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軍師怎麽看,’
李自成看向牛金星和宋獻策。
“闖王,這些官軍受驚吓是必然的,我虎贲百萬,他們這是被震懾了,當然了,其中也有些緣故,”
牛金星梳理着自己的小胡子有些故弄玄虛道。
‘你就不會快點說,’
劉宗敏瞪眼道。
他最看不上牛金星裝神弄鬼的模樣。
“此番官軍大約是知曉我軍缺糧,我百萬虎贲嘛,糧秣缺乏是肯定的,因此孫傳庭應該是防禦爲主,待我軍糧盡自行退卻,他好追殺一番,也算是一番大勝了,”
牛金星慢條斯理的,對于劉宗敏無視,這就是一個粗鄙武夫。
和他較什麽勁。
“倒也是個道理,孫傳庭倒是能屈能伸的,問題是他的屬下能不能守得住,哈哈,”
李自成哈哈大笑。
擁兵近數十萬,甚至比皇帝老兒的兵将還多,李自成當然膨脹,真有些指點江山的豪情壯志,仿佛江山盡有。
他一個泥腿子走到今天容易嗎,多少次的出生入死,膨脹一些也正常。
“闖王,有孫傳庭的官軍一向不同,我軍當小心從事,”
宋獻策插話。
李自成臉色不虞,沒有言聲。
宋獻策也沒有繼續勸說。
他感覺也有些異樣,這幾個月來的李自成越發的狂妄,昔日禮賢下士的範兒全無不說了,再就是不得忤逆,但有反對激烈的建言,李自成當即給臉色。
這樣的李自成讓宋獻策感到陌生,如果繼續下去,宋獻策懷疑此人能不能鼎革江山,最起碼該像朱重八一般坐上皇位後再唯我獨尊。
一旁的李過卻是看向了綴在最後面的一個人,
“李将軍如何看,”
此人正是李岩。
經過這些日子的幽禁,李自成終于放出了他。
不過,部曲也沒了,隻有身邊幾十個親兵,這次誰都能看得出來,闖王對李岩别眼相看,因此越發沒有人理會李岩。
但是李過身爲李自成的侄兒,還是嫡系大将,不理會這個,他一向還算看重李岩的眼光的,當此大戰之時,李過還是想聽聽李岩的建言。
“孫傳庭肯定知道我等缺糧,派出遼鎮就是爲了這個,也算是圍魏救趙了,現在他成功了,我軍被迫離開開封到了蘭陽,至于我軍人多,他們糧多,孫傳庭當然自有籌算,既然孫傳庭一一算到了,還在此決戰,某以爲不可輕忽,苦戰在後面,”
李岩幹巴巴的說着。
‘哼,’
李自成悶哼一聲,越發的不爽了。
他沒有發覺他近來一點反對聽不得。
李岩沒有再言聲,經過最近的幾件事,他終于明白這位闖王對他頗有忌憚,提防。
知道了這個,李岩從不多言,因爲他清楚,他說的越多,這位闖王越是不會按照他說的行事。
因此,何必自尋煩惱呢。
這時候,幾個斥候匆匆來報。
‘什麽,大營後面挖有深壕,’
李自成不敢相信。
這是什麽路數,這年月兩軍大戰相互挖壕,阻斷對方的退路,再猛烈攻擊其正面,讓其軍心動搖,大敗之,這個套路常用。
比如松山大戰就是如此。
雙方都是大量的挖掘壕溝,給對方挖坑。
但是,自己在後路上挖坑,這個從來沒見過。
‘這是官軍内部傾軋所緻,孫傳庭爲了防止有官軍逃離,因此挖掘壕溝,自斷生路,如果不能擊敗我軍,誰也不用走了,’
宋獻策道,他在隐喻孫傳庭此舉不簡單,這和破釜沉舟一個道理,而楚霸王當年赢了,孫傳庭敢這麽做你想想吧。
“哈哈,看來官軍也是逃跑将軍衆多,他們也深怕闖王的嘛,哈哈,孫傳庭也是無可奈何吧,作出這個決斷,自絕生路,”
牛金星大笑道。
李自成也是暢快大笑。
在他們眼中,面對他們七八十萬人的攻擊,明軍失敗是注定的,現在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宋獻策心中一沉,越發的失望,李自成不知道是真沒聽出來,還是故意不予理會,無論哪一點,都說明李自成有些不喜他,相比之下更重視牛金星。
