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卒殺戮驅趕下,流民們繼續前行,他們心都提起來了,因爲昨天被成千上萬的火铳轟擊的場面太駭人。
果然,到了七十步,官軍大營裏鼓号齊鳴,衆人頭上一麻,接着砰砰砰,無數的火铳爆響,大股煙塵彌漫,火光乍現中,彈丸呼嘯而來。
雖然流民中有鐵盾木盾,但是近半被方才的炮火毀傷。
還是有大批的彈丸破入陣中,何況滑膛槍彈丸靠的密集,簡直無孔不入。
登時,又是數百人撲倒地上掙紮。
此時,流民中很多人顧不得到沒到射程,立即發射羽箭和火铳。
雙方登時相互密集射擊。
不過很顯然,大半的流民的羽箭和火铳都沒到射程。
而官軍的火铳則是又是四次齊射,幾乎将前三排的流賊掃蕩一空。
到處是撲倒的流賊,他們哭喊翻滾,就是後面監看的老卒也是頭皮發麻。
即使他們上陣怕也堅持不住。
付出了數千人的死傷,流民們終于抵達了大營外,他們七手八腳的摧毀栅欄和拒馬。
結果又是被一次暴烈的齊射收割了大批人的性命。
這個栅欄和拒馬的貢獻就在這裏了,沒指望阻攔流賊,隻要讓他們停滞,足以讓火铳手來一次最後的齊射。
支離破碎的流賊前鋒終于沖入了大營。
然後他們有些傻眼。
因爲地勢的關系,他們登上的竟然是一個緩坡。
這也罷了。
這些官軍都在一道胸牆後面。
這就要命了,官軍本來居高臨下,又是據守胸牆。
流民們本來武器各式各樣,但都有一個缺點,短了點。
而官軍大多是丈二長槍,隻是一個照面,流民前鋒就吃了大虧。
十之七八被官軍的長槍擊殺。
經曆了一路上的火炮轟擊,排槍槍斃,又是被槍陣猛烈的反擊。
數萬流民前鋒過半傷亡。
這兩裏多路上是血肉之路。
此時,他們驚恐萬狀的流民又被官軍大肆刺殺,他們開始紛亂退卻。
就在這時候,後面鼓号大作。
監軍的袁宗第、劉振等李自成部将指揮萬餘名老卒沖上,他們砍殺踐踏了後退的流民們,直撲矮牆。
流民們抗過了火炮,火铳的轟擊,算是爲這萬餘名老卒開路。
現在他們就是要一鼓作氣,突破官軍的防線。
他們動作迅快,沖擊力十足。
然後依舊在矮牆前被阻擋住。
這一次從矮牆後飛出了大股的手雷。
方才流民沖擊,新軍的兩千餘擲彈手們沒有動作,因爲不需要。
前方的流賊根本不是大患。
純粹的炮灰。
各級新軍軍将嚴令擲彈手不得參戰。
而這些老卒一露面。
迎接他們的是上千顆的手雷。
登時,矮牆前方連環爆炸,此起彼伏。
幾乎沒有被遺漏的地方。
簡陋的手雷要說直接殺死流賊,很不容易。
無論沖擊力還是彈片殺傷,沒那麽大威力。
不過彈片橫飛下,近半的老卒受創。
這些彈片破入人體,讓人疼痛難忍,甭說什麽攻擊了,攻勢立即停滞。
不知道多少老卒抱住傷處嚎叫,而官軍需要的隻是送出刀槍,輕易的解決這些傷兵。
這次猛烈的攻擊,老卒傷亡過半。
老卒也頂不住了,随着那些炮灰一起向後逃離。
歡送他們的依舊是數百顆手雷。
登時又是殺傷一片。
攻上去四五萬人,向後奔逃的不過兩萬來人。
他們慌張的向後逃跑,麽有反擊,讓新軍火铳手們輕松的來了兩次齊射,又是兩千餘人撲倒。
這是矮牆前方到近百步的距離上有兩萬餘傷亡者。
大部分都是傷而不死。
他們痛苦的嚎叫掙紮着。
哭喊聲凄厲無助。
卻是沒有人管他們了。
李自成鐵青着臉,他在大股衛隊的随扈下親自向前,先是騎馬踐踏了一些逃卒。
接着暴烈的鞭撻一些逃卒詢問前方的戰事詳情。
他暴怒下實在等不及那些人具體說什麽了,他要自己聽口供。
其實他看到了官軍火炮的肆虐,和海量的火铳發威。
當時的慘象确實讓李自成心中發緊。
