理由。
這首歌唱響,會讓他們心情激蕩,無所畏懼,一往無前。
這裏的一切無法阻擋他們,因爲他們一切都是爲了奪回自己家鄉,祭拜所有的親人,返回自己的家鄉,重新成爲白山黑水的主人就是他們一切,爲了這個目的,他們不惜推到踐踏所有的阻攔者,哪怕前方是兩倍于己的流賊大軍,他們也毫無畏懼。
辛巳十月啊
日與月同輝
旌旗北指啊
殺奴回故鄉
白山黑水間
祭拜爹與娘
數萬人齊聲高唱,震動天地,這座軍陣裏仿佛蘊藏着無窮的力量。
李自成的獨眼兇狠的盯着前方那個紅黑色的大陣。
同時抵受着他莫名感到的威脅,那是從歌聲裏傳出的無所畏懼。
這兩年來他遇到的所有官軍遇到他的大軍沒有接戰就開始散亂,就連左良玉這個統領過十萬大軍的大将也是望風而逃,急于避戰。
而對面隻有區區數萬的京營卻是氣勢昂然毫不畏懼的和他對戰,這讓李自成痛恨厭惡,也有些疑慮。
“呸,這些遼東蠻子,還特麽的想回故鄉,老子将你等都埋在這裏,”
李自成現在對這些遼兵構成的京營痛恨之極,當做他這幾年的最大敵人,沒有這些遼人,他怎麽可能蘭陽大敗,喪失了那麽多軍卒。
由此引發了義軍的分裂。
宋獻策和李自成、牛金星一臉嫌棄的表情不同。
他有些激動的看着對面的明軍。
他懵懂的感覺了什麽。
很簡單,很多軍卒都是麻木的,掌盤讓怎麽幹就怎麽幹。
至于爲什麽,天曉得。
但是這支軍隊不同,他們爲的就是殺回遼東去,因此戰意濃烈,無所畏懼。
宋獻策因此想起了蘭陽時候這些京營軍卒無所畏懼的沖陣,他們是如此堅決如此的一往無前,讓宋獻策心中期許爲天下第一強軍。
現在他隐約明了這個明軍爲何如此勇烈,因爲他們是一團火,一團不怕燃燒的火焰,這裏面有甯可玉碎不爲瓦全的執着,爲了達到自己返家的目的,他們敢和阻擋他們的一切拼死搏殺。
宋獻策的戰心動搖了。
是的,他還是相信義軍會獲勝的。
因爲這些老營精銳是義軍最強戰力,不同于容易崩潰的炮灰,他們對李自成忠誠,也有極大的勇氣自信,以往和他們對戰的官軍無一例外的被擊潰。
所以,宋獻策以爲此戰也是如此。
京營即使精銳,也抵擋不了兩倍于自己的老營精銳。
但是,這一刻他心裏出現的是兩敗俱傷這幾個字。
他竟然不能确定己方一定是獲勝一方,但最大的可能是獲勝一方也會傷亡慘重。
宋獻策張了張嘴,他想建言李自成避戰,即使獲勝傷亡極大的情形也不利于李自成恢複實力。
這一仗不應該打。
但是他看到了李自成那張冷笑着的臉,立即閉嘴,他知道李自成是不會聽他的,沒必要讓李自成暴跳,讓牛金星得意了。
既然無法阻止,那就順其自然了。
宋獻策歎口氣,愁眉苦臉的看着對面那座昂然的大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