忠言逆耳也就罷了,怕就怕這位不是黃巢吧。
那他宋獻策豈不是明珠暗投。
李岩面色陰沉,對于闖王這裏,他已經失望透頂。
“今日飽餐戰飯,明日開始攻擊明軍大營,争取一鼓而下,”
李自成氣勢十足的用馬鞭一指官軍大營。
四周一片鼓噪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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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軍大營中,朱慈烺意外的見到了一個人,
“臣下宋玉尺拜見殿下,”
宋玉尺跪拜道。
“宋卿請起,”
朱慈烺笑道。
兩人都是第一次見面,相看了一番。
朱慈烺對宋玉尺的沉穩很滿意,宋玉尺則是驚訝于朱慈烺的年紀,年輕的令人發指。
‘宋卿不是去往青州,爲何折返啊,’
朱慈烺心中略有所悟。
‘回殿下,此中原大戰将起,殿下身邊用人之際,臣下等自應随殿下一同上陣殺敵,奈何小袁營戰力良莠不齊,因此,袁将軍派臣下統領一千精騎馳援,萬望殿下不要嫌少才是,’
這話說完,宋玉尺偷眼看看朱慈烺。
朱慈烺笑道,
“兵兇戰急之時,你等心向朝廷,派出援軍,就是大明忠臣義士,本宮怎會嫌少,”
宋玉尺松了口氣,
“多謝殿下,我等此來必爲殿下效死,可将我等派去前鋒陷陣營,”
朱慈烺微微一怔,随即笑道,
“本陣沒有陷陣營,此番戰事,我大軍當以守爲主,因此,一切軍務由孫督定奪,你可去孫督大營報到,一切聽孫督安置,”
宋玉尺再次施禮拜别。
朱慈烺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他大約能猜出袁時中和宋玉尺派出援軍大約也是爲了旁觀戰力,對于自己日後前程有個運籌。
當然了,宋玉尺這人倒也對袁時中忠心耿耿,一個人統領一千騎兵就敢入陷陣營,隻爲了給袁時中彰顯忠心。
這人要得,袁時中倒也應該慶幸有這麽一個兄弟幫襯。
這樣的兄弟齊心在流賊隊伍裏真的不多,也難怪闖出些勢力來。
也正因爲如此,這兩人就值得招撫重用,因爲兩人心裏有忠義二字,難怪闖出佛軍的稱号。
翌日一早,朱慈烺孫傳庭等衆人來到了前軍的一個小土丘上觀戰,這裏僅有的兩個小土崗,另一個是炮營的陣地,由衛時泰掌總。
此時,對面數裏外,隻見大群的人和耕牛正在吃力的向前方拉拽着重炮。
雖然隻有三十多門的模樣,卻是有上萬人忙碌着。
實在其中的紅夷大炮太沉重了,重達數千斤,就是這麽多的人和牲畜,下面還有圓木鋪墊,拖拽也極爲吃力。
“李賊的這要用火炮轟擊我大營,摧毀我軍防禦,讓我軍軍卒魂飛魄散,然後步軍突入,一舉破陣,倒也是好籌算,”
面對西方鋪滿原野的人潮,孫傳庭談笑風生。
‘可惜我軍早有籌謀,’
朱慈烺也是哈哈一笑。
他是後來者,首先就重視機動性,也就是騎軍,再就是火器營。
既然他重視,善于運用,也就知道優劣,早已就和孫傳庭計議了如何防禦。
如果沒有這樣的自信,怎麽敢在大營防禦。
他們身旁的丁啓睿和汪喬年等都是甚爲欽佩兩人。
面對如此敵軍,兩人還能這般震驚自如,他們不如也。
此時他們腿腳有些酸麻,心中亂跳,沒法面對這般鋪天蓋地的人潮,這是正常反應。
“我軍準備多時,此番流賊有難了,”
孫傳庭笑道。