不過,畢竟前鋒付出了重大傷亡後沖入敵陣,付出這些代價也值得了。
但是,接着前鋒受阻,這也在意料中,炮灰畢竟是炮灰,指望他們攻堅也不現實。
但是萬餘名老卒他還是信得過的。
結果老卒上前,登時一片爆炸聲,不知道什麽物件造成全線爆裂開來。
前方全部籠罩在煙霧灰塵中。
接着前鋒潮水般逃跑,簡直是不顧一切,又讓官軍在後面用火铳和羽箭大肆收割性命,這讓李自成吐血。
他不是在乎這些軍卒的死活,問題是死也要拉上墊背的吧,這是被屠殺。
當聽說了官軍在營中設立了胸牆,居高臨下屠殺,而且扔出了大批不知道什麽物件,紛紛爆炸,彈片橫飛。
李自成郁悶的差點吐血。
他就沒想過這股子官軍殺人的花樣這麽多,而且還是這麽狡猾。
幾十門火炮,成千上萬的火铳。
這些威力極大也就不說了。
又是出現了這個爆炸的新物件。
簡直殺人手段層出不窮,而且極爲陰險的在營内設立胸牆,又陰了他一把。
李自成自咐就是他親自統兵上前怕也抵受不住,實在是官軍火力太兇猛,他就不明白這些官軍怎麽弄出這麽多火器的。
有些根本不知所謂,沒見過沒聽過。
而且此番敗退回來後,下次殺上去還得經曆這麽一番的血肉之路,不知道還得死多少人。
“闖王,官軍火器犀利,占據地利,我軍下番進攻當年盡起主力,一鼓而下,不可讓其有喘息之機,”
牛金星肅容道。
經曆了這兩次的攻擊,牛金星收起了對這個股官軍的輕視之心。
犧牲了數萬人,讓同樣人數的炮灰肝膽俱裂,官軍卻是傷亡很少。
可說十多年了,這樣的官軍第一次遇到。
“孫傳庭不可輕視,他麾下之軍,可能敗北,卻是每番給我軍殺傷甚重,”
李岩冷冷道。
李自成願不願意聽他也要說,總不能平白看這些兄弟踏入官軍的陷阱。
“那又如何,隻要此番我軍和羅将主的主力盡出,官軍抵擋不住,他們的人丁還是少了,”
牛金星強硬的回擊。
這方面他不容李岩、宋獻策反駁。
“羅兄弟,看來你我這次不能藏拙了,”
李自成笑看羅汝才。
他說的意思明顯,兩軍别說老營精銳了,老卒派上的也不多,方才的萬餘老卒,李自成七千,羅汝才三千。
這樣出兵誰也不覺得吃虧。
合兵一處,麻煩就在這裏。
“無妨,隻要能攻下官軍大營,其他的好說,”
羅汝才笑道。
兩人都知道他說的不過是場面話,别當真就是了。
“闖王,這幾日官軍花樣疊出,給我軍殺傷甚多,要多加注意,誰曉得孫傳庭是否後面還有什麽手段,”
宋獻策拱手道。
宋獻策是被孫傳庭種種不測的手段驚吓到了,有夠陰毒的。
接下來他有預感,孫傳庭這厮好像未到江郎才盡時。
李自成不悅的看看宋獻策,
‘有沒有後招,我等還有後路嗎,哪怕死去十萬二十萬人,我軍要殺入其中,隻要全殲了這股明軍,中原就會易主,此時還有什麽可猶豫的,’
李自成的語氣極爲不耐,接連失利積累的戾氣全發洩在宋獻策這裏。
宋獻策臉上一紅,感到極爲的屈辱。
李自成以往還是較爲尊敬他的,最起碼在衆人面前還是維護他軍師形象的。
但是現下,衆人面前毫不客氣的斥責是第一遭。
牛金星幸災樂禍的看了宋獻策那張紫漲的臉,心中很爽快。
羅汝才卻是眯眼想了想。
流民再次灰溜溜的折返開始出發的位置。
不過這次東邊的原野上鋪滿了傷亡的自己人。
所有人看的心驚膽顫,對東方那座大營心中有了極度的恐懼。
實在是官軍殺傷他們甚重,如同殺神一般,讓他們沒有絲毫信心。
再想想攻擊大營還得再次走上火炮火铳轟擊的這條不歸路,衆人都是渾身顫抖,這是一條血路,區别就是他們的血是否要投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