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不必如此,他們逃離也好,也有好處,最起碼如今的糧秣可以堅持很久了,”
牛金星笑道。
他就是有這個本事,豁達,什麽破事他都能遮掩過去。
李自成哼了一聲。
牛金星說的也有道理,現下糧秣是不那麽緊急了。
從六十多萬人下降到了二十多萬人。
以往隻能堅持數天的糧秣,現在可以堅持個十多天的。
隻是糧秣充足些的原因實在是不光彩。
“都是些牆頭草,被讓俺老劉抓到,定将他們扒皮抽筋,”
劉宗敏狠狠道。
他就是一個屠夫,不隻是沙場上無畏沖殺,闖下偌大名頭。
就是平日裏也以殺人爲樂。
‘大王,其實我軍從六十多萬下降到如今二十多萬,正好去除糟粕,未嘗不是好事,’
宋獻策道。
李自成沒有言聲,都是廢話,從百萬衆到如今的二十多萬,這個氣勢能一樣嗎。
前者是從者如雲,衆人拾柴火焰高。
而現在一場大敗後,人心不齊,義軍可能就此分崩離析。
“闖王,幾年積聚,我軍必會卷土重來,何必在意一時得失,”
宋獻策再道。
李自成隻能郁悶的點頭。
‘闖王,當下有一招,也可以快速恢複實力,咱們身邊可有數萬精銳的,’
牛金星幽幽道。
李自成蓦地看向他,
‘你是說羅汝才,’
‘當然,這一次羅汝才雖然損失慘重,不過他麾下五萬精銳依舊在,如果這些精銳變爲我軍所有,精銳二十萬,天下之大,都可去得,’
牛金星的話頗有誘惑力。
李自成猶自沉思中。
這是個巨大的誘惑,不過也有很大風險,一個不好被羅汝才發覺,兩軍火拼起來就是一個兩敗俱傷。
“幹了,”
李自成下了決心。
從近百萬衆到隻有老營等十多萬,讓李自成無比失落。
能快速擴充實力絕對是一個極大的誘惑。
幹了這一票,可能少奮鬥一兩年的。
而且少了一個掣肘的同夥,如果羅汝才做大到張獻忠的那般模樣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如今李自成就拿張獻忠沒什麽辦法。
關鍵是羅汝才就在此處,有心算無心,很有可能一擊而中,隻要誘殺羅汝才,很大可能順利的鲸吞下羅汝才所部。
這才是誘惑最大的地方。
如果是距離遠了,相互提防反倒是不好處置。
‘劉宗敏你立即去調集老營五萬精銳,高一功你調集老營一萬騎軍,李過,你統領一萬騎軍在一旁策應,’
李自成決心已下,殺伐果斷的接連下令。
衆将立即領命而去。
‘宋軍師,還得勞煩你一趟,前往羅汝才軍中,就說本王招他有要事相商,定下日後的行止,’
李自成笑道。
他調集軍力不過是以防萬一,他不想兵戈相見。
兩敗俱傷就得不償失了。
他要的是兵不血刃的吞并。
騙取羅汝才過營相聚,來一場鴻門宴才是最合适的法子。
宋獻策身子一緊,他從心裏感覺這個時機不好。
而且從道義上來說也不合适,最起碼這次圍攻開封和最後的決戰,羅汝才也付出巨大。
本來羅汝才近二十萬兵馬,圍攻開封攻城和這次大戰,折損了足有十萬。
加上自行潰散的,隻剩下了數萬人,當然這些都是羅汝才的精銳。
不過也是損失很大了,最起碼從表面上羅汝才全了義軍兄弟的義氣,而此時李自成卻謀奪羅汝才的人馬,甚至可能害了羅汝才的性命。
這哪裏有天下共主的模樣。
宋獻策瞄了眼牛金星,難道都是這厮誘惑的不成,也不全是,闖王本身就足夠貪婪,遇上牛金星後是兩人相得啊。
這一刻宋獻策想通了很多東西,爲何闖王更重視他鄙視的無德的牛金星,而對他則是較爲疏離,原來是氣味相投,可笑他以往卻看不透。
道不同不相爲謀這幾個字浮現在他頭腦中。
不過,宋獻策卻是沒有絲毫流露,就這位李闖的德行,如果他的心思被看出來,大約也會不得好死吧。
‘屬下這就去一趟,’
宋獻策拱手道。
一向來,羅汝才和李自成的大營都是各自紮營,絕不會混淆在一處。
兩家老營也是如此,各自精銳泾渭分明。
宋獻策來到了羅汝才的大營,被人引入了羅汝才的大帳。
一路上,宋獻策注意到大營内十分的凄清。
想想倒也正常,羅汝才和李自成一樣損失了多半的人馬。
像以往一般熱鬧喧嚣是不可能了。
想想損失的這麽多人馬。
宋獻策一陣唏噓,全軍壓上要與官軍決戰,卻是被人數少的多的官軍脆敗。
不得不承認孫傳庭整訓的京營戰力真是強悍,宋獻策怎麽也沒想到這麽大軍會灰頭土臉的敗退回來。
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了。
沒錯,如今宋獻策将孫傳庭視爲英雄,率領這些雜兵,人數還在絕對劣勢,敢和闖王正面對決,還能獲勝,絕對是個英雄,如果是一般人根本沒有膽氣決戰,隻怕隻會一味避戰吧,隻是惜乎,這位孫傳庭孫學士是朝廷那邊的英雄。
夜色已深,羅汝才卻是衣冠整齊的來到了大帳内,面容卻顯得有些疲倦。
宋獻策也沒在意,經過這番大敗,誰也沒心思安眠吧,心裏煎熬着呢。
兩人見禮完畢,宋獻策說明來意。
羅汝才卻是哈哈一笑,
“宋軍師休要诓我,”
宋獻策大驚,出了一身冷汗。
“宋軍師,你以爲此時此地我敢入李自成的大營嗎,”
宋獻策驚疑的看着羅汝才,來的很倉促,他确定該沒有人透漏消息給羅汝才,羅汝才怎麽就知道了。
“李自成一向對我十分忌憚,而今卻是我軍大敗,人心變亂的時候,我怎麽敢踏入李闖的大營呢”
宋獻策臉色難看,羅汝才直呼李闖,眼見就是翻臉。
“這次圍攻開封,再次攻擊蘭陽,他驅使我麾下十萬爲其先驅,傷亡殆盡,這可是我數年積蓄的戰力,可惜了,我隐忍到今日,終于你我兩家差别不大了,此時就是我離開李闖的時候,您說對不對,宋軍師,”
羅汝才獰笑着。
羅汝才說的是他心裏話,他隐忍了這麽久,就是求一個李自成虛弱的機會。
現在正是時候。
是,他麾下精銳加上辎重營也不到七萬人。
而李闖約爲十六七萬人。
但是,羅汝才就不相信,李自成這時候敢向他發動攻擊,要知道官軍可就在四裏外。
如果兩家大打出手,隻能便宜那些官軍就是了。
這就是他一直等待脫離李闖,開創自己基業的好機會。
“闖王何曾謀算大掌盤,大掌盤說笑了,”
宋獻策勉力笑着。
“是不是不重要,某就要出走才是最重要的,本來我是打算不告而别的,沒想到李闖這麽有心,又見到了宋軍師這位故人,請爲某帶一句話,羅某打算向南走一走看一看,河南之地還是留給闖王,今日别後但願沒有相見之日,”
羅汝才笑道。
宋獻策明白,此時說什麽都沒用了。
“某在此預祝羅兄平順了,”
宋獻策拱手笑道。
“哈哈,借宋軍師吉言,來人送客,”
宋獻策來到了大營外,隻見此時的羅汝才大營忽然明亮起來,期間人影幢幢。
顯然,羅汝才這是發動了,他是一刻不想停,立即就要脫離